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沐浴更衣,再次回到羅漢榻並肩而坐,小太子也被母親抱在了懷中。
看著兒子小嘴一吸一吮地吃著女乃,已經吃飽喝足的龍牧歸仍不免有些泛酸,那都是他的現在卻得便宜這臭小子。
心里泛酸,但握住兒子軟綿綿小手的龍牧歸眉梢眼角卻都是掩飾不住的寵溺。
他和姝兒的骨肉,如此便已是世間最好。
打了個女乃嗝,小家伙已經有些迷糊。
陶靜姝將衣襟掩好,輕輕拍哄兒子睡熟。
母親的臂彎間,便是世間最安穩之處,小太子睡得香甜,陶靜姝把他放到自己身邊,蓋上繡著團花福字的小被。
陶靜姝掩口打了個呵欠,之前的魚水之歡著實消耗了她太多精神體力,困乏了。
龍牧歸笑著擁緊她,在她耳邊說︰「咱們一家三口一起睡會兒吧。」
陶靜姝沒有反對。
小太子被母親護在懷中,龍牧歸則將妻子摟在了懷中。
殿外的雪撲簌簌地下著,很快便鋪了厚厚的一層,殿內的天家三口人卻睡得一團暖意融融。
*
細雪覆蓋了路面,宮中點燈之後映得細雪閃閃發亮。
陶靜姝醒來的時候殿內早已點起了燈,她沒再重新梳頭,只用一根鳳簪簡單簪起長發,換了寬松的常服,用晚膳。
龍牧歸已經吃過了,但見她意態慵懶地吃東西,自己便也跟著又吃了點。
用過晚膳,陶靜姝又喂了兒子一次女乃。
然後,小太子便被雙喜抱了下去。
「我們也早早歇了吧。」龍牧歸如是說。
「我剛睡醒沒多久。」陶靜姝實話實說,她現在真的睡意不大。
龍牧歸眼神幽暗,聲音帶著某種明顯的意圖,「你很快會睡的,相信我。」
陶靜姝聞言卻是輕笑一聲,斜斜睨了他一眼。
龍牧歸哪里受得了這風情無限的一眼,直接將她一把抱起大步走進內殿。
人前端莊矜貴的皇後,人後一展撫媚引得帝王慾望失控,化身餓狼凶猛地壓倒了她,殿內香爐內摻雜的助興香料讓帝王神勇持久,酣暢淋灕地享受夫妻之樂。
陶靜姝累得癱在他懷中,帶了幾分不滿地斥責,「再點香就別到我這兒來。」
龍牧歸就摟著她笑,「我今日興致好,助興而已,再說……」
他貼著她耳廓用僅兩人能听到的聲音說了句夫妻私話,當即引來了妻子嬌斥的一聲「呸」,他卻是哈哈大笑,暢快無比。
皇上心情好,身邊伺候的人就輕松,听到帝王的笑聲,宮人們也跟著不自覺地微笑,鳳床上的皇後娘娘卻伸手在他的腰上用力搏了一把。
帝王笑著跟她耳語,「姝兒這是對當初失身于朕的事仍耿耿于懷啊。」
陶靜姝回他一個「哼」,讓他自己體會去。
龍牧歸有點兒心虛,但當時的他的想法就是那麼的直接。
君王看中了自然要得到,當時她在自己床上,他憑什麼不可以臨幸?
至于點助興香料,那都是情趣,也能讓她承寵時不那麼辛苦,畢竟她當時初嘗雲雨,他也怕自己弄傷了她。
太想要一個人,情感過于濃烈,控制不好可能就會傷到對方。
龍牧歸自認已足夠克制,但當時仍將她折騰得腿都合不攏,走路都艱難,也就她能裝,人前沒事人一樣。
據說也是調理了挺長時間才緩過勁兒來,然後一猛子就扎進了深山老林里躲清靜。
他理解她當時的心情,便由著她尋個地方平靜平靜。
只是進了他碗里的肉,怎麼可能還有讓她跳出去的可能,她有時也是挺天真的。
被人認為天真的陶靜姝已經有些昏昏欲睡,她今日被人折騰得有點狠,妥實有些累了。
听著懷中人平緩的呼吸,龍牧歸也笑著闔上了眼,並將人往自己懷里又摟了摟。
習慣了鳳儀宮的床、習慣了懷中有個她,他如今是越發不愛在自己的紫宸宮里待了。
至于她仍暗自惦記的宮觀,呵,慢慢整修著吧,如花似玉的年紀不想著艷冠群芳,卻整天想青燈黃卷過余生,有把他放眼里嗎?
