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當白月光 第十二章 塵埃落定喜當爹(2)
作者︰寄秋

三年後。

「來了來了,真好看,騎在大馬上……」

盎麗堂皇的酒樓內,一名容貌美麗的少婦從二樓窗口探出頭,情緒有點激動地捉住窗台,一手揮著繡帕。

酒樓外頭是一條兩頭通的大街,能容兩輛四匹馬拉的大馬車並行,這里是京里主干道,平時人潮不少。

今日更是人多如螞蟻,站都沒地方站,道路兩旁密密麻麻全是人,萬頭鑽動,能站人的地方都站滿人,還有人爬到樹上,像猴子一樣用腳勾著,大聲地喊著「在那里、在那里」……

酒樓、茶肆、客棧,任何能容人暫歇的鋪子都被人包下了,還要提早半個月前預定,否則不只廂房沒了,連走道都被佔了,一個一個的人仰頸眺望,就怕少看一眼。

「阿笛,小心點,別離窗台太近,萬一掉下去……」即便沒摔死,一人一腳就足以踩成肉泥,連臉都難以辨別。

「臭烏鴉,說什麼咒,喜兒,趕鳥!」她原本心情很好的,都被這只臭鳥攪得心火旺盛。

已盤了婦人頭的喜兒一臉干笑,一年前她嫁給府里的侍衛長高橋,生了一個兒子剛滿一個半月,她又回來做管事嬤嬤。「夫人,奴婢不敢。」

誰敢呀!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敢招惹這位羅剎,還打得他不還手,反過來賠笑兼哄人。

