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甫透,忘憂園的門前便來了幾個婆子,個個儀態端正倨傲,說是要來和郡王爺和郡王妃請安,守衛不讓進,這幾個婆子便把宮里的腰牌給拿出來,說是京城宮里派來的嬤嬤,奉皇上皇後之命前來晉見。
雖說對方取出的是宮里的腰牌,說是奉命前來,但長樂郡王府一向守衛森嚴,這些個婆子既然能一大早便長趨直入來到郡王居住的忘憂園外,自然是太妃做的主,守衛見狀為難,恰巧王爺的親信華月來了,便進去主屋請示。
華月來到門前,看了主屋一眼,都快辰時了,按理說平日此時王爺早該起了,里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新婚之夜把他家的爺或是他家的王妃給累壞了……
想著,華月的唇角不由噙著抹笑。
「爺,宮里來人了。」站在門外,這話說得輕,但他家王爺若醒著,以王爺的功力,鐵定是听得見的,也不會擾了王妃。
屋內,範逸不悅地微微挑眉,「就說王妃還在睡呢,讓她們等著。」
嘖,王爺這是故意要給宮里的人下馬威呢?還是真心疼起他的王妃?
說起這宮里會來人,早就在他家爺的預料之中,只是這京城大官沒來幾個,一大早來到主屋前的嬤嬤卻是不少,也不知是誰的意思。
華月躬身輕道︰「稟王爺,屬下也是這麼說的,可這幾位嬤嬤來自宮里,個個端著一張臉,說這日頭都快上三竿,新婦早該起身請安了,豈有還睡著的理。屬下想著,王妃剛進府,若怠慢了這些個貴客,傳進了宮里,對爺,對王府也是不好,所以便進來請示爺。」
「嗯。」範逸起身,伸手模向一旁,通常,他會將外衣放在床頭邊,早上起身便可以拿來披上。
「所以,爺還是要讓她們等著?」
「自然如此。」
聞言,門外的華月沉默了一會。
而身邊的人一起身,秦歡還是被吵醒了,她睜開眼望了一下四周,這才想起昨夜是她的新婚之夜,更不得不想起,昨夜這男人對她所做的一切。
「那爺想讓她們等多久?」門外再次響起華月的聲音。
「等王妃醒來,本王自會傳喚。」
「我……已經醒了。」秦歡坐起身,這一動一起,她不由嘶了一聲,覺得全身酸痛不已。
一定是因為昨夜的歡愛所造成的……
這根本是做苦工來著!竟然全身酸痛!
想著,她忍不住瞪了這男人一眼。
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可惡……
「怎麼了?」
「沒事。」她的臉紅著,不過沒關系,反正這男人看不見。
想著,她索性拉開被子,想先找衣服穿,沒想到一瞧見自己的身子,臉更是一路紅透到耳根。
雪白赤果的身子有著幾處淤青,怕是昨夜拚命在他身下掙扎弄傷的,而除了淤青,還有一塊一塊的粉紅……那自然是這男人的杰作……
「爺?王妃醒了?」華月方要離開,卻听見主屋里頭傳出一點動靜。
「嗯,讓她們進來吧,還有,告訴她們,事情辦完就快滾。」
「是,爺。屬下這就去。」說著,華月走開了。
秦歡听見他的話,趕緊把被子抓來遮掩一身赤果,「你……你讓誰進來?我還沒穿衣服呢!」
「宮里來的嬤嬤,應該是來收元帕的。」
範逸說得輕描淡寫,秦歡卻听得一臉震驚又詫異。
收……元帕?宮里來的嬤嬤?不會吧?
她雖然是嫁給郡王爺,可這王爺又不在京城,也沒住在宮里,宮里的嬤嬤千里迢迢跑到江洲來收她的的元帕?有沒有這麼夸張啊?皇上是擔心他不寵幸她?所以找人來盯著他嗎?還是擔心她已非貞潔之身?這皇帝是有沒有這麼愛多管閑事啊!
「你昨夜非要抱我不可,難道是因為知道今天一大早就有宮里的人來收元帕不成?」
愣愣地看著他。
範逸扯唇不語。
「若真只是因為如此,往手上一割滴點血不就成了……」她小小聲地嘀咕著。
這個女人,現在是在埋怨他嗎?
