「來來來……買花,買一束花神娘娘加持過的香花,保你家宅平安,生子生女心想事成……」
「買花水、買花水,花神娘娘賜下的花水,抹在身上清香宜人,放在屋里香滿屋!」
「花餅、花餅,有百合花餅、月季花餅、菊花餅、金桂花餅、杏花花餅、桃花花餅、茉莉花餅……各種花餅應有盡有,吃了口舌生香,月復中也香氣四溢。」
「花粉、花粉,絕不摻假的純正花粉,老太太抹了變少婦,姑娘薄擦立即美上十分,人不怕丑就怕懶,用了這個花粉個個美若天仙……」
「花蜜、花蜜,好吃又好喝,沾在餅上甜你口,用水泡開神仙水,美顏美容脾胃開……」
不愧是百花節,帶來無限商機,大街小巷響著和花有關的叫賣聲,小到草編的花戒指,大到用花裝飾的牌樓,滿城奸紫嫣紅,美不勝收,彷佛進入花的國度。
唯一的缺點是太香了,香得讓人快忍受不住了,噴嚏連連,若有人對花粉敏感或對花香有抵觸,恐怕早已腿一抽,奄奄一息倒在地上,連呼吸都困難異常,只想逃走。
花香掩過飯菜香,行人如潮,一個又一個的百姓推推換操想擠到最前頭,好看清楚誰是今年的百花仙子。
其中,縣令的千金白羽仙呼聲最大,其次是皇商的女兒劉若竿,再來是益筲書院山長家小姐趙瑩瑩,她們包辦了前三名,這三人是城中百姓公認的美人兒,能文識字、知書達禮,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加上姿色過人,板上釘釘的花中仙子,就看由誰勝出。
要參選百花仙子說簡單也簡單,說不簡單也不簡單,參選者得先繳十兩銀,再由村長或里正推舉,若無村長、里長的保書,那就取一張十尺長的白紙,由至少一百人寫下自己的名字或蓋手印,認同參選人具美人資格方可過關。
之後從所有參選人中選出一百名再進行復選,選到只剩十名才能站在花台上,由全城百姓花選,花選的方式是人人都有一朵由大會發的翠葉紅花,每一位參賽者的花台下方都備有竹蘿筐,由各人挑選中意的百花仙子,將紅花擲入筐中紅花最多者為勝。
不管有沒有成為百花仙子,凡是入選百名內的女子皆具有良好品性,德容才情兼備,是城內大戶人家為其子弟挑媳的上上之選,每年的侯選人都會很快的嫁出去,而且都嫁得不錯,因此參加者很多。
「郡主……」
「嗯——」
「可不可以不要……」太丟人現眼了,她一定會被其他姊妹笑死,從此抬不起頭來。
「你想讓本郡主……本小姐平白損失十兩銀子嗎?」銀子丟進水里還能咚一聲,打個水花,娛樂娛樂一下她,可給了以此斂財的百花仙子選拔,那比打水漂兒更可恨。
一名參賽者繳十兩銀子,百名參賽者便有一千兩銀子,這還不包括被淘汰的,兩、三千兩是跑不掉。
而這百名參賽者就都真是才貌兼備的美人嗎?
看看百人名單中,有幾個其貌不揚,全靠華美衣物和滿頭金閃閃釵、鈿、簪撐起來,看了很傷眼,還有一些窮苦人家的女兒早失去機會,她們美則美矣卻繳不出十兩銀子,那是一家子兩年的生活開銷,若論琴棋書畫,她們也未必有辦法學習。
所以,選百花仙子是真的公平公正嗎?不過是富貴人家為選媳搞出來的噱頭,用來糊弄平頭百姓,而由縣令帶頭想必撈了不少銀兩,光看將近一半不是美女的參賽者,姿色還平平,私底下收的賄賂肯定是厚厚的一封。
「小姐,奴婢不行……」夭月都要哭了,饒了她吧!郡主,讓她一個打十個成,搔首弄姿……太為難她了。
「夭月,看著我的眼楮。」她的人怎麼能怯場,要拼死的勇往直前。
「是。」郡主湖水般的杏眸真美,讓人想沉溺眸底。
「再說一次你不行。」軒轅青痕笑著,如同罌粟花,美則美矣,卻讓人感覺危險。
「……」夭月苦在心里,說不出口。
「你知道本小姐下多少賭金嗎?」過路財神送銀子來,不賺是對不起各方神只,她得給嶺南軍賺軍餉。
「奴婢……」她心口一抽,疼得慌,肯定是她賠不起的天價。
夭月猜的一點也沒錯,撈了這一票,嶺南的十三萬兵士大半年不用愁糧,他們有魚有肉過足豐年。
「去。」不必廢話。
「是。」
眼中淚的夭月從他們「搶來」的包廂飛出去,窈窕縴細的身姿有如仙子落塵,飛向酒樓對面的花台,曼妙身影一回身,白衣素淨,襯托出唇上一抹妖艷的紅。
一時間,台下百姓全屏住氣息,不敢大口喘氣,他們看傻眼了,難以置信有人凌空而至,這簡直是……
「仙子!」
不知是誰先喊出一聲,其他人跟著喊——