「真沒用,一只鳥而已,你怕他做什麼?山茶、苦茶,你們趕鳥。」這鳥人真煩人,看了就心煩。

山茶、苦茶本來是女暗衛現在以大丫頭的身分隨侍保護,兩人同時苦笑。「夫人,奴婢們有懼鳥癥,沒膽驅鳥。」

是誰驅誰,給她們八顆虎膽也沒膽造次。

「你們呀!一個個是吃軟飯的嗎?骨頭沒一個是硬的。」太丟她的臉了,連點骨氣也沒有。

「是,奴婢們是軟骨頭。」骨頭軟才活得久,她們是下人,太過硬氣可不是好事。

黎玉笛沒好氣的一睨。「去去去,礙眼。」

「是。」丫頭們松了一口氣,退到一旁準備吃食。

這位食量很大的夫人剛吃了十盤糯米金絲棗糕,又吞了五盤鵝脂酥炸豆沙麻團,十個白糖蒸謨和兩碗綠豆銀耳粥。

顯然她還沒吃飽,又點了冰糖肘子、白灼燒蝦、青魚酢、鳳尾三鮮、一整只荷葉雞,再來盤黃燜魚肚。

以一般人來說,只怕吃撐了還剩不少,可她似乎只有七分飽,猶豫著該不該再吃。

「夠了,阿笛,不能再吃。」身形偉岸的成國公皇甫少杭伸手握住妻子的微圓粉指,不讓她再貪嘴。

「可是我還餓。」黎玉笛一臉可憐兮兮,叫人很不忍心。

「為了孩子你得節制,你自個是學醫的,理應知曉過量的食傷身。」不是不讓她吃,而是擔心孩子過大生產困難。

低頭看著隆起的肚子,黎玉笛哀怨的嘆氣。「我知道了。」

和瑞王那一仗足足打了一年半,雙方人馬都疲憊不堪,最後瑞王那一方因糧草不足而退避牛頭山,打算用拖延戰術把朝廷的軍隊耗死,他們趁機休養生息圖謀東山再起。

牛頭山山勢險峻,易守難攻,山里面有不少大型的凶猛野獸,皇甫父子的人因此折損了不少。

這是皇甫少杭第一次使用妻子所給的毒,因為他剛收到家書,信里說他再不回來就「偷人」,身邊沒男人深閨寂寞,限他三個月內出現,否則就等著頭頂生綠毛。

他一急就把怒氣發泄在不肯應戰的瑞王頭上,連夜派人在敵方的駐地下毒,隔天他們去收割,地上倒了一大片的兵士和獸群,瑞王和他三個兒子及幕僚卻不見了。

他率親兵去追人,最後將人圍困懸崖時,他心中牢記妻子說過的一句話——

「不管跳崖、跳海都別讓人跳,通常神轉彎死不掉,被世外高人相救,學會絕世武功回來報仇。」

雖是無稽之談,听過就算了,可是一看瑞王有跳崖解月兌的意圖,皇甫少杭在他縱身一跳時飛身捉住他的腳,讓他頭下腳上垂吊著,其他人趕忙將兩人拉起。

但是好死不死,瑞王跳下時一只腳猛地被拉住,身子像鐘擺般晃動,他的頭在擺動中撞上山壁,一塊凸出山壁的尖石便插入他的腦殼。

這下尷尬了,怎麼也拉不上懸崖,同時又無法放手,只好在那僵持,想著怎麼把半死不活的瑞王拉上來。

這時候有個弓箭手射了兩箭,將尖石射碎,這才順勢一拉,解決了危機。

瑞王上了崖沒拖多久就斷氣了,一代梟雄死得悲憤。

可是誰也沒料到他有一個兒子裝死,和準備焚毀的尸體躺在一塊,他見父親死得淒慘想報仇,忽然詐尸拿起丟棄在地上的弓箭,拉弓射向害死親爹的凶手。

听見破風聲的皇甫少杭已經來不及閃躲,他就地撲倒,但那支箭像長了眼楮似的射入他大腿,差點毀了子孫根。

他的傷很嚴重,軍醫治了好久不見好轉,等回京復命時,黎玉笛氣得要把他休了,因為箭上有毒——他中了尸毒,因此好不了,而她明明給了他解毒丸卻未用,分明找死。

為了這件事,黎玉笛整整三個月不跟皇甫少杭說話,有藥不用是不是傻,她干麼跟傻子做夫妻。

可是更叫皇甫少杭憤慨的是,他爹娘居然跑了,在皇上下令封皇甫鐵行為成國公的次日,兩人撂挑子走了,說要雲游四海,行俠仗義,將成國公之位讓給兒子。

反正也沒人會礙事,因為太後比瑞王死得更早,在服了「酸棗湯」後漸漸沒有體力,清醒得少,睡得多,拖了一年後「壽終正寢」。

後宮這座大山被搬走了,皇上更方便行事。

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富足安樂,此外更到了又一年新科狀元游街的日子。

「夫人快看,少爺的馬快到樓下了,那一身御賜蟒袍的威武,整個人都抖起來了!」

當了娘的喜兒還是一樣毛毛躁躁,拉著黎玉笛趴在窗邊往下瞧,看得皇甫少杭心驚膽顫,護得緊緊的跟在身後。

「哎呀!我弟弟真好看,這是怎麼長的,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眉目如畫,唇似櫻桃,天人化身不為過!」

嗯,果然是她家簫哥兒顏值最高,上看下看都是美男子。

至于旁邊那兩個拐瓜劣棗是什麼東西呀!長成那個樣子也敢出來嚇人,存心惡心人嘛!

黎玉笛一顆心偏到胳肢窩里,她弟弟什麼都好,文采好、人品好,長相出眾,身邊那兩個長什麼樣她一點也不在意,看都不看一眼。

不過不看也罷,省得犯惡心。

本來黎玉簫是本屆狀元,三元及第,可是皇上一看榜眼、探花,一個快六十了,一個滿臉麻子,即便本朝取士不看重容貌,仍然在當下傻了眼,掩面不忍卒睹,他雖有龍氣護身也怕作惡夢呀!

因此秉持著「敬老」之意,六十歲的榜眼往上一升成狀元,入翰林院做個編修,兩年後告老還鄉,榜眼空缺由原本探花遞補,至于探花郎,還是非容貌出色的黎玉簫莫屬。

所以狀元成了探花郎,這讓黎玉笛有著小小的不滿,但皇上說了,允探花郎自擇去處,看要外放還是留京。

「阿笛,你這話虧不虧心,你說簫哥兒好看跟說自己好看有什麼兩樣?你們是面容相似的雙生子。」

雖說多少有些不同,但乍看之下還以為是同一個人,只是一個柳眉細長,一個雙眉較為剛正。

「滾!」不會說兩句好听話?

「那可不行,我得護著你,瞧你那個肚子……」他真無奈,夫綱不振,妻子的性子跟娘越來越像,是耳濡目染的緣故嗎?他娘把他媳婦兒帶壞了。

「肚子怎樣?」她目露不悅。

皇甫少杭笑著挪肚。「頂到窗台了。」

「呃……」黎玉笛面一臊,惱他多事。

「欸?夫人,您看那個是不是三小姐?她怎麼一直跟在少爺的馬旁邊走?」不會想干什麼壞事吧?

