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露拉過李珍兒,讓她抬起頭,李珍兒還是扭捏,看了一眼又低下去了。
芸露無奈,只得拉住她手,防她跑,而後說︰「珍兒妹妹,你不要覺得羞恥,我沒有要笑話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所以才會說那句話,本為無心之語,你莫要為此傷心了,也莫要躲避我了,我似你這般大的時候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呢。」
李珍兒已經哭了,她今天恐慌了一天,哇的一聲就撲到了芸露懷里。
「芸露姐姐,你不會看不起我吧,不會告訴別人吧。」
芸露給她擦了眼淚,笑道︰「傻瓜,本是無心之舉,姐姐怎麼會看不起你,你覺得姐姐是那種會亂嚼舌根的人嗎。真的不要多想了,我們珍兒是乖女孩,只是愛美而已,沒有什麼錯,也沒有什麼羞恥的。」
芸露這麼一說,李珍兒心里想開很多,若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那也是不可能的,依舊有些扭捏,芸露也不強求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說出來讓她自己明白才行。今天的字是教不成了,李珍兒做衣服都一直走神,說完這些,芸露就讓她回屋慢慢想去了,這事,還是需要時間接受的。
這八月是秋收,芸露向李範氏請了假,在中秋之前趕回了家,還帶了幾個從城里買的月餅。她家地少,考慮了一下自己如今也有余錢了有固定收入了,秋收之時還請了兩個短工幫忙,幾天時間就收完了稻谷和包谷,連紅薯都挖的差不多了。這陣子太陽大,芸露還在家待了兩天,把稻谷曬得差不多了才帶著雲霖去了縣里。
芸露來了,李範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忙喊著她記賬,她回去近十天,這賬都是剛識字的李珍兒在記,還是芸露特意教過囑咐的,記在了紙上,等她回來在記到賬本上。李珍兒的賬記得簡單,也虧得是她囑咐這麼記得,若不然估計她都看不懂何意,等把那十來天的賬記到賬本上,就算了算盈虧,已經過去近兩個時辰了。
開業這麼一兩個月一來,鋪子還是賺了一些的,不過並不多,平均每日一百多文而已。算得是個,芸露是把房租成本按月平均下去了,後又按日平均了下去,所以這算盈虧的時候除了手工費,材料費,伙計和她的工錢,也算上了房租。
听著芸露給她講鋪子的經營狀況,李範氏心里有了譜,這鋪子開下去必定會賺的,雖不能和她娘家的鋪子比,可每月幾兩,積累下來也不少。
而且,這成衣鋪最賺錢的是冬日,原本棉衣棉鞋就比秋衣夏衣賺,而冬日年關興裁新衣,凡家里有余錢的,大都會給家里人裁一身,即使不買成衣,買布匹和棉絮,也有的賺。
想著日後日子越來越好過了,李範氏不禁笑開了眼,如果有個兒子就好了。想到這個,李範氏嘆了口氣,模了模自己的肚子,有些怨自己不爭氣。
李範氏家里也有田地,因著她開了鋪子,就讓李全在家管莊稼,請了短工,她就沒回去,做飯的婆娘都是請得。這芸露來了,李範氏決定也得回家一趟,她開了鋪子也還是莊稼人不是,士農工商,農要比商的地位高,哪怕開了鋪子,家里的田還是得種的,要是以後錢多了,還會多買點田地,像她娘家,除了兩個鋪子,還有幾十畝良田,都是這些年她爹娘和她兄長置下來的。
李範氏帶著李珍兒一走,這鋪子就剩那位叫趙龍的伙計還有她們姐弟兩了,而且李範氏對她放心,把鋪子交給了她,讓她當陣子代理掌櫃。
其實李範氏不在,她事也不多,依舊是坐在後面收錢記賬,如果踫上大客戶要定做才會出面商談一下價格,而這定做十天半個月都沒有一回。
而芸露在李範氏回去第三天,就踫上了這十天半個月一次的定做。伙計喊她的時候她正在納鞋底,听言愣了一下,放下鞋底,拿出尺子紙筆就走了出去。
來定做衣服的是兩個年輕男子,一個十七八歲的模樣,一副小廝打扮,還一個一副書生打扮,約莫二十三四歲的年紀,面相極是富貴大氣,而且長相俊逸,劍眉星眸,長身玉立,她來這邊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好看的男子,不禁有些看的痴了,還是伙計喊了她一聲,告訴她這兩位要定做衣裳還回過神。
回過神的芸露就進入的工作狀態,忙微笑著用官話問︰「不知兩位公子需要定做什麼衣裳。」