「仙子、仙子……」
「百花仙子,她是百花仙子!」
「仙子、仙子降臨了……」
百姓是盲從的,看見第一朵紅花扔進夭月所在的花台蘿筐中,更多的紅花也跟著落下,很快地,一筐滿了。
滿筐了,再換筐。
一連十筐紅花滿,其余九名參賽者臉色很難看,她們筐里的紅花少得見不得人,還是自家人投的,底下的愚民一個也沒投,全沖著九號花台。
心下一急的白羽仙趕緊向縣令父親使眼色,要他叫人作假,有錢的皇商之女劉若芊也急到不行,朝身後的丫頭囑咐一聲,要她爹來拿銀子砸人,大肆收買百姓手中的紅花投入她蘿筐,同樣地,向來被人捧得高高的趙瑩瑩也急紅了眼,偷偷地讓人回去告訴趙山長,將學院的學生全帶出來,給她撐撐場面,不致輸得太慘。
眼看著九號花台上紅花已經堆了十三筐、十四筐、十五筐……除了淺淺一笑,故作羞澀的夭月,花台上的參賽者都慌了手腳,花容失色,不管是做假弄虛或偷龍轉鳳、移花接木,每個人都忙得很,想盡辦法要增加筐里紅花數量。
看到她們的驚慌,很想掩面哭泣的夭月內心十分崩潰,她是南嶺郡主的武婢,比七品縣令還高兩階的六品武衛,為什麼要賣弄色相被人評頭論足,她靠的是手上功夫而不是臉呀!
眼一瞟,看到郡主嘴角浮起的笑窩,她背脊一涼,挺直腰背裝羞賣笑,天知道她多想高喊一聲她不是仙子,她會飛是練了「踏雪飛花」的輕功,氣一提便能凌空而飛,起落自如。
「戰七、戰十三,下去護筐。」
開口的是南宮九離,他和軒轅青痕並肩坐在三樓欄桿邊,往下眺望兩層樓高的花台。由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好瞧見幾名偷偷模模的侍衛和家丁,正想趁人不注意時搬走九號花台的筐子,移到自己小姐的花台底下。
「是。」
兩名身形精瘦的黑衣男子縱身而下,伸手拍開踫到蘿筐的手,一左一右的站在花台下方,神色凜然,目光冷然,一副「閑雜人等莫要靠近,若有缺腿少手自行負責」的氣勢。
「嘖!瞧瞧這些人的人品,令人不敢恭維呀!眾目睽睽之下也敢動手腳,當別人是瞎子不成。」平成縣的縣令是不想升官了,一個小小的百花仙子選拔就能看出品性。
「我們汝南與其他藩地相較之下顯得貧瘠,來此上任的地方官沒什麼油水好撈,只能另闢蹊徑,再者汝南無人可用,有些事情就不計較了。」南宮九離話中之意是水至清則無魚,
沒什麼重大過失,就睜一眼、閉一眼,不去計較。
汝南原本比嶺南的情形好一些,但因老秦氏、小秦氏的因素,百姓越來越貧困,加上朝廷有意的刁難,除非在朝中得罪人或找不到門路的寒門子弟,大多不願在此為官。
即使來了也待不了幾年,最多熬個兩任便請調走人,留個空缺無人來頂,使得當地民生吏治更加敗壞。
反觀嶺南多了個嶺南王,局勢天差地別的轉換,雖然是百官拒絕的流放地,可嶺南王知人善任,從流放的犯官中拔擢人才,不管他們犯了什麼罪,只要對他有用的一律既往不咎,包括犯官的家眷若是有才能的子弟,他一樣重用。
十余年下來,被人畏如死地的嶺南早已河清海晏,地肥人富,原先不肯上任的官員來了就不走了,連同族親也接來安家,嶺南的富裕和繁華堪比江南魚米之鄉,人來人往不見愁苦。
「啊!這里是汝南地界,我還當在嶺南呢!」她也糊涂了,還想整治一下不肖縣官,把人扔到水牢里泡兩天清清腦子,冷靜冷靜,思考貪污受賄的嚴重性,以及牢獄三日游。
看她一臉驚訝狀,難得露出的嬌憨和懊惱,頓覺她可愛無比的南宮九離目光一柔,記住她此時令他心動的嬌俏。
「汝南、嶺南日後都是一家,不用特意記著。」
「誰跟你是一家,這話讓我父王听見準打折你一條腿。」有忤逆犯上的意味,朝廷最怕藩王間彼此聯合,不受朝廷掌控,自成一小國。
「他知道我想娶走他的心頭肉,我還已經把人拐回汝南,這腳本就要斷,就看斷幾截了。」他已經做好挨打的準備。
軒轅青痕冷哼了一聲,「長進了,九離,跟我使起心眼了,你的功夫是我父王教的,你們兩人過起招來不分上下,父王還拿你給我做榜樣,說你青出于藍更勝于藍,激勵我上進,你會打不贏我父王?」
他一笑,眼神清亮。「當女婿的不好還手。」
她一听,雪女敕耳垂泛起桃花紅,「碎!好好說話,別每次都繞到那件事上。」
軒轅青痕有些後悔主動提起婚事,讓他有借題發揮的機會,把她繞進死胡同里,讓她有自毀長城的郁悶感。
