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級的音響喇叭,華麗的舞台,四處綴飾著鮮花彩帶,衣香花香酒香女人香,今夜S大的學生活動中心呈現出非常不同的氛圍。
大一的新生迎新舞會,是S大的盛事,也是舞冬末人生很難得的一件大事,為了盛裝出席,她花了很多的私房錢去為自己添置一件漂亮的薄紗紫色繡花小禮服,和一個桃紅色的迷你宴會包,微蓬的短裙可以襯托她修長美麗的腿和縴細的腰身,細肩帶的設計可以彰顯她迷人的頸部曲線和渾圓好看的雙肩。
她不是頂尖的美人,僅僅只是清秀而已,可她身材比一般女孩高些,縴細又均勻有致,烏黑的長發很飄逸,所以不管怎麼看都還是溫柔可人的美人一枚——如果她乖乖站在那里微笑的話。
那是如果。
如果通常代表有變數發生,譬如,當她看見某位女同學在黑黑暗暗的舞池中,遇到硬要親她抱她模她的時——
舞冬末皺眉再皺眉,握著香檳酒杯的指尖微微使力。她真的很不願意在這美好的夜晚多管閑事,今天她是抱著可以等到一個白馬王子請她跳舞的心情而來,否則她何必特別花錢來買身上這件美麗的小禮服?
可是,看到那只咸豬手在那位女同學的身上模來模去,那女同學急得快哭出來卻不敢叫出聲的模樣,她就真的很不爽。
那男人以為他是來到酒店嗎?該死的家伙!
想著,舞冬末的腳步已往前方目標移動,她的唇邊帶著笑,走路的姿態也算是優雅,所以當她走近那個男人時,對方是完全沒有危機意識的……
直到她手上的那杯香檳酒準確無誤地潑到那人的臉上,淋得他一身——
「啊!」被欺負的那只柔弱小白兔此刻驚慌失色地叫出了聲,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感到錯愕又驚嚇不已。
男人狼狽地伸手抹臉,挑眉,大吼出聲。「你這個女人是哪里有病啊?竟拿酒潑在我臉上?」
現在本是慢舞時間,音樂聲不算太大,經這男人一吼,眾人的目光全都移了過來。
「誰叫你對一個柔弱的女同學硬要模硬要抱的?沒看見人家不願意嗎?看你虛長我們幾歲,為什麼不懂得什麼叫尊重?什麼叫禮貌?」舞冬末義正辭嚴地一字一句對著那男人說。
這里可是大學的迎新舞會,又不是可以隨便鬧事亂來的酒店,她就不信這男人敢公然在這里對她一個女生怎樣!
男人沒好氣地眯起眼。「你會不會太多管閑事了?見鬼的!你這女人哪來的?什麼系的?」
「你管我什麼系的?一個大男人這樣公然欺負女生像話嗎?是個男人就該下跪認錯!」舞冬末的腰桿子挺得筆直,完全不打算示弱。
就算這個高大威武的男人,此刻正一臉凶惡地挑著眉瞪她,一副想要把她掐死的樣子。
「那個……」有只小手在拉舞冬末的禮服裙擺。
舞冬末側臉看了那柔弱又害怕的女生一眼,對她微微一笑。「不要怕,我在幫你出氣呢,如果他不下跪認錯,我就拎他去警察局。」
說完,又轉過去瞪向那個高大威武,卻氣得快翻白眼的男人。
「喂,女人,你真的很搞不清楚狀況,我跟她是你情我願——」
「你真夠不要臉的你!她都快被你欺負到哭了,你還說你情我願?你當別人都是瞎子嗎?」真夠讓人生氣的,眾目睽睽之下,這男人還可以睜眼說瞎話?