喜兒一指,窗邊的黎玉笛杏眸一眯。「山茶。」

「是。」

倏地,山茶不見了,又過了一會,只見底下一名未綰發的女子被強行拉走。

黎玉仙已經十七歲了,可是並未婚配,她眼光太高,一心要與嫡姊一較長短,挑人挑得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挑得媒人都不上門了,最後她大伯母也撒手不理,叫她自個找去,看上誰再去說親。

其實她的嫁妝銀子也不算少,老夫人的一半私房給了她,公中也貼補了一些,然後黎仲華私下又給了兩千兩銀子,清風齋也留給了她,雖是祖產不能賣,但里面有不少黎玉笛種的珍貴藥草,她要是識貨拿到藥鋪去賣,至少值個七、八千兩。

可是她挑來挑去竟挑上太子,想入東宮為媵妾,她異想天開有一天太子登基為帝,她便是後宮最受寵的嬪妃,到時她就能壓嫡姊一頭了。

黎大夫人當下覺得被打臉,叫黎玉仙哪邊涼快哪邊待著,黎太傅身為太子的老師,他的孫女豈能與人為妾,尤其那還是東宮太子,他們丟不起那個臉。

不過黎玉簫倒是訂親了,對方是國子監祭酒的小孫女,說好了春闐發榜就過門,如今就等著迎娶了。

「姊姊、姊姊,我看到你了,你也來瞧大哥游街嗎?」十三、四歲的膚白少年一頭汗的沖進廂房。

「笙哥兒,慢一點,都幾歲了還這麼毛躁,別踫到你姊姊……」張蔓月變得愛嘮叨,手里抱著兩歲大的紅衣女童。

「姊姊,抱抱。」小泵娘伸手討抱。

「哎喲,我們箏姐兒越來越漂亮了,像朵花似的。」黎玉笛捏捏幼妹的小胖手,和她玩臉蹭臉,她就高興的咯咯笑。

「別玩了,兩姊妹還胡鬧。」看著年紀相差懸殊的女兒,張蔓月有些歡喜和難為情,面上發矂。

在女兒的妙手回春下,身體康復的她意外又有了,但是年歲已大不好再生,本想拿掉的,可兒女都讓她留下,有哥哥姊姊顧著怕什麼,她想想也對,就生了。

箏姐兒是四個孩子中最幸福的一個,一出生就在福窩里,沒吃過苦。

「娘,您要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外面人擠人的,萬一把箏姐兒擠傷了可不好,這酒樓是我婆婆給我的,在這兒看多清楚呀!一目了然。」可惜簫哥兒已經走過去了,下一回就看睫哥兒的。

「我也沒想到人這麼多,想著看兩眼就走,誰知差點走不掉。」要不是小兒子一直按著她往里走,說是看到姊姊了,她還不知被人潮擠到哪去。

「娘,我就說我眼楮好嘛!姊姊那顆肚子那麼大,一看就是快生了的樣子,我都怕小外甥噴出來……啊,娘,你干麼打人,我說的是實話!」黎玉笙揉著被打的腦門埋怨。

「呸呸呸!胡說八道,你姊才九個月多幾天,哪有那麼快就生……欸?閨女,你額頭在流汗……」不太對勁。

「娘,我好像……要生了……」宮縮得厲害。

听著岳母一家閑話家長的皇甫少杭忽地一驚,臉色發白的抱起妻子。「阿……阿笛,你怎麼生……」

「回府生。」這個呆子。

「好。」

話語才落,皇甫少杭不走樓梯從窗口一躍,幾個起落就縱得老遠,一路施展輕功回成國公府。

黎玉笛生得很順利,兩個時辰後生下一對龍鳳胎。

「為……為什麼是兩個?」不是說只有一個。

當娘的虛弱一嘲,「我故意騙你的。」

看著兩個皺巴巴的小紅包子,皇甫少杭咧嘴傻笑。

多年後,在黎玉笛的藥物輔助下,當今皇上成了史上最長壽的皇上,他熬死了太子,五皇子也等得重病不起,等皇上不想當皇上時已經七十歲了,禪位給那位據說活不過二十五歲的九皇子陳王。

而太上皇又活了二十多年,壽終時九十七高齡,太子、五皇子都死了,喜歡的孫子也沒幾個活過半百,他臨終前淚流滿面,後悔活得太長,身邊在意的人一個個都走了……

什麼長生不老藥,下一次他絕對不吃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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