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碩負責整理店鋪,改裝成茶行的樣子,唐汐知則是從人牙子手上買了幾個人,回到了小南村。
那些買來的人都是簽死契的,而且經過她精挑細選品性可以信任。
她先將一個做事精細的婆子葉嬸帶到了安家,讓她照料著安大娘,唐汐知順便將安槐順利入學的事告知,安大娘知道接下來兒子媳婦要賣茶,她可是嘗過甜頭的,自己可不能拖了後腿,便接受了讓婆子來服侍她的安排。
剩下的人,唐汐知帶到了茶園,讓他們成為茶園里的管事,這里早就另外建了一排房子,當作他們居住的地方。
茶園里茶葉早已有條不紊的生產起來,由于每個幫工只負責一個階段,又都是村里人,就算以後有人要回去管自家茶園,這些也都是要學會的,唐汐知倒是不怕誰把這門手藝偷學了去自立門戶。
先不說小南村現在自產茶的只有一個安家,要做出好茶,茶園的管理也是不可或缺的,這可不是幾個月就學得起來的東西。最重要的是,茶葉銷售的管道把握在她手上,縣里的買家只認從她手上出去的才是真正的金葉銀毫,所以這門生意穩得很。
唐汐知制定了每日制茶的分量以及運送的時間,從采茶、制茶、包裝到運送還有算帳,各指定了一、兩個人管理,這些人以後就住在茶園。由于是簽了死契的,唐汐知甚至還給他們月銀,兼之茶園里環境優美,村人又和善,這群人牙子手上買來的人都非常樂意留下來工作。
很快的,安家茶行在半個月內就開張了,店里請了一個掌櫃,帳房則是唐汐知自己擔了,賣的茶葉暫時只有金葉銀毫一種,可光是這一種,就足夠歇縣的大商家趨之若鶩了。
由于初期買賣的火爆,唐汐知只能先住在縣里,安碩白天在王府當值,晚上就回小院里與唐汐知相聚。要知道他才嘗到甜頭,正是樂不思蜀的時候,常纏得唐汐知氣到將他關在門外,他還得可憐兮兮的央求才被允準進房睡覺。
由于安家茶行竄起得太快了,自然讓人眼紅,加上歙縣是郝富貴的地盤,他稍微讓人一查,馬上就知道這里是唐汐知所嫁夫婿的產業,一陣冷笑馬上浮上他的臉。
他若讓這家茶行能在歙縣安生,他這縣令明天就櫓了烏紗帽!
于是在隔日,安家茶行才開門營業沒多久,掌櫃都還沒來上工,麻煩就先上門了。
「喲喲喲,這娘兒們還挺標致的?叫你們東家出來!」一個面露凶光的大漢後頭帶著幾個痞子,大搖大擺的晃進了茶行。
唐汐知心知是來找麻煩的,也沒給好臉色,只是冷靜地道︰「我就是東家。」
「你就是?好,那我就找你說。」那大漢一腳踢翻了旁邊的凳子,「這十里八村誰不知道這塊地盤是我錢大頭的?你們茶行開在我的地盤上,居然沒有來孝敬我錢大頭,莫非是瞧不起我?」
「據我所知,這一帶沒有收取辨費。」唐汐知淡淡地道,「這周圍住的都不是一般人,這街上的鋪子也多是他們的產業,你覺得他們會容許有人在他們的店鋪收規費?」
這種打點道上的事,唐汐知跟著唐父這麼多年,怎麼會不知道?她在茶行還沒開幕前,早就先向米鋪老板問清楚了。
「老子今兒個就是要收,你怎麼著?」那錢大頭不依不饒,像是吃定了唐汐知這女流之輩,「要就乖乖交出銀兩,否則你這店鋪萬一哪天被砸了,或者走個水,那可不關老子的事。」
唐汐知皺起柳眉。「你要多少?」如果幾兩銀子可以打發這個家伙,她倒是可以勉強吐出來。
「五十兩。」錢大頭大言不慚地道。
這顯然不是一般無賴,而是敲詐來了,敢在這塊由富人組成的地盤如此囂張,唐汐知不由多想了一層。
「我最多只能給你五兩,算我請你和你兄弟們去吃喝一頓,其他的我愛莫能助。」她依舊沒有松口。
「呸!」錢大頭怒喝一聲,「五兩你當打發叫化子呢?沒有五十兩,今天我就砸爛你的店!」
先前唐汐知態度雖冷淡,但至少都是好聲好氣的,經此一番話,她的話聲陡然轉寒。「就算歙縣里最熱鬧的市集,最大的綢緞鋪,收取辨費也不過三兩,我給你五兩已經算是超出行情了,但你依舊糾纏不休。你也很清楚,五十兩這個數字沒有人會拿出來,所以你純粹就是來找麻煩,干擾我做生意的。
