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坐一躺,看著藍天自雲,星期六的早晨好不悠閑。
龔昊天以手當枕,率性閑散地看著藍天白雲,突然問道︰「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很好。」
「有交男朋友嗎?」他明知故問。
「大學時代交過。」想了想,她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
「為什麼分手?」這是他最迫切想要知道的。
為什麼?這倒是問倒她了,她想了一會兒,隨口胡謅了一個爛理由,「現在的男人沒一個會做菜,至少我遇到的就沒有會的。」這種差勁的理由連她自己听了都不相信。
龔昊天卻听得一臉認真。
「你呢?過得好嗎?」如斯假裝隨口問問。
他完全沒有素日成熟男人的樣子,笑得像個無邪的男孩。「我?我一直以為自己很自由,過得很瀟灑痛快,但其實……我並不如自以的瀟灑。」他轉過頭,別有深意地望著她。
她有些尷尬地躲開他坦然的視線,兩人之間又陷入一陣靜默。
過了一會兒,如斯站起身,說道︰「我得下山了。」
有她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龔昊天在心里嘆氣。
「我送你吧。」他亦站起身。「別急著拒絕,我只是剛好有事下山,順便載你一程。」
「我和俞醫師他們一起就可以了。」早上他們三人開了兩部車回來。
「思邈可能不是這樣希望的。」他指的是,思邈有意湊合他們倆,像昨晚的事,其實思邈早有布署,但仍多此一舉的要如斯來找他。
全天下大概只剩她仍感覺不到吧,不,不是她感覺不到,而是自始至終她都不願意去感覺罷了。
「說的也是。」她指的是,她會變成俞思邈和于舞能的電燈泡。
當他們回到別墅里時,才發現在草地上的討論有多麼多余。
偌大的別墅里,只剩下阿姨正在打掃屋內,及園丁過來修剪花草樹木,俞思邈和于舞能只在餐桌上留下一張薄薄的紙條,屋內哪還有他們的蹤影。
如斯︰
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好姊妹!
父母那邊我已經跟他們報過平安了,我爸還在拼命找關系救我,听到我沒事要我快點回家給他們看看。
我讓思邈先載我回家,順便見見我父母。
祝
順心順利
舞能
P.S︰這個世界充滿意外,及時去愛,也是對自己負責任的一種方式。
看著手中的字條,如斯心口有什麼東西正在涌動,暖暖的、熱熱的,像有什麼悶了十幾年的東西,正叫囂著想破繭而出。
「俞醫師離開前有沒有說什麼?」
如斯听見龔昊天正在問打掃阿姨。
「俞醫師只說了一句話。」阿姨想了想才回,「說他已經做了兄弟該做的,接下來男人該做的,他不方便插手了。」
龔昊啞然失笑,當醫生的就容易瞎操心。
「你們在說什麼?」如斯听見他們在客廳的對話,特意從餐廳走到客廳,站在他身邊問。
「我送你下山。」
听見龔昊天的提議,阿姨多看如斯兩眼後,偷笑著走開了。
「不能叫出租車嗎?」如斯故意和他唱反調。
「我比出租車貴嗎?」他挑眉睨她一眼,率先前往車庫。
如斯在他身後偷笑,跟了上去。
察覺她跟上自己的腳步,龔昊天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幾分鐘後,兩人塞在陽明山半山腰,車身前後都是車潮,休旅車走走停停,行進速度非常緩慢。
據說是前幾天天氣一直很不穩定,陰雨綿綿的,今天突然放大晴,很多人都往山上跑曬曬太恥,才導致下山大塞車。
車內,雖然沒有人開口說話卻不顯尷尬,反而有種飽滿的暖心期待,他們在等待什麼,卻心照不宣,就看誰先開這個口。
「如斯,我可以追你嗎?」最後,是龔昊先打破了沉默。
「我說不可以,難道你就不追了嗎?」如斯突然很感謝眼前的大塞車,讓他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放心說話,不用擔心會因為工作或其他事情切割兩人之間的溝通。
他但笑不語,心里已經有了決定,這次不管她說什麼,他一定追到底,先前他不確定的是她的心,現在他心里有譜,絕不會放她走。
「你的笑容有玄機,該不會是你假借我老板的名義,故意送花給我吧?」不說也沒關系,治他的方法她多得是,不信他不乖乖現原形。
「吳衛然送花給你?」龔昊天一听立刻皺眉。他知道那家伙現在是她老板,沒想到還送過花給她?
「不只送,還明目張膽地送,送到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正在追我。」如斯見他不高興地抿了振嘴角,又故意說道︰「連我忍不住跟大家一起懷疑,他會不會就是古怪大客戶。」
「古怪大客戶?」他緊緊皺眉。
「就是讓我昨天能夠開慶功宴的靈魂人物,要我跟他介紹能投資的藝術品卻從不現身,其他同事都在猜對方是不是有什麼隱疾不能見人……」她故意把話說得難听一點,這激將法用的全是心機。
「不現身不等于有隱疾。」龔昊天一時不察,不自覺替自己辯護起來。
他不現身的原因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她曾說過要他滾得越遠越好。
「我也是這樣跟同事們說的。」抓到你了!如斯緩緩勾起得意的笑意,「我跟他們看法不同,他們覺得有隱疾,我倒覺得應該是有隱情,才不跟我正面交手。」
「什麼隱情?」他謹慎地看她一眼。
「想靠近我,又怕被我拒絕。」她臉上的笑越來越大。
「也不想想是誰說永遠有多遠你就滾多遠的。」看來她猜出來了。
「氣話總是比較狠,」不狠的氣話那還是氣話嗎?又不是在說笑話。「你是大客戶,對吧?」
「被你識破,我就承認。」龔昊天倒很大方。
其實他也沒想過自己能瞞她太久,她很聰明,只是面對感情時,總選擇全心全意的相信。
「那你要承認的事情可多了。」
如斯在記憶中翻箱倒櫃,找出兩人之間陳年的老帳本,他們的關系就是這麼老,不過感情卻是新的。
「還有什麼?」他輕松地笑了笑,直覺她不過是在虛張聲勢。
還有什麼是他以為瞞過她,其實卻沒有的?