只不過是小主簿家的庶女,究竟是誰給她這天大的膽子?
範逸長手一伸將她拉過來,秦歡沒想到這男人會突然扯她,赤果果的身子便趴跌在他懷中——
「啊,你想干什麼……」她不自主地伸手抵在他胸前。想從他身上爬起來。
範逸張臂摟住了她細滑柔女敕的肩頭,湊近她的頰畔溫聲道︰「你該叫本王王爺,郡王爺,不然也該稱一聲爺,而不是你。」
他的呼息拂上她的臉,寬大的掌心貼在她光滑赤果的肩頭上,雖然他的指尖動也沒動一下,可這樣親密的姿勢卻讓她敏感的顫抖著。
她的雙手緊緊攥著被子一角,連呼吸都不太敢用力,「對不起……王爺,我一時改不過來……」
她可是來自現代啊!這些規規矩矩又文謅謅的說話方式實在不適合她!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她平日也是已經適應得還不錯了,要不是這男人靠她那麼近又這麼親密,害她心跳加速語無倫次,她也不會老是忘了啊!
「還有,你該自稱妾身,而不是我。」他再次溫柔地糾正她。
唉。
「是,王爺,妾身知道了。」她垂下臉,乖巧的應著。
「有一件事本王爺也想讓你清楚明白……」
竟然,還有?
這男人會不會太嗦了點?
然後她又突然想到,這男人根本瞧不見她,她此刻何須如此低眉斂眼的裝乖巧?想著,秦歡大膽的抬眼看著他那張輪廓分明,英俊有型的臉。
就算知道他看不見她此刻正瞬也不瞬地瞧著他,但這麼近的距離,連他的呼息都會吹到她臉上的此刻,她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王爺請說,妾身听著呢。」
聞言,範逸終于有點滿意,壓低著嗓,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道︰「那些來自宮里的嬤嬤可都是經過長年訓練過的,個個身經百戰,不是你隨便幾滴血就可以糊弄過去的,何況,本王要抱你天經地義,何須故意弄虛作假?」
話方落,門外便傳來眾嬤嬤請安的聲音。
「進來吧。」
範逸一聲令下,主屋的大門便被人從外頭給推開了——
幾位嬤嬤魚貫而入,本也不怎麼低眉順眼的,一進門瞧見隨意披著外衣的王爺還抱著半果的王妃躺在床上,個個眼一瞠,臉色一變,速速地低下頭去。
「奴婢們不知驚擾了王爺和王妃,還請王爺和王妃恕罪。」
而秦歡此刻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還赤果果的趴在他胸前,光顧著听他說話都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她好想尖叫著找被子躲起來,這男人卻只是緊緊把她摟在懷中——
「速戰速決,本王和王妃還得沐浴包衣呢。」
「是,王爺。」
埃馨園位于忘憂園的東側,是已故老王爺之妻怡太妃的居所。
怡太妃在成為長樂王妃之前是國公之女,一生養尊處優,身分極為高貴,當今太後還是她的親表姊,只可惜當年先皇突然離世,太子草草登基,長樂王爺在朝中及民間又頗有威望,老是惹來功高震主的質疑聲浪,最後便落得長樂王爺一家被現任皇帝調派離京遠離朝堂的下場。
說來,那也才是五年多前的事,而那長達幾十年的她的一生卻有如黃粱一夢,令人不勝唏噓。
她膝下無子,老王爺唯一的兒子範逸乃側妃黃襲所生,老王爺過世不久,黃襲便也跟著去了,留下她一人和那女人的兒子相依為命,幸而當今皇上垂憐他們母子二人,不僅讓雙目失明的範逸襲爵,還依然將京中采買權交給長樂郡王府,這當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只是,她一向與這庶子不親,打從範逸五年前瞎了眼,又舉家南遷,再逢老王爺離世,一連串大變故更讓這孩子幾乎足不出戶,名義上她是他母親,但一年還真見不上這兒子幾次面,如今,他帶著新進的王妃前來請安,她臉上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怡太妃讓人取來一個珠寶盒子,交到秦歡的手上,「這珠寶盒子里的東西有一些是先皇贈與的,有一些是本宮多年來的收藏,就當是給你的見面禮了。」
盒子有點沉,足見是很有分量的禮,拿得秦歡膽顫心驚,也不知該不該收,側頭尋問似的看了範逸一眼,又突然想到他根本看不見她在看他,便道︰「謝母親,這禮太貴重了,兒媳不知能不能收……」
怡太妃抿嘴一笑,「母親給的,你敢不收?」
聞言,秦歡靦腆的笑了笑,「兒媳……不敢。」
「那就好好收了吧。不過是本宮的一點心意罷了,重要的是你會喜歡。」
「是,謝母親。」秦歡恭敬的謝過。
一旁的小舒連忙上前接過那珠寶盒子又退下。
怡太妃笑著點點頭,「這府里就只有我們三人,逸兒的眼楮不太方便,平日甚少過來,現在有了你,有空的話就多來本宮這里走動走動。」
「是,兒媳丁當每日都來跟母親請安。」秦歡乖巧地道。
怡太妃一愣,又笑,「不必了,本宮這里沒有日日請安的規矩,以前沒有,以後也沒有,你得空了,想來再即可。」
這會,換秦歡一愕,沒想到她這個婆婆倒是個好相與的,第一次見面就送她大禮,沒立規矩不說,還不必讓媳婦日日前來請安?