「那個……」那只小手再次拉拉舞冬末的裙擺,只不過這回拉得比方才再用力那麼一點點。「這位同學……我真的沒關系……」
「什麼沒關系?他這種行為跟無異!這里是大學校園,怎麼可以視而不見助長歪風?」舞冬末再次義正辭嚴地說道,還握了握那位小白兔的手。「你放心,不要害怕,這里人這麼多,難道他會吃了我?」
「不是的……我真的很謝謝你這麼擔心我……可是我……」
「說了你別怕,這里這麼多人,我就不相信他還敢欺負你!」舞冬末看對方一副凶神惡煞樣,越想又越氣,連腰都叉起來了。
小白兔怯生生地說︰「他是我男朋友……」
「什麼?」舞冬末愣住了,傻傻地轉頭看著眼前的小白兔,覺得一股冷意從腳底一直竄上來。
噗——
有人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聲音近到就在她的腦後似的。
不過她現在根本沒空管是誰在笑她,或者說,現在應該所有人都在笑她吧?因為這真的很可笑。
有沒有這麼糗啊?她竟然在新生舞會上搞了這麼一個大烏龍?義正辭嚴地指著人家的男朋友說是還不夠,還要人家下跪認錯,說要把人拎到警察局?
「可是你明明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舞冬末的腦袋在發暈。
「我只是不習慣他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模我……」小白兔吐吐舌,害怕地看了男朋友一眼,他正一臉鐵青地看著她。「他很凶的,所以我不敢說不……」
噗——
又一聲笑從她腦後傳了過來。
真是夠了……
舞冬末咬唇再咬唇,看著那位高大威武的男人,很快彎身道了歉。「對不起,這位學長,是我……誤會了,真的很抱歉。」
她舞冬末能屈能伸,這點倒是她很引以為傲的。
「學長?剛剛不是還叫我?」男人氣呼呼地轉身不知從哪取來一杯酒,想也不想便往她臉上身上潑去——
舞冬末倒抽了一口冷氣,感覺冰冰涼涼的液體透過薄紗滲進內衣里。
「你以為道歉就了事啦?給本大爺跪下!你這個臭女人害我丟這麼大的臉,不下跪認錯,你以為我會放過你?你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女人!你知道本大爺是誰嗎?竟然把本大爺當?你該死的給我過來!」
男人的粗手一伸,一把便把舞冬末給扯過來甩在地上,力道之大讓她的頭磕到一旁的石柱,痛得她眼冒金星。
「跪下!」粗手又要去扯人。
一只手橫空劈了過來——
只是輕輕一擊,那高大的男人卻頓覺手一麻,瞬間施不出力來,幾乎失去知覺,簡直像見鬼了一樣。他愕然地抬起頭——
眼前的這位,一八五的身高,身形瘦削卻結實,微鬈的短發完全無須刻意修整便俐落有型,身穿略微寬松的黑色V領T,修長有力的雙腿被包裹在窄管的黑色皮褲里,搭著休閑式的卡其絨帆船鞋,整個人帶著些慵懶迷人又桀驁不馴的氣質。
微眯的雙眼顯示著他的不悅。
「天啊!他是誰?也太帥了吧!」有小女生在旁尖叫出聲。
「是啊。他是誰?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見都沒見過!」更多的人湊過來,望著那男人的眼楮閃著星星。「噢,有沒有這麼帥的啊?像明星一樣!」
「比明星還耀眼……」
「究竟是哪個系的學長?」
「如果他是我們學校的,我怎麼可能沒見過、沒听過?本校前三大美男子的名單里也沒他這位啊。」說話的這位是S大的包打听,大三醫學系包茵茵,職業是兼職媒婆無誤,專愛替俊男美女配對,眼楮像裝了閃光燈似的,只要哪里有俊男美女絕逃不過她的眼。
人群中幾位同是大三的男同學一听望了過去,也跟著好奇了。「是誰搶了我們學校第一美男費安的風頭?」
「他叫齊藤淺羽,日本京都產業大學經營系的交換學生,現在是我們大三企管系的學生。」有人開了口。