「我早就調查過,這一帶沒有人在收取辨費,你肯定是有心人派來的,而這歙縣里會沒事找我麻煩的人,我只想得到一個——郝富貴,對吧?他給你多少錢讓你來砸我的店?」
唐汐知其實是試探,但她說得煞有其事,好像什麼都知道了一樣,讓那錢大頭心頭一驚,臉色也隨之難看起來。
郝縣令說了,砸店一事可千萬不能攀扯出背後是他,可現在被人直接猜出來,錢大頭頓時心慌起來。
「哼!誰……誰跟你羅唆那麼多,給我砸!」錢大頭索性不管不顧,直接吆喝後面的兄弟砸店了。
想不到他叫了老半天,後頭的人沒一個動手,他怒氣沖沖地回頭,赫然發現自己的兄弟們早已橫七豎八的倒下,全昏了過去,而一個身材魁梧壯碩的男人正陰沉沉地瞪著他。
「是你要砸我的店?」安碩想不到自己只是出去替媳婦買個早膳,居然會讓她遇到這種事。
這下錢大頭真的怕了,嚇得雙腿發軟。這男人能一聲不吭解決自己那麼多人,還不讓他們發出一點聲音,這得要多厲害才行?自己這一點三腳貓功夫,還不夠他一拳的。
「那個……誤會,一切都是誤會……」錢大頭往後退。
他身後不遠就是唐汐知,安碩哪里可能讓他靠近她,于是一步上前,毫不羅唆的一拳過去,這一拳倒是比打其他人更用了點力氣,錢大頭頓時慘叫一聲,隨即與他的兄弟一樣昏了過去。
「夫君!」唐汐知迎了上去,看著英勇的安碩,簡直眼中都要冒出愛心,原來他發起威來是這麼好看的。
「你沒事吧?」安碩問道,一邊上下打量她,見她衣服完整,頭發都沒亂一根,才松了口氣。
「我沒事。」她當然是知道安碩很快就會回來,才敢放心與那錢大頭周旋的,「我告訴你,這群人並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他們是郝富貴派來的!」
「郝富貴……」安碩握緊了拳頭。
「夫君,你說這要怎麼辦?郝富貴一定知道了這是我們的茶行,不弄到我們關門,他不會死心的。」唐汐知想不到郝富貴竟然真的無恥如斯,得不到她就要斷了她所有的路。
「這件事我來處埋。」安碩深吐了o氣,「這陣子買茶的人都登記好了吧?」
唐汐知點了點頭。「都登記好了,也收了訂金,只等著我們送茶去。」
「既然如此,茶行先關起來,這陣子你先回小南村專心制茶,茶做好直接叫人送去,茶行暫時別營業了。」安碩果斷地道。
「好。」唐汐知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你這麼相信我?.」安碩有些愕然,他還以為要費一番唇舌才能說服她,畢竟她很看重這家茶行。
唐汐知嫣然一笑。「你當我傻了?我不關門,難道還讓郝富貴請人來砸?何況你是我的夫君,我當然相信你,你說有辦法就是有辦法,我只要等就好了,否則還要擔驚受怕的,我嫁人做什麼?」
這番話在安碩听來簡直是無與倫比的滿足,能夠得到她的肯定,比他為王府立下了滔天的功勛還令人喜悅。
「汐兒!」他感動得一個箭步上前,摟住她就是一陣猛親。
要是以前,唐汐知一定會推開她,但她今日卻無比的乖順,讓安碩的男性尊嚴不斷膨脹,忍不住就將她抱了起來。
「等等……」唐汐知指了指他身後那一地的人。
安碩皺起眉,抱著她轉過身,走到那些人身邊,一個人一腳全踢出了店外,然後大腳一伸,將店門關了起來。
之後安碩便抱著媳婦回後院,相信等會兒掌櫃來了,也不敢到後面去打擾他們。
白曰宣婬這種事唐汐知一般是不許的,不過今日他表現杰出,就獎勵他一番。
若是他想起等她回小南村,他得好一陣子沒肉可吃,相信他會卯足全力,想方設法的在最短時間解決郝富貴這個麻煩,如此也不枉她犧牲色相這麼一回了。
安碩的告假提早結束,他匆匆回到王府,第一件事便是求見雍王妃。
雍王因為西南都蠻族戰事的原因,也從京里回來了,對于一個普通侍衛隊長的求見,雍王通常不會理會,但安碩不一樣,他在西南運糧時可是立了大功,再加上他的婚事還是雍王妃主持的,雍王妃也十分欣賞唐汐知,安碩算是在王爺與王妃面前都留下了不錯的印象,這次求見竟異常的順利。
安碩來到雍王與雍王妃面前行完大禮後,直接獻上了自家茶葉。