「就普通的衣裳就行,不需要繡花紋,還有鞋子也需要幾雙。」說話的是那年長的男子,他說的亦是官話,而且沒有帶這邊的口音,一口正宗的官話,看樣子是從外地來的,芸露慶幸自己機智,想到他可能不是本地人,說了官話。
「兩位都需要嗎?」
「是,一人兩套,里衣也需要。」
芸露點點頭,在紙上記下了,而趙龍也做好了準備,給兩位量了尺寸,他量一個,芸露就記一個。量完尺寸,又讓他們選了料子,選了款式,交了定金,問清自己取貨還是送貨上門後這個定單就算接了,剩下的就是趕工做衣服了。
這兩人外衣四套,里衣四套,加上四雙鞋子,是一筆大單子了,她一個人做不來,等記完這些,就去了不遠處一戶周氏人家,那一家的男人都是在縣里的大戶人家做長工,女人就接些做衣服的活維持家用。這不,李範氏開鋪子,就把她們一家婆婆和兩個媳婦三個女人都聘做了長期合作的對象,芸露這是去把這活分一些給她們做的,而這定做比平日做的要多幾文工錢,她們很樂意的接了。芸露算算加上她剛好四個人,和那公子說好十天交貨,就不用找其他人了,外衣里衣鞋子,一人做一套,差不多剛剛好。
這幾天,芸露就專心做那套定做,又趕了趕時間,九天把它做完了。第五天的時候,李範氏也回來了,還從家里帶了很多東西,包括米糧,蔬菜。
李範氏看到這個訂單也非常的高興,那公子選的可是鋪子里最好最貴的料子,這定做可比做好了賣一套要多賺幾十文呢,鞋子做工麻煩些,要多賺更多,這加起來,差不多多賺了一兩銀子了,怎能不高興。
那兩公子來取貨的時候還是芸露接待的,那會正好趙龍和李範氏都去進貨了,店里就剩她們姐弟兩和李珍兒,自然看店的就是她了。
淳于顯進鋪子里的時候,芸露正在折騰那個算盤,她雖然做了賬房的活,卻不太會打算盤,說出去也丟人,就沒人的時候自己瞎折騰幾下,期望能打出個所以然來了。
許是她打的太認真,都沒有發現淳于顯進了門,還是他看不下去了,笑出了聲才驚覺。芸露有些尷尬的抬頭對他笑了笑,估計是看去了她的窘迫,笑話她呢,這麼想著,芸露紅了臉,把算盤扔在一旁,去拿了衣服,遞給淳于顯,期間連話都沒說一句。
淳于顯數了數衣服,又看了看針腳,雖說比不上都城里的做工,在這縣里也算不錯了,他也不挑剔,爽快的付了余款。
他給了錢後,芸露收錢之時,他又看了幾眼那個算盤,越看越覺得有趣,不禁說到︰「姑娘想不想學這算盤,這麼瞎折騰是不會學會的。」
芸露訝異的抬頭看著他,不懂其為何意,故問︰「不知公子這話是何意?我是想學的,可惜找不到個教的師傅。」
「這不現成的師傅嗎,在下對這算盤還是懂得一些的,算賬不成問題。」
芸露愣了一下,這是要收她做徒弟?這事不靠譜。
「感謝公子的好意了,還是不麻煩公子了。」
若是有人教她打算盤是個極好的事情,不過嘛,不代表他這麼說,她就會答應,除了這筆訂單,兩人還未有交集,可以說,兩人還是陌生人,怎能那麼輕易相信。再說,男女有別,哪怕他長得的確好看,在這個封建的社會,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麼可能去跟一個陌生男人學算盤。
「哈哈,好吧,那你慢慢折騰,不懂的可以來問我,我住隔壁的桂門巷,街口左邊第八家。」淳于顯也就是覺得有趣才隨口一說,她不答應也不覺得什麼,可以說在意料之內。
芸露微笑應了聲好,再又感謝幾句又說歡迎下次再來才送走了這個奇怪的客人。
等他走了,芸露看著算盤又想到了他,實在是他太好看了,若他的話和行為換個人來,估模她會認為那是個想佔她便宜的登徒子了。這人穿著普通,她還是能听出他說話時的傲氣,一舉一動時的修養,她猜這個外地人的身份沒那麼簡單,即使身份簡單,本事也不低。
就像現代很多女人對明星帥哥容易犯花痴一樣,看多了歪瓜裂棗的她,咋一看一個與現代那些明星差不多的帥哥,除了驚艷還是驚艷。
拍了拍自己羞紅的臉頰,芸露暗罵自己不矜持,難不成還真答應和他學打算盤,這是一個封建社會,可不是她以前所在的現代,未出閣的姑娘想一個陌生男人,這行為,可是要被說的不知羞恥的。
把算盤扔在一盤,不想這些不實際的東西了,還是抓住現實的實在。
芸露喊李珍兒把雲霖帶出來,她抱起雲霖,教他說話背詩,她可盼望著她的小雲霖能考個狀元讓她臉上有光呢。
忙碌的日子總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就到了十月,在芸露眼里,十五歲還只是一個小女孩,沒有成年的覺悟,更沒有十五歲沒有許人就成了老姑娘的覺悟。還是李範氏急了,問了她有沒有許人家,芸露自是答沒有。得知芸露快十五了還未許人家,家里也每個人幫著張羅,她上了心,幫著芸露張羅起來。