車子往前移動一點點,兩旁行走的路人速度都比車快。
但他們一點也不著急,外面塞著,他們這里倒不塞,一件事、一件事慢慢說開。
「你是不是從國中就開始暗戀我?」看著他俊臉上自信的微笑,如斯決定一開始就下猛藥。
「咳?咳!你說什麼?」龔昊天沒料到她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語不不驚人死不休,「孫如斯,我不知道你這麼自信。」他用輕微吐槽,掩飾自己確實被她嚇了一跳。
「自信,來自優秀的推理能力。」她笑得更加燦爛。
「願聞其詳。」他也恢復過來,微微一笑後鼓勵她說明。
「校長主任什麼的送你午餐,為什麼都買兩份?」如斯抽絲剝繭。
「因為我會吃。」龔昊天嘴角上揚?「運動員食量都很大。」
「你確定自己是寫程序的,不是寫小說的?」隨便他胡謅,她才不會相信。
「你什麼時候想通這一點的?」他很好奇。
記得國中那寸候他表現得很正常,她的反應也很正常,破綻肯定不是那時候泄露的。
「中。」如斯兩個字打得他不服氣地挑高右眉,「不過只是無聊想想,那時候我剛失戀,你對我好,我只當作是同情,什麼也不敢多想,後來傳出我們在一起的八卦壓過我被吳衛然用那種方式用掉的流言,我很感謝那些八卦。」他對自己是什麼感情,她不敢想,便當怎麼來的,她也不敢想。
「那些不是八卦。」知道她懂得自己的心意,換龔昊天試探她,「對不對?」
「那就要看你的推理能力強不強。」如斯故意不直接明說。
「手機鈴響是韋禮安的〈好天氣〉。」昨天開車載她過來听見她的手機鈴響,他就隱約猜出了個大概,只是尚未確認。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有些事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別人,痛痛快快承認反而才是最好。
「昨晚。」他坦承。
「我以為你忙著開車,沒注意到。」想越多,破綻越多。
「你的事,我不可能沒注意到。」龔昊天笑得有些得意,又有些無奈。從國中開始就是這樣,她的事他沒辦法丟著不管。
看她愛得傻氣,他管。
看她為朋友急得忘了自己,他也管。
「我也是最近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用了這首歌當手機鈴聲這麼久。」面對一個毫無保留開心門的人,如斯也打開心門。
山路上,車還在塞。
龔昊天伸出手,輕輕握住她放在腿上的左手。
如斯沒有抽回手,任由他握著。
兩人口中無言,嘴上有笑。
直到車子緩緩抵達她家樓下,才松開手,這還是龔昊天先主動松開。
乍失他手的溫度時,如斯突然覺得有些涼意,本來沒人握著手也過得挺好,被人緊緊握過後,反倒不習慣帶著涼意的自由。
「我看見于舞能交給你一個珠寶盒子,猜里面可能裝著另一個鑽石耳環。」龔昊天先松手,是為了從前方車暗盒內拿出一個鑽石耳環。
鑽石耳環被仔細坎在一個木盒子里,遞到她面前。
「弄丟的在你那里?」如斯開盒驗貨,又從包包里拿出昨晚于舞能交給自己的盒子,的確是自己先前弄丟的那一只沒錯。
「他們相親那天,你在我副駕駛座上。」他抱歉地笑了笑,「我原本只想擁有一件你的東西,沒想到害你賠了一筆錢。」
這件事他還是花了心思去問,才轉從思邈的口中,听到鑽石耳環原來是于舞能母親的東西。
他之所以想出用神秘客戶的方式和她接觸,一是考慮到她的意願,二是想替她把那筆錢還了,三是他仍想多接近她、多了解她。
有些人就是這樣,在記憶里待得好好的,也不太干擾人心,就當是一段美好的記憶伴自己一生也不錯。
一旦見了面,仿佛觸動感情重要樞紐,開始讓人忍不住想聯絡她,多和她接觸。
「為了這一對小東西,花了我五十萬。」簡直拿錢開玩笑。
「你不喜歡?」他以為女人都愛鑽石這一類的東西。
「我會喜歡才有鬼。」如斯把鑽石耳環各自放回各自的盒子里,他的還他,舞能昨晚給自己的,她又放回包包里,「送我這種不能吃的東西,倒不如直接把錢給我還比較實際。」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吃?」他取笑道,見她又把鑽石耳環還給自己,原想勸說,後來看她也把自己那只收起來,想想也好,當作定情物,一人一只。
「說女人變得很愛吃是件很失禮的事,好嗎!」如斯雙手抱胸,盯著他看,一字一字慢慢說︰「在你跟我沒有接觸的這十幾年,我確實變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