一旁的劉嬤嬤見狀笑道︰「稟王妃,太妃娘娘平日有吃齋念佛的習慣,也不重那些虛禮,只要王妃把王爺照顧好,太妃娘娘就高興了。」
秦歡看了一眼這劉嬤嬤,再看看怡太妃朝她微笑點著頭,便點頭應聲好。
怡太妃的目光轉向了範逸,「逸兒,身子可都好?」
範逸恭謹道︰「謝母親關心,孩兒一切都好。」
「好好好,那就趕緊幫範家開枝散葉吧,府里也熱鬧些。」
「是,孩兒謹遵母親教誨。」範逸站起,朝恰太妃一福,「母親若無他事,孩兒便帶著媳婦告退,免得打擾母親清修。」
「嗯,退下吧,你們也累了。」
「謝母親。」說著,範逸便要往外走,秦歡趕緊上前拉住他的手,伴他一同離開。
怡太妃目送著兩人離開,這才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劉嬤嬤趕緊上前替她換了一杯,「茶涼了,換杯熱的吧,太妃娘娘。」
「天氣正熱呢,涼的好喝。」
「茶不好喝涼的。」
怡太妃搖搖頭,「就你心細,本宮偶爾貪個涼都不成。」
「這不是為了讓娘娘長命百歲嗎?」劉嬤嬤笑著,「瞧王爺和王妃這恩愛狀,不用多久,娘娘就有孫子可抱了。」
聞言,恰太妃瞅著劉嬤嬤一眼,「問清了嗎?可都是真的?」
「娘娘,那些宮里來的,還是皇帝專門派下來的,哪個不精?每個都火眼金楮呢,該查的該驗的該瞧的全都查了驗了也瞧了,不會錯。」
怡太妃輕扯了扯唇,「倒是沒想到他會真要了一個庶女,他的眼楮看不見,總不會被美色所惑,你說那是為何?」
「或許是娘娘想多了……王爺畢竟年輕,血氣方剛,一個香噴噴的女孩兒躺在身邊,豈能不心動?」
怡太妃輕笑了聲,「是嗎?那先前送去他房里的幾個女孩兒難不成都是臭的?」
劉嬤嬤臉一僵,訕笑一聲,「可能當時是老王爺離世沒多久吧,再加上王爺的眼楮看不見,又尚未娶妃,所以心里忌憚著呢。眼前這位,畢竟是名媒正娶又是御旨賜婚的……娘娘,您說是吧?」
「嘖,你都有理。」怡太妃喝了一口茶,問?「世安呢?不是說今日要來和我報告商務賬本的事?」
「可能是昨夜高興,喝多了。」
「逸兒成親,他高興什麼勁?」
「年輕人愛熱鬧吧,滕少爺畢竟代娘娘掌管著皇室采買,因為王爺要成親,最近送禮的人多了去,巴結著他的人更多了。」
怡太妃垂了眼,又喝了一口茶,天氣熱,飲了熱茶,整個心窩都熱了起來。
「叫他安分點,可別失了分寸。」
劉嬤嬤福了福,「奴婢知道,會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