「噢……」眾人的目光還是落在那男人身上。「日本人?難怪看起來武藝高強,應該是練過劍道或合氣道……」
「不,他是華人後裔。父親是日本華人本姓齊,後來為了行商方便冠上日本姓齊藤,母親是台灣人,講起中文比我們還好听流利呢。」
「你怎麼這麼清楚?你認識他?」眾人此刻終是回頭望向說話的人,這一望,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說話的人正是被封為S大第一美男子的費安,此刻他正一臉的笑,依舊很有耐心地回答眾人的問題。「因為我剛好就是那位帶他去教務處報到填表格的人啊,而且我們現在不巧還是同班同學。」
「天啊,一山不容二虎耶……」
「S大第一美男子的封號怕是要換人了……」
好吵……
旁邊的碎言碎語,舞冬末沒听清楚,她的頭有點暈、有點痛,還沒從剛剛被摔的震驚與疼痛中恢復過來,臉便貼上了一堵溫暖寬闊的胸膛。
「睜開眼楮看著我,會想吐嗎?」男人清冷的語調中帶著一絲關心。
她睜眼,靜靜瞧著眼前這男人——濃黑霸氣的眉,英俊深刻的五官,薄而好看的唇,看起來冷酷霸道,此刻的眼底卻承載著一抹對她的關注。
「說話,想吐嗎?」他挑起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正視他。
她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眼楮又想閉上。
齊藤淺羽見狀皺眉。「到底是會還是不會?」
「我只是頭暈……」她小小聲地說。
他低頭瞧著她,看見她被弄濕的小禮服,眸一沉,移開,往後掃去——
「費安,把衣服月兌下!」
這個叫費安的男人伸手指著自己,一臉難以置信,再往左右看了一回。「我?月兌衣服?為什麼是我不是你?是你自己要——」
「因為你穿了襯衫又穿了短T,快月兌!」
費安看看他懷中的小學妹,視線才飄過去,淺羽便用身子擋住,他認命地模模鼻子開始月兌衣服。是說,他今天干什麼穿兩件啊?天氣明明熱死人!
費安一邊月兌,旁邊一直傳來抽氣聲。
「是費安耶,他的身材好好喔。」
「看起來明明很瘦,長得也那麼美,可真的是男人……」
「廢話,難不成他是女人!你看過身高一八六的女人?」
費安听了,漂亮的兩道眉忍不住抖動著,她們真的要慶幸他費安一向走的是溫柔親民路線,否則以她們這樣議論他的結果,他要不記仇很難。
月兌下襯衫,費安把它遞給了淺羽,他將襯衫從正面蓋住了那小學妹,然後在大家的驚愕聲中把那小學妹給抱起。
他高大的身子筆直往外走,費安見狀只好模模鼻子跟上,邊走還邊像天王巨星那樣和大家揮揮手,只差沒送上飛吻。
「喂,淺羽,你要抱她去哪里啊?」費安在後頭叫著。
「醫院。」
「醫院?你知道最近的醫院在哪里嗎?」
「不知道。」
「那你干什麼這麼熱心?等會開車迷路了……」
「她看起來不大舒服,既然剛剛都出手管了,自然就管到底。」齊藤淺羽淡淡說著,還低眸看了懷中的女子一眼。
舞冬末還是皺著眉,可是在黑暗中那雙清亮的眼卻是落在他的臉上。「謝謝你,這位學長,可是我不想去醫院——」
齊藤淺羽看著她。「不去也得去,別給我耍任性。」
他把人放進車里,還替她系好安全帶,繞過來上了車,費安瀟灑地用手肘撐在車窗上。「你一個人真沒問題?就算你橫看豎看都不像是外地來的,可你畢竟初來乍到,對台灣根本不熟……」
「有GPS好嗎?你這麼擔心我,那就一起去?」
「當然不。」費安眯眼。「我可是很期待今天的迎新舞會呢。」
齊藤淺羽扯扯唇,單手朝他揮了揮。「那就好好玩去。」
車窗關上,長腿踩下油門,車子倏地飛了出去,瞬間便把費安那家伙的臉甩得老遠,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