姑娘家不好主動找媒婆,加之她還未出孝期,不能主動找,李範氏也不會主動去打听誰家有兒郎,李範氏能做的就是有意無意的打听誰家有未娶妻的兒郎,再夸夸芸露,順帶把她沒有婆家的事也無意間透露出去,就想著看有沒有人主動來提了。還別說,真有人來打听,大都是自家有到了年齡的兒子的大嬸,只是在得知她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帶口後就歇了聲,誰願意給自家兒子娶一家子啊。
芸露對這種情況很無奈,每次有人來店里像挑菜一樣看她的時候,她就覺得尷尬無力,她深知她嫁不出去,只得和李範氏說不需要幫她張羅了,還和她分析了原因,表明了自己不想嫁人的決心。李範氏經歷挫敗後也有些灰心,芸露說的在理,她也就沒有那麼熱衷給芸露找婆家了。
她回家後,才得知她伯祖家分了家了,為著這分家還鬧了一場。薛家出去打仗的薛林戰死在戰場上了,這是上個月一個和他同去的人帶回來的消息。村里去了六個人,最後就回來兩,其中一個還瘸了腿,芸露也知道這事,她還去探听了有沒有她爹的消息呢,可惜無果,她也不抱希望了。
得知噩耗,薛家眾人定是傷心,可本該最傷心的何氏卻在確定了這個消息後帶著兒子女兒回了娘家,在娘家住了幾天後帶著娘家父親和兄長來了,說要分家,把薛大爺氣的,差點沒暈過去。
這次她事做的太過了,才得知丈夫去世了,就叫上娘家人來要求分家,不止秦氏給她吐了口吐沫,罵她心思歹毒,罵她不知廉恥禮義,罵她沒有婦德,連一向溫順不參與妯娌爭吵的大許氏都覺得何氏做的不對,還說了幾句。
薛家幾個男子听到她說分家的時候都震驚了,特別是自家父親被氣暈後都怒的臉紅耳赤,若不是她是女人,沖動一些的都想打她一頓了。
無論薛家人怎麼看她說她,何氏是鐵了心要分家,這次也不與秦氏吵架了,直接坐到地上大哭起來,邊哭便喊自己命苦,說的就是嫁過來過得日子糟心,丈夫還早早的去了,薛家人欺負她們孤兒寡母什麼的。
何家父子都是強勢的人,見何氏哭成這樣,也對薛家眾人怒目而視,「我女兒嫁到你們薛家,都糟蹋成什麼樣子了,現在女婿沒了,還不讓女兒分家,你們這是想讓我女兒守一輩子活寡啊。」
何大爺這一說,薛家人就懂了,難不成何氏要分家是想再嫁啊,可她丈夫尸骨未寒,她怎麼能有這樣子的想法。薛大爺被他們這一氣直接氣暈了過去,等眾人手忙腳亂的把薛大爺救過來,他哀慟的拿拐杖敲了幾下地,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哭的何氏,再看了看何家父子,幽幽嘆了口氣,用力的說了三個字︰「分,都分。」
這家就在薛大爺一聲令下之時分了,請了里正,還請了村里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薛大爺一共四個兒子,加上他一份,按照習俗,還有個成年的長孫一份,這家,就一分為六。薛家不算富,就十幾畝水田,十來畝旱地,還有十幾兩銀子,一個房子。這田和銀子都一分為六,這屋子按理說就該是薛大爺和長子的,分的時候正屋就是薛大爺和大房的,剩下的,現在誰住著就算誰的。
這麼分下來也是合理的,可是何氏還是不樂意,說大房算計她,不公平,理由是大房得了三份,這老爺子有了,長孫就不該有了。差點把薛大爺又氣暈過去,村里其他人也相當無語,習俗都是這麼分的,哪家都一樣,有的地方是凡娶親的孫輩都有一份呢,這薛家大房只分了長孫的,他第二個兒子也娶妻生子了,卻沒有分一份家產。
村民一人一句,七嘴八舌的把何氏說的沒臉,站起身就罵了起來︰「這是我們家的事,還勞不著你們費心,你們這些長舌婦快點滾,我呸。」說著還吐了一口吐沫。
這何氏在谷山村的風評本就不太好,她這麼一罵,大家不走,反而說她說的更厲害了,什麼難听的詞語都出來了。
何氏氣急,直接拿起掃帚就對著人堆砸,那群看熱鬧的人只得往兩邊散開,但是說走,那是不可能的,這村子里娛樂就這麼點,難得有好戲看,怎麼會舍得沒看完就走了。
範氏和芸露說這些事的時候還語重心長的囑咐她以後一定要知道廉恥,不能學這何氏,不止丟了自己的臉,何家的臉,她們薛家的臉都被她丟光了,人們說起來的時候總是會提那薛家的媳婦。
芸露听到這些也相當無語,這何氏真是一朵奇葩了,她也不太喜歡她,本來很臭的名聲,如今是更臭了,有個這樣的娘,不知道以後誰敢娶她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