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歡而散後,齊浩天已經兩天沒來找爾沫了,但是她不時會到他的腦海里來打擾他。
他懊惱極了,因為他從不曾這樣牽掛著誰、在意著誰。
一直以來,他都像匹野馬到處奔騰,北至終年冰天雪地的凜冽之地,南至瘴氣毒蟲滿布的濕熱之處,他可以離家十萬八千里,不牽掛任何人,更不曾有過歸心似箭的感覺。
可他牽掛著她,自從她出現在他生命中後,崇安成了他迫不及待想返回的地方,因為……她在崇安。
盡避她並不等待他,他卻好似離不開她,對自由放縱慣了的他來說,這種感覺可是比死還要可怕,偏偏里頭又好似滲著某種甜蜜。
聰明如他,他知道他已著了她的魘,他的心被她攫著,在她面前,尊嚴跟面子都不重要。
曾經,主動求和對他來說是打死都辦不到的事情,現在,他願意放段只求她一笑。
算準了她打烊的時間,齊浩天來到黃水街的無名小站前。
店門半掩著,他走了進去,發現油燈還亮著,可卻看不見她的人影,他頓了一下,開口喊道︰「爾沫!你在嗎?」
他話音一落,閣樓便傳來聲響。
「你在上面嗎?」他又問。
她沒有回應,但他卻听到窸窸窣窣的聲響,他狐疑地走到樓梯口往上看,「你為什麼不出聲?我上去嘍!」
他話才說完,只見有人從樓上快速的跑下來,他定楮一看,意是江三郎,他的心陡地一震,胸口一陣冰涼。
「你為什麼……」齊浩天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兩只眼楮像要噴出火來。
江三郎神情慌張,「爾姑娘她……她累得昏過去了!」
同為男人,直覺告訴齊浩天事情沒如此簡單,可看江三郎衣著整齊,頭發也不凌亂,不像是做了什麼的模樣,他于是先松開了手,腳步一跨便急忙往閣樓去。
上到閣樓,只見爾沫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他快步上前,見她腰帶已寬,外衣也已被掀開。
頓時,他倒抽了一口氣,胸腔里蓄滿冰冷的怒意。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一抹殺機乍現在他眼底,他咬牙切齒地低吼,「江三郎,我絕不放過你!」他拉起被子往她身上一蓋,一邊輕拍她的臉頰,一邊輕聲喚道︰「爾沫,爾沫,你醒醒。」
她幾乎是昏死過去了,連一點點的意識跟感覺都沒有,他根本不敢想象若他未及時來到,她會發生什麼不幸的事情。
幸好面子不比她重要,幸好他沒因為那不值幾個錢的尊嚴而錯失了解救她的機會。
要不是他有職責在身,而江三郎又是個重要關系人,他絕對絕對不不會饒了他那條賤命!
可憤怒的同時,他也惱起她來,為什麼她就是不听他的話?為什麼她給了江三郎機會?這可惡的笨丫頭,他已經提醒過她多少回了?
他看著滿臉通紅卻不省人事的她,濃眉蹙起,「反正沒吃虧,讓你受點教訓也好。」他還是氣不過,伸出手捏了她臉頰一下。
待她醒來,他一定要好好嚇嚇她。
爾沫猛地睜開眼楮,整個人彈坐起來,眼珠子轉了轉,卻無法聚焦。
餅了一會兒,她才發現閣樓靜悄悄的,除了她,沒有別人……照理來說,也不該有別人。
她感到害怕地抬手模了模胸口,她的前襟微微敞開,並不整齊。
她想起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想起江三郎的臉、想起……喔不,不!
她的心口一緊,身子一陣發冷,掩臉哭了起來,「嗚……」
她為何如此大意?為何不受教?齊三不止一次提醒她,為何她沒听進心里去?知人知畫不知心,她怎麼沒有時時惦記著這個道理?