如今都是當娘的人了,還這麼任性。
也是他把她慣成這樣。
*
花市燈依舊,人潮如水流。
又是一年上元節。
換了男裝出宮的陶靜姝,身邊跟著雙喜、雙杏兩人,至于其他的侍衛暗衛什麼的,那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只要不到她眼前礙著她,她都懶得理他們。
今天這個日子她能出宮來,那是因為她把兒子當人質押在皇宮了,否則根本跨不出宮門。
果然是一入宮門深似海,蕭郎她是沒有,可是卻也成了被圈在那高大紅牆內的金絲雀。
一國之母听著身分尊貴,天下獨一份,可是那又如何呢?
總歸是身不由己!
右手里的摺扇輕輕地拍打在左手掌,陶靜姝目光卻是透過洶涌的人群不知道看向了哪里去,有些心不在焉。
雖然她出宮了,其實也並不清楚自己出來要干什麼。
與民同樂嗎?
似乎並不能,人的情感有時候其實並不互通。
她們站在岸邊的一株樹下,有些清靜,但距離她們十幾步外的地方卻燈火通明人潮洶涌,人聲鼎沸。
這一邊的她們看著那一邊的人熱鬧,獨自冷清。
雙喜有些不明白地看主子,千辛萬苦地出了宮,可是卻站在這里看他人熱鬧,娘娘心里在想些什麼?
「雙喜,你是不是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出來看燈啊?」
听到主子問話,雙喜有些微怔,但還是誠實地點頭道︰「是呀。」
陶靜姝發出一聲輕笑,「我呀,來感受人氣。」
「人氣?」
「嗯,看萬家燈火,賞市井百態。」宮里太冷清了,沒溫度。
雙喜突然就明白了主子的心思,心下也不由得黯然了起來。
做為定國公府的嫡長姑娘,姑娘原本是不參加後妃遴選的,可是世事難料,姑娘最終進宮成了中宮皇後。
皇上是對娘娘很好,可是娘娘心里終究是有些意難平的。
陶靜姝轉身負手看向河面,燈光映射在水面上,映出一河的粼粼波光。
河上有舟,舟角掛燈,有人乘舟賞燈。
河上也有樂聲,縹縹紗縱,讓人心曠神怡。
這就是人間煙火啊……
身後傳來一陣騷亂,陶靜姝轉身望去,只見一個人自街道前方急促慌亂地跑來,不時回頭張望,同時幾名大漢正緊追不舍。
陶靜姝蹙了蹙眉頭。
去年的上元節因為庶妹的原因造成了極大的事故,今年這是又要重蹈覆轍?
那人慌不擇路地沖向了陶靜姝的位置,立時便有人現身阻擋——那是跟隨護駕的皇宮侍衛。
陶靜姝卻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後心下訝然,擺了擺手中的摺扇,道︰「讓他過來吧。」
侍衛听命讓開道路,自然,那些追過來的大漢們是不可能放他們過來打擾娘娘清靜的。
「我們還真是有緣啊。」
那士子在听到這樣的感慨後仔細打量了一下,終于也發現了她是誰!
當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抖著聲音喊了聲,「皇後娘娘。」
前年冬夜,他走投無路之際遇到了城外歸來的定國公府嫡長姑娘,以為她與魯國公府的嫡次女是一樣的德性,孰料她卻救了他;今年燈市,他同樣走投無路之際,再次遇到了已是當朝皇後的定國公府嫡長女,天不滅他!
此時此刻,李志誠的心中根本無法平靜,誠如皇後娘娘所說,他們確實是有緣。
「起來吧,出門在外沒那麼多規矩。」
「謝娘娘。」
陶靜姝朝那些追來的大漢看了一眼,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地問︰「你這是又惹了什麼事啊?總不至于江二姑娘到現在還在糾纏你吧?」
說到這個,李志誠頓時心情就復雜又沉重,苦笑地道︰「江二姑娘如今是常樂侯府的世子夫人,追我的人是常樂侯世子的人。」
陶靜姝不由得揚眉,「哦?」
知道對方這是有意听下文的意思,事到如今李志誠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便坦言道︰「那常樂侯世子好男風,心有不甘的江二姑娘與他狼狽為奸,我被他們夫妻困鎖了近一個月,今天趁著燈市才得以逃出來。」
陶靜姝︰「……」
這個事情確實是有一點出人意料了。
想不到江芷珊竟然會嫁給常樂侯世子,那就是個只愛男人的,江芷珊這嫁過去跟守活寡是一樣的。
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才讓江芷珊嫁了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男人啊?
