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玉書下學期便銷假回校任教了,一切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不一樣的是,沒人再找藍曉曉麻煩,因為孔玉書公開對外聲明那件事與任何人無關,完全是他和唐彬一言不和打起來,唐彬錯手傷了他。
之前在師生之間流傳的影片因為距離遠,只有兩人打架畫面,沒有談話內容,既然當事人都這麼說了,大家也只能相信。
藍曉曉還是照常上課下課,一如她所願,孔玉書沒有再刻意關照過她,上課時不會故意詢問她問題,下課時也不曾走過來與她交談半句,就像一般的老師和學生一樣,保持著台上台下的關系。
平日除了上課,她就是跑學校圖書館,一待就是待到晚上九點關門。大三下學期了,除了應付學校課業和撰文報告,她也在準備多益考試,屆時不管留學深造或是再念研究所,多益的成績對她都十分有幫助。
她幾乎總是最後一個離開圖書館的學生,夜晚的圖書館總有一種寧靜幽遠的氛圍,就算看書期間走到露台外頭透透氣,只是看著遠方校舍的點點燈光,也能給她一種舒心的感受。
今晚,突然下起一場大雷雨,藍曉曉抱著課本走到圖書館大門口,館內燈光已經暗下,館外的路燈被大雨打得朦朧,又是風又是雨的,已是春末的四月竟還帶點寒意。
她打了幾個噴嚏,半縮在大大的柱子前望著天空,有點怔忡。
藍曉曉正思量著該直接沖進大雨中回住處,還是等這場大雨變小一些再走?一個高大的身影卻從樓梯間走了出來,她下意識地望過去,那個人也剛好看向她。就一眼而已,兩人都是一愣。
藍曉曉心慌意亂地忙低下頭,那高大的身影看了她一眼,腳步沒停,撐著傘便走入大雨之中,一個轉彎便沒了人影。
這個孔玉書,還真是……說到做到。
她叫他離她遠一點,在課堂以外的地方,他很直接的就把她當陌生人,看到也當沒看到。
她該感到慶幸的,可是卻又難免埋怨起來。如果他真是個陌生人,在這種狀況下,她應該會主動過去請對方撐傘送她一程。
罷了,看這雨勢一時半會是小不了,藍曉曉把手上抱的課本全塞進大大的包包里,很重,但至少可以少淋點雨,不然她的書就全毀了。
她決定一口氣沖到校門口,附近有便利商店可以買雨衣雨傘,頂多回住處趕緊洗個熱水澡什麼的,死不了人。
想著,藍曉曉牙一咬,抱著包包便沖進大雨中——
沒想到人才跑到轉角,就被一只手給扯住手臂,直接把她拉到大傘下。
「啊——」她驚叫出聲。
「是我。」
藍曉曉眸一抬,孔玉書那張俊逸出塵的臉龐近在咫尺。
「你……」雨水迷蒙了她的眼,可這張臉的可辨識度實在太高了,想要假裝不認得都很難。
「跟我到停車場,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麻煩了,我可以自己走……」
「還想生病,躺進醫院里十天半個月的?」
藍曉曉瞪大了眼。他怎麼知道她之前住進醫院里十天半個月?她可半句都沒對他提過!
「你調查我?」
「我自己都躺在醫院里,你覺得我有空去調查你嗎?」
「那就是別人在調查我,再跟你說了?」藍曉曉扯扯唇,倒是平靜。「你們孔家人是怕我跟我父親一樣,派人暗殺你們嗎?」
孔玉書低眸瞧著她。「不是你想的那樣。走吧,我們在這里再站下去,就算有雨傘也要全身濕了。」
她沒再堅持,跟著他走,但仍刻意拉開距離,根本像個小可憐似的。
孔玉書見狀,長臂一伸將她摟近——
「喂,你……」
「我只是不想讓我因為你淋得一身濕。」他說。「這傘沒那麼大,靠近點才能遮到雨。」
就算是,也未免靠太近了吧?
他根本是把她摟在懷里,一點空隙都沒有好嗎?
