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宜搬家,在淳于顯的幫助下,四輛馬車,薛家眾人就搬去了新家。一般來說,喬遷新居是會辦喬遷宴,薛柏想了想,自己這臥床養傷的,累的也是芸露,就沒有辦。
喬遷之後,到了十一月,待薛柏能下地了,淳于家那邊也選好了日子,過了納征禮,下了娉。淳于家乃世襲一等侯府,這娉禮下的不少,現錢就給了四千兩,當然少不了吃食美酒,雞鴨鵝豬這些是必不可少的,還抬了一只全鹿,足足有三十二抬。
這納征禮按習俗,女方是要拿男方送的吃食擺酒宴的,只是薛家的親戚都在奉安縣,這辦酒宴也就只能請鄰居和薛柏的同僚和朋友。倒是在十一月初,高家那位大表哥高乾來了,還有芸露二姑那個小叔子宋季禮,他們參加了今年的秋闈,考過了,要來都城參加明年開春的春闈。開春考的早,二月中旬就考了,都是提前來都城住著等考的。但奉安縣離得遠,開春那會又有積雪,過年後再來耗時太長,過來都快開考了,便提前來了。如今那一帶太平了,又是幾個男子,趁著雪還下的不大,速度也快。
還有她嫡親的表哥高毅也一道來了,他今年沒有參加秋闈,卻是薛柏去了信,讓他過來的,說給他在都城這邊找個好學院讀書,還說先來都城這邊漲漲見識,芸露外祖對這些本就心動,又听說芸露定親了,便拍板讓高毅一道過來了,高隆也想來,只是他還未中秀才,還要參加後年的院試,來了也沒什麼用,便沒來了。
這麼算下來,芸露這邊又多了三個親戚,他們一來就住進了薛家這邊。正房住的薛柏和範氏,雲霖住東廂房,芸露和芸霜住了後罩房,西廂房便做了客房,三間剛好夠,又都是讀書人,還可以一起切磋,又省了住宿費。
令芸露意外的是,在淳于顯下聘之前,她那個被抱養出去的叔叔來認親了。她那個叔叔是被抱養到了一戶做生意的人家,芸露听範氏講那時候逢旱災,那戶齊姓人家當家人一直沒有個兒子,算命先生說他需要領養一個屬虎,九月初八寅時出生的兒子,才會有自己的兒子。而她小叔剛好就是那個時辰出生的,就這麼抱養出去了。之後那齊姓人家的一個小妾還真給他生了了兒子,那邊還來給薛家報了喜送了禮,她叔叔一直也被當兒子養著,前些年,薛柏在家的時候一直都有聯系,薛柏從軍後斷了幾年,現在有重新聯系了。
她那個叔叔叫齊天禧,先前是跟著齊家他爹做生意,如今自己分了一塊生意,正是都城這邊的鋪子,听說芸露定親了,他便攜妻子提前來了都城。他有自己的房子,倒不住薛家這邊。
芸露沒怎麼見過這個小叔,印象時候是她五六歲時見過了,還給她送了糖果和好看的衣服,後面齊家生意越做越大,遷離了奉安縣,少有來往了,就偶有通信。
納征禮那日在幾位親戚的協助下辦的還可以,沒有出錯。
過了納征便是請期,老夫人是真的急著抱孫子了,兩家合計後選了最近的吉日,明年三月初九。過了年淳于顯就二十五了,芸露倒是才十七,最適合嫁人的年紀。
這定下來了,芸露就是為了成親做準備了,這嫁衣有雲姨那邊的繡女幫著繡了,但是這成親後給淳于顯那邊家人的禮少不了,一般來說是給長輩做雙鞋,同輩和小輩的送個荷包或是手帕,若是比較小的,也可以做雙虎頭鞋。淳于顯那一大家子人比較多,光鞋子都要好幾雙,荷包手帕那些更多了。幸好有芸霜幫忙,芸露才分得出時間跟著雲姨學習。只是她還要管著家里,芸露恨不得能分出四雙手兩個腦袋了,高毅還調侃她說她比他們幾個讀書人還要忙。
臘月的都城已是白茫茫一片,被雪覆蓋了整座城。淳于顯說要帶她去看下雪後的都城,果真帶她去了,還是傍晚去的,還帶著她去了一旁的盛德樓吃了一頓晚飯。
盛德樓是都城有名的酒樓,芸露才來沒幾天就听過它的名了,吃到盛德樓的飯菜卻是第一次。這盛德樓最出名的是醬燜鴨,油而不膩,新鮮的鴨肉配上獨特的醬汁,的確很美味。
從高處眺望,都城內都覆蓋了一層白雪,巍峨的皇宮也亦被白皚皚的雪侵佔,銀裝素裹,冰雪更映襯這座城的威武肅穆。
到了晚間,雖沒有月光,晶瑩剔透的白雪襯著這片天,倒是比點燈更亮。
夜幕降臨,淳于顯牽著芸露的手走下高樓,漫步在雪地里,這雪不淺,一腳踏下去便到了小腿肚上,這時候還飄了小雪,倒是沒有起風。他想起一年前也是這樣的冬天,那時候亦是這麼寒冷的日子,下著雪,很深的雪地,她背著他走了很遠的路。
這麼想著,淳于顯便半蹲了下來,跟芸露說︰「你上來,我背你。」
芸露一臉莫名,剛想說話說自己走,淳于顯又催促了。
「上來。」