夫妻倆同時中意一個男人,這倒也算是種緣分,只是可惜這被看中的人就命苦了些,但他顯然要轉運了,遇到了自己。
想到這里,陶靜姝笑著說道︰「你也算時來運轉了。」
「是,草民時來運轉。」
對此,李志誠也是深有感慨,今日若非又遇到了娘娘,他只怕只能跳進這渭水河里以保清白了。
這次出逃不成功他便只能成仁,一旦被他們抓回去,他知道等著自己的會是什麼,那是他死都不願面對的。
奴才擺不平的,就需要主子出面了。
在幾個大漢在此耽擱時間過久後,他們的主子常樂侯世子終于帶著他的夫人尋了過來。
然而江芷珊目光對上樹蔭下那個一臉淡笑看著她的人時,瞬間面色慘變,腳下發軟,若不是身邊的丫鬟扶持,她幾乎就要委頓在地。
今時不同往日,陶靜姝的身分已然高高在上,根本不是她這個失了寵愛的魯國公府嫡次女能夠抗衡的。
常樂侯世子還在叫囂,定國公府的嫡長女在上流圈子一直是神秘的存在,而且如同常樂侯世子這樣的人嚴格說起來還沒資格跟她接近,所以他不識得她是很正常的事。
江芷珊顫抖著身子跪了下去,伏地不敢動。
叫囂的常樂侯世子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目光落在那位手執摺扇淡然靜立的公子身上,這究竟是什麼人,能讓江芷珊如此害怕?
因在宮外,陶靜姝又一身男裝,江芷珊連稱呼都不敢亂用,只能干巴巴跪著認罪。
陶靜姝「刷」的一下打開了手中的摺扇,淡聲道︰「走吧,去我那三進宅子坐一坐,我左右無事,便幫你們理一理這愛恨情仇。」
常樂侯世子見勢不妙想跑,可是侍衛們怎麼可能讓他跑掉,夾著他往宅子去。
一看到那座所謂的三進宅子時,常樂侯世子頓時有種「天要亡我」的感覺。
這宅子是誰的,京城權貴無有不知啊,那是當今深受皇上獨寵的中宮皇後娘娘,定國公嫡長女的私宅,甚至也可以說是帝後在宮外的愛巢,名副其實的小行宮。
就算如今娘娘入宮,這座宅子依舊戒備森嚴,里面服侍的人一個不少,只為也許某一天帝後有人會過來看一眼,或者是小住一時半刻。
京城的消息有時像插上了翅膀一樣傳得飛快。
這邊的小宅子一有動靜,定國公府、寧順侯府、京兆府就全聞風而動。
皇後娘娘出宮,這可是大事!要是皇上也跟著一起,那更是大事中的大事啊!
在陶靜姝不知道的時候,宅子外的護衛等級已經是一升再升,固若金湯了。
倚仗權勢對舉子行囚禁之事,並對其懷有齷齪心思,這可不能輕饒,這往大了說都是動搖國朝根基。
陶靜姝決定給江芷珊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她把雙杏叫過來,耳語了幾句,雙杏面無表情地領命下去,找人去常樂侯府傳信,江芷珊夫婦也被送了回去。
對于江芷珊夫妻陶靜姝沒太多興趣,但是對于這個叫李志誠的貧寒士子她卻有些興趣。
一開始她沒想到,這回又遇到,還跟常樂侯府有關,她突然想到了某一世曾經發生過那麼一件震驚京城的大事。
據說是一位探花出身的寒門官員,一舉掀翻了常樂侯府。
她忍不住就將這李志誠跟那位能耐不凡的人物連上了,被人逼到絕境後,來個忍辱偷生靜待時機,瞅準時機一擊即中,替自己報仇雪恨。
嗯,很理所當然的發展軌跡啊。
在听到李志誠說他如今孑然一身,婚約已失,曾經的愛人被設計另嫁他人,在出嫁當天投縛自盡,陶靜姝也不免唏噓。
這世上實在是有太多的不圓滿了。
「你如今既然無處可去,我這宅子又空著,便給你做個容身的地方,如今考期臨近,也盼著你能皇榜高中。」
「草民多謝娘娘。」李志誠真心實意地對她叩拜行禮。
「銀錢若有不便,便跟這里的管家要,只消你他日出仕不做貪官,我就算是沒救錯人。」
「草民不敢。」
「我幫你也不過是因為咱們多少有些緣分,順手能幫便幫了,你不必放在心上,你今後只要不做惡,就對得起我了。」
「草民謹記娘娘教導。」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有人匆匆走入。
「娘娘,宮里來人接了。」
聞言,陶靜姝不由得蹙眉,「我就不能在外面住一晚嗎?」
來人將頭低了又低,說︰「傳旨的太監說,皇上正是擔心娘娘會如此,才派人來接的。」
「呵。」陶靜姝撇撇嘴,「得了,雙喜,咱們走吧。」
雙喜笑著跟上主子,往外走。
宅子外的巷道里停放著全副的鸞駕,皇後娘娘出宮靜悄悄,回宮卻是聲勢浩大。
而在這一晚,常樂侯世子夫妻兩人被灌了足量的催情藥鎖到了臥房里,江芷珊到底成了名副其實的世子夫人,常樂侯世子卻在次日醒轉後嘔吐不止,直言惡心。
常樂侯夫妻對此卻是樂見其成,只盼著兒媳能就此一舉有孕,他們侯府也算後繼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