「我能打岳父大人?」
她瞪了他一眼,好想咬人,「南宮九離,你行呀!找我給你當擋箭牌,你好意思嗎?」
「我只是不想讓你太早當寡婦,夫妻是連理枝、比翼鳥,缺了誰都不行。」
「你……」這廝的口才幾時變得這麼好,跟誰學的,讓她找出來了,碎尸萬段,小乖九變成惡九離。
據說上古時代有一種惡獸叫九離,它是九頭惡龍,以人為食、十惡不赦,將頭砍下又會長出新頭,生生不息,後被天神鎮壓在地底深處,以玄鐵為鏈鎖住,再也無法為惡。
南宮九離的九離便是取自上古凶獸的意思,不過是希望借由九離凶獸的凶氣趕走病痛和不好的魑魅魍魎,讓他能平安的長大,無災無難,這是為人父母的期盼。
四戒忍不住地開口了,「打情罵俏也要適可而止,和尚還在,你們稍微收斂點,不要逼和尚還俗。」
佛祖呀!弟子有心向佛,可是阻礙重重,哪天弟子破出佛門了,請降下佛光教化心無善念的郡主,我佛慈悲……
「你現在跟還俗有什麼兩樣。」軒轅青痕看他手拿冰糖肘子,面前一盆燒得入味的東坡肉,眼楮盯著荷葉雞。
「我心中有佛。」他一口阿彌陀佛,一口燒肘子,佛祖、肚皮兩不誤。
「是呀!佛都被你氣死了。」
「呵呵……那和尚立地成佛,不就又有佛了。」
「和尚是你,佛也是你,那你還修什麼,金身如來嗎?」想要修到那等境界她是看不到了,她凡人一名。
四戒難得高深莫測一番,面有佛的慈悲,「進是空、退是空,不進不退也是空,施主可看出其中襌機。」
她一哼,「不破不立。」
四戒一听,驟地睜大眼。「果然非尋常人,有慧根。」
不破不立、不破不立……好,真是好,破軍的膽色可比天地,一個「破」字破開困局。
不會兵禍為亂,遍地尸骨了,真好。
「和尚不務正業真的好嗎?你不去講經卻來勾搭我的小娘子,想讓她落發為尼不成。」
南宮九離長臂一伸,將他的小娘子摟向胸口,目光森森的看向吃肉的野和尚。
「我不當尼姑的,頭上沒毛多難看。」光著腦殼像西瓜,冷風一吹涼廳廳,大雪一下,先凍僵的是頭皮。
頭上沒毛的四戒心里中了一箭,好不傷心,他沒毛很久了,想長也長不出來,注定是和尚命。
「你有一頭好頭發,墨黑如絲,滑順柔細像綢緞,叫人一撫就愛不釋手。」南宮九離看著和尚的光頭,似有嘲意,無毛的人體會不到發絲隨風輕舞的飄逸。
「嗯!我也覺得發美如瀑,輕輕一撩風情萬千,誰家兒郎競折腰,為伊撲風卷香嗅。」軒轅青痕狀似不經意的撩發,發香暗送。
「有我就好,不需要其他兒郎。」來一個,他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他的女人無須其他折腰郎。
「九離,我從不知道你泡在醋缸里。」好酸,不過微微的醋意能增加感情的濃度,喝點酸改變體質挺不錯。
「青痕,往後你會了解更多的我。」南宮九離笑著撫過她的唇,朝她豐美鼻頭輕點。
「唉!和尚喝醋去,被你們酸了一身的小疙瘩,瞧見沒,一粒一粒的小豆子,紅通通的。」他指著雞皮疙瘩,轉頭要走。
「別急著走,有事讓你們做。」一路追蹤還是有用的。
「什麼事?」別又是看人夫妻打架,或是見賊埋贓,這位郡主的「嗜好」與眾不同。
「看到沒,左邊第三棵柳樹下,有個老婦扶著妙齡女兒,逆著人流往街口走去。」軒轅青痕遞出千里鏡。
「有什麼不對嗎?」母女相偕看百花仙子選拔,選完了自然回家。
「不對,那名女子腳步不穩,彷佛飲酒無法自己行走,表情也迷迷茫茫的。」憑著判案多年的敏銳,風沐功把千里鏡一扔便往樓下跑。
「咦!他跑個什麼勁?」四戒一頭霧水。
「母子雙魔連環殺人案。」軒轅青痕輕啟櫻唇。
「什麼,是她?」四戒往腦門一拍,追著風沐功去。
「戰三、龍七,去搭把手,要是讓人給跑了,郡主我親手幫你們剃度。」再捉不到人,她名字真要倒著寫了。
兩顆黑色頭顱縮了一下,齊聲答應,「是。」
戰三、龍七倏地消失。
兩個主子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連暗衛的命名方式也相同,戰字輩、龍字輩師出同門,彼此相識,如今兩個主子要喜結連理,自然能使喚對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