芸露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沒再猶豫,趴到他背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待淳于顯反手抱住她了,她附在他耳邊,呵出的氣正好溫暖了他因為冰雪而變冷的耳朵,還輕聲問︰「我重嗎?」
淳于顯走了兩步,步伐還算輕盈,回頭對她說︰「不重,挺輕的,看來以後還得將你養肥點。」
「是你力氣大,我覺得我近來都胖了,身上都長了不少肉。」
「是你以前太瘦了,你現在不胖,這樣就挺好,還可以養肥點,以後不許你說自己胖了。」
「又不是養豬,還養肥待宰嗎?」
芸露趴在他的肩頭,听著他的話,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覺得很甜蜜,語氣也歡快許多。
「哼,以後我就養豬一樣的養你,等你肥了,我就吃了你。」說著,他還輕托了一下她的屁!股。
芸露赧然,也哼了一聲不回他話了。
又走了幾步,淳于顯停下來問芸露︰「那時候你背著我,我重不重?」
想到去年的情形,芸露不禁後怕又欣慰,幸好是她遇到了他,讓他們能相知相守。
「重,可重了,我剛開始都沒背起來,還一起摔到了地上。」
「辛苦你了,謝謝。」想到那個時候的情形,他是由衷的感激。
「不辛苦,換做誰都會救的。佛語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我救了你就好運接連來,如今還跟你這位都城貴公子定親了,是多少貴女羨慕的對象,我日後不會被她們的眼刀子戳傷吧。」芸露還有些不習慣他突然來的正經,雙手抱緊了些,語氣依舊輕快。
「是我的好運,你這麼好,被我娶了,也不知多少男人嫉妒。也就你不嫌棄我年紀比你大這麼多,願意嫁我了,不過現在要是嫌棄了,反悔也沒有用了。」
芸露趴在他背上,這個寬闊溫柔的肩膀給了她無比的踏實感。
「你說的,我們天生一對,你年紀大,我非出身名門,我們互不嫌棄,把日子過好。」
「嗯,也沒什麼可嫌棄的,我們相互扶持信任就夠了。」
說著,便到了停馬車的地方,淳于顯將人放在馬車上,隨後他跟著上了馬車。車夫見主人出來了,從避雪的鋪子里出來,準備駕車送芸露回家。
這兒離朱雀街有些距離,加之路上有積雪,行車速度並不快,二人窩在馬車內還說了許久話,都規劃了成親後要怎麼過。淳于顯也將他的想法說了,日後必定是要搬出侯府的,而他並不想跟趙氏一起生活,所以日後分家的時候肯定會有一場爭斗。
將人送到家,淳于顯還進屋跟薛柏說了會話,順便還指點了高乾學問。他雖未參加過科考,但是他師從名儒,其文章也是很有名氣的,被幾位大家稱贊過,又為天子伴讀,熟悉天子的喜好和風格,且身居高位,得他指點,還是有益處的。
因著家里多了幾位讀書人,小小的雲霖也跟著背詩學字,比芸露教的時候要認真努力多了,如今也不用芸露教了,都是跟著兩位表兄學,比跟她學快。今兒個淳于顯來,雲霖還拿出自己寫的字帖跟他邀功。
淳于顯接過他遞過來的字帖,看了一眼,抬手模了模他的頭,柔聲對他說︰「寫的不錯,比上次有進步,繼續努力。」
「謝謝叔叔。」被夸了雲霖很高興,小孩子已經記事了,而雲霖和淳于顯相處了幾個月,那幾個月都是淳于顯教他的多,也算熟悉了。
只是這聲叔叔讓淳于顯又不高興了,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臉,讓他換稱呼,「叫哥哥,或者直接叫我姐夫也成。」
雲霖卻搖了搖頭,指了指宋季禮說,「那位也是叔叔,跟你一樣。」,又指了指高隆,「那位才是哥哥。」
淳于顯被他的邏輯折服,意思就是他年紀大,要叫叔叔而不是哥哥,但是這個是原則性問題,必須糾正,又一本正經的跟他講︰「不一樣,我是哥哥,不,我是你未來姐夫,你得叫我姐夫。」
雲霖還不懂姐夫這個詞是什麼意思,茫然的看著淳于顯,又看了看旁邊其他幾位男人,依舊堅定的搖了搖頭,「你是叔叔。」
淳于顯又糾正了幾次,講了道理,甚至連威逼利誘都用上了,但是雲霖就是不改口,倒是高乾他們被逗樂了,在一旁笑的前俯後仰。
淳于顯也放棄了,拍了拍他小小的肩,嘆了口氣,「真是個倔強的小家伙。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遲早會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