「屬下居住的小南村世世代代以種茶為業,不過因為制茶技術沒落,久而久之村人誤以為村里種的不是好茶,乏人問津,便不再積極種茶。然而屬下的妻子有著種茶制茶的技術,在她的努力之下,終于制出了屬于我們小南村的春茶,取名為金葉銀毫,想請王爺及王妃品嘗。」
雍王妃一听,笑道︰「是唐姑娘……喔不,是你夫人制的茶?早知她是個心靈手巧的,送到你身邊重振你們小南村的葉業,也算是你的福氣。」
雍王倒是挑了挑眉。「王妃對此女評價甚高?」
王妃點了點頭。「此女姓唐,閨名汐知,姿色不俗,被縣令看中欲強聘為妾,鼓起勇氣跑來擱下我參拜的車轎,求我救她,但那縣令卻不放手,她寧可嫁給當時還是侍衛的安碩以求月兌身,也算是性烈了。」
「姓唐?」雍王想了想,「是不是賣茶的富商,前年家毀人亡的那戶?」
「是的。」雍王妃嘆息,「唐汐知一直懷疑就是那郝縣令害得唐家敗亡,卻苦無證據,可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並未求我替她撐腰,怕我為難。原本安碩家窮,她因為逃難也身無長物,讓他們成親,對于她未來的日子我還有些擔憂,想不到她似乎已經走出了另一條路。」
雍王還是第一次听到這個故事,不僅對唐汐知好奇,對這茶的口味更是期待起來。「那本王非得嘗嘗這茶不可。」
于是雍王妃命丫鬟將茶葉沖泡,端到前頭來。
雍王與雍王妃興致勃勃地端著茶,一掀蓋,便是一陣撲鼻的茶香,仔細品來還帶著點花香與類似堅果的香氣,兩人什麼好東西沒見識過,不會像安大娘或是林大爺那樣失了態,不過這樣的茶香也令兩人眼楮一亮。
雍王與雍王妃啜了口茶,細細回味茶湯入口時的甘美清香,忍不住又多喝了口,兩人之中雍王尤其好茶,好半晌才深深嘆息。
「確是好茶!與我在皇宮里喝的幾乎不相上下,甚至風味更為獨特。」他大贊。
雍王妃也點頭附和,眼中閃著欣賞。「這樣的茶竟產在我們歙縣,真是稀奇了,我本听人說徽州無好茶呢!」
雍王被這麼一說,心中一動,多了幾分想法。「是啊,咱們徽州的茶比起旁邊的饒州實在不值一提。安碩,你獻上這茶是否有所求?」
安碩不想拐彎抹角,也不想對雍王使任何心機,遂直言道︰「內人的安家茶行是我們小南村的希望,可是茶行近日屢受地痞無賴侵擾,屬下與內人皆猜測是郝縣令所為,只是苦無證據,也不敢亂說。屬下是想求王爺與王妃,能否入股我安家茶行,只要出個名就好,不需要任何銀錢,若是獲利還會給王爺分紅。」
「你如何認為這麼唐突的要求,本王會答應?」雍王眼楮閃了閃,模了模下巴打量這個有些大膽的屬下。
安碩原就是豁出去才來的,自然不會有任何隱瞞,「因為屬下以為這是兩利的事。一方面屬下的茶行受到保護,地痞無賴不敢侵擾,這茶才能越賣越好;另一方面,屬下知道西南戰事吃緊,王府正缺銀兩送軍餉。屬下不敢瞞王爺,這茶行開業不到一個月,入帳的銀兩已達八百多兩,屬下請求王爺入股,也是想替王爺找一個賺錢更快的法子。」
「你真是個坦白的人。」安頑說得一點也不客氣,卻也顯得他的實在與無偽,倒讓雍王更欣賞了,「只是你們這小小的茶行想打著本王的名號行事,似乎有些……」
言下之意就是堂堂雍王去掛名一個小茶行,簡直自眨身價。
安碼卻更是篤定地道︰「雖然現在只有我們安家茶園種茶,但內人以後是要帶著整個小南村種茶的,如果這茶入得了王爺的口,把名聲成功地打出去,這金葉銀毫說不定也是咱們
歙縣,甚至是整個徽州府茶業的希望。」
「說得好!」雍王低喝一聲,笑道︰「老實說,本王也覺得這金葉銀毫條件極佳,真想不到徽州也能出這樣的茶,若是日後出了名,那就是名揚四海流傳後代的事,本王還算是沾光了。」
雍王與雍王妃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微微的激動與躍躍欲試。
「既然如此,這件事本王會好好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