不該是這樣的,她的第一次不該在這種情況下失去,也不該被江三郎那樣的人奪去,可是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她活該……
「喂!」
耳邊傳來低沉的男人嗓音,爾沬陡地一驚,直覺緊抓著衣襟,往床里頭縮了縮,這才抬起臉看過去,可是一看到那張熟悉的俊臉,她立刻放松了下來。
齊浩天坐在床邊,兩只狡黠的黑眸定定地望著她,他的唇角微微上揚,笑得有幾分促狹。「是不是後悔沒听我的話?」
她木木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突然「哇」的放聲大哭,像個孩子似的。
見她哭得如此傷心後悔,他當然覺得不舍,但又認為得藉著這次機會給她一個教訓,好教她以後能警醒一點,莫把他的一顆真心當成驢肝肺。
「好好一個清白的姑娘就這麼被吃了。」他故意重重嘆了口氣,「真是白白便宜了江三郎那個混帳。」
听著,爾沫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哭也沒用,一失足已成千古恨。」他伸出手端起她的下巴,眼里藏笑地看著她,「吃虧了吧?」
「嗚嗚嗚……」她扁著嘴,低聲地哭著。
「是不是很後悔沒听我的勸?」他問。
她說不出話來,卻老實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掩臉痛哭。
「承認你識人不清嗎?」他又問。
她還是無法回答,只是點頭承認。
待她承認自己眼拙,又後悔沒听他的勸後,他總算心滿意足,哈哈大笑。
他這樣的反應讓爾沬不由得抬起臉來,懊惱又疑惑的瞅著他。
「看你有悔意,又已經得到了教訓,我就告訴你吧!」齊浩天一派輕松地道,「江三郎並沒有得逞。」
聞言,她眼淚還在掉,哭聲卻戛然而止,神情顯得更加困惑。
「在他打算對你伸出狼瓜時,怡巧大爺來了。」他的語氣冷酷了幾分,「听見我的聲音,那混帳東西就急急忙忙下樓,落荒而逃了。」
爾沫的眼底迸射出一絲慶幸卻又懷疑的光芒。
「我沒騙你,他已經逃跑了。」
當下他沒追趕,是怕自己太過氣憤,會不小心失手宰了江三郎,斷了自己放了那麼久的魚線,不過他敢說,如果江三郎真得逞了,哪怕之前辛苦布署的一切都要重來,他也會殺了那該死的家伙!
「真……真的嗎?」像是有人丟了一條繩索給掉絕望谷底的她一般,她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你……你沒騙我?」
「我沒騙你。他要是得逞,你現在看見的會是他的尸體。」他眼底迸出兩道凌厲的銳芒。
爾沫心頭一驚卻又同時一暖,她感覺得到他是認真的,不是在耍嘴皮。
「所以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她再一次確認。
「什麼事都沒發生。」他肯定地回道。
許是安心了、松懈了,本來已經停止哭泣的她,竟忍不住又放聲大哭了起來,見狀齊浩天有些手足無措,「你……你還哭什麼?別哭,不是跟你說沒事嗎?」
她一邊胡亂抹著掉個不停的眼淚,一邊哽咽地道︰「可是我、我……」
看著她那可憐兮兮卻可愛的模樣,他不知哪來的沖動,伸出雙手一把將她撈進懷里,他輕輕拍撫著她的背,柔聲道︰「沒事了。」
他低沉又讓人安心的聲音教她頓時止住了哭,她乖巧地待在他懷抱之中,竟沒有半點的抗拒。
為什麼在他懷里,她總是可以這麼安心?她的胸口好熱,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她對以前的男朋友也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我向你發誓……」他低聲道,「我會讓他付出代價,我會替你出這口氣的。」
听著他信誓旦旦的承諾,她的心里有些遺撼,但她輕輕推開他的胸膛,困惑不解地看著他,「要他……付出代價?」
「是。」齊浩天神情凝重。
「你……想做什麼?」
他不過是一個平民,既不是官,也不是捕快,能讓江三郎付出什麼代價?突然,她想到他剛才說要宰了江三郎……
「不行!」她神情緊張,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你不能殺人,那是犯法的。」
他挑挑眉,深深一笑。
「你那是什麼表情?」爾沐感到非常不安,「他犯罪,自有國法治他,可你不能……」
「你這是在擔心我嗎?」齊浩天深深地注視著她。
「當然,我怕你做沖動的傻事!我……」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倏地羞紅了臉,沒說完的話就這麼鯁在喉嚨里。
「看見你這麼擔心我,我真是深感欣慰。」他打趣道。
她秀眉一擰,瞪了他一眼,因為接不了話,她索性別過臉不看他。
她會擔心他,就表示在意他吧?這樣的念頭讓齊浩天心里一陣歡喜,而且經過這一次的驚嚇,她再也不會將他的提醒當成耳邊風了吧?
「爾沫,」他輕輕的扳回她的臉,正色道︰「一定要提防著男人,男人不是你以為的那麼簡單、那麼安全。」
迎上他幽深熾熱的目光,她的心微微顫動著。「那……我是不是也要提防你?」
齊浩天唇角一勾,露出一抹爽朗的笑意。「我是全天下除了你爹你兄弟之外,唯一不需要提防的男人了。」
「為什麼?」
「因為我是真心對你好呀!」他一臉正經,「我不是一直以來都很關照你嗎?」
爾沬睇著他,沒好氣地道︰「無事獻殷勤,不是非奸即盜嗎?」
齊浩天濃眉一擰,神情嚴肅地道︰「我對你怎會是無事獻殷勤呢?」
「不然是什麼?」她眨巴著天真無辜的大眼看著他。
「是喜歡。」他眼里的情意熾熱又直接,「喜歡才會獻殷勤啊。」
爾沫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然後屏住了呼吸。
他是說……他為她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喜歡她?
她臉一熱,腦子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她勉強可以思考了。
不行,她發誓再也不踫好看的男人的!
理智上是這麼想,但她卻管不了越跳越快、越跳越用力的心,咚咚咚咚咚咚……她清楚听見自己的心跳聲,她知道那就是……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