兩個人的身子緊緊相偎在一塊,心跳和著心跳,竟讓她臉熱心熱起來,想移開身子卻被他摟得更緊,她只好乖乖的不動,屏住呼吸……
雨真的很大,就算這樣緊緊抱著,還是免不了弄濕,她甚至注意到後來孔玉書的傘謗本整個移到她頭上,讓她感動得眼窩一紅,又想起那日他來到她家爬牆流血一事,那股心疼又是一陣陣地朝她襲來。
停車場終于到了,他把她塞進車里,從後座拿了一條冷氣毯給她。「把身體頭發擦一擦,然後包好,我開個暖氣,一會兒就熱了。」
明明……他淋得比她濕好嗎?
藍曉曉抓著毛毯,想幫他把頭發擦干,可最後還是作罷,低頭快速的把自己頭發和身上的雨水都擦了一遍,這才將毛毯遞給他。「你也擦一下吧。」
毛毯夠大,她剛剛只用半邊擦,另外半邊還是全干的。
「我不用,你再擦干點,才大病餅一場,身子骨弱……」
藍曉曉懶得听他說,直接把毛毯罩在他頭上。「我沒那麼嬌弱,你快擦,生病了可別怪在我身上。」
孔玉書失笑地看著她,也不羅嗦,動手把頭發給擦干,邊擦邊問道︰「這麼晚了還待在圖書館干麼?」
「在圖書館當然是看書,還能干麼?」
「是嗎?我以前在圖書館都是約會……」孔玉書說到這一笑,不說了,拿著毛毯側過身繼續幫她擦頭發,動作自然極了,就像做過這樣的動作千百次。
她先是一愕,有點心慌,甚至臉都快紅起來,可一個轉念,藍曉曉反倒沖著他甜甜一笑,抓住他幫她擦頭發的手。「你一定很疼愛你以前的女朋友,可是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孔教授,你不要弄錯了。」
孔玉書挑眉看著她,好笑道︰「我不會弄錯你跟她的,你們兩個根本不一樣。」說完,他繼續擦。
她看著他,松開手,既然他那麼愛擦就讓他擦。
「一定不一樣的,听說是校花,一定美得像仙女一樣。」這時的藍曉曉,又恢復甜美天真的小女孩樣。
「是比你美,個性也比你可愛。」至少那女人在他面前一向是百依百順,溫柔體貼的。
「教授真是好福氣。」藍曉曉依然甜甜地說。
孔家和藍家的人,誰不知道孔玉書到最後是被那女人甩掉的呢?那個情傷可能到現在都還沒痊癒呢!她這麼說,當然是故意嘲弄他,用一種很天真無邪的方式——他孔玉書最討厭的方式。
孔玉書眯起眼,長指扣住她的下巴。「我對你好,你就這麼討厭?非得無所不用其極的激怒我嗎?」
她眨眨眼。「因為這種方式最省力啊。我打不過你、說不過你,你硬要做的事我也阻止不了,但搬弄是非我最行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玉書哥哥。」
一會兒孔教授、一會兒玉書哥哥,叫他教授時的她是冷冰冰的嘲弄;叫玉書哥哥的她是故作無邪的天真,她骨子里最脆弱無助又真實的那一面,永遠被她刻意的掩藏住。
若不是那日孔玉風的一席話,他究竟要被這個女人蒙蔽多久?要不是那一日在牆外親耳听聞她的哭聲……或許,此刻的他真要被她激怒而動手掐死她也不一定。是個傻瓜。
一個無法相信別人會對自己好的傻瓜。
是他的錯,要是他早一點知道她是這樣一個堅強聰明又很清楚自己要什麼的女人,他不會對她做出那麼可惡的事,也不會對她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對不起,我為我曾經對你的誤會鄭重道歉。」他很真心誠意地說。
「誤會?」她挑了挑眉。
「我知道你是故意輸了那場比賽。」
聞言,藍曉曉臉色一變,胸口評評跳。
他怎麼可能會知道?這太詭異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只有她一個人知情,不可能有人會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若是被她父親或是孔夫人知曉,她以後的日子就別想好過了。
孔玉書微微一笑。「你不知道沒關系,我知道就好。」
這笑容……更詭異!
難道,這就是孔玉書突然對她態度大變的原因?不是故意對她好,而是真心對她好?因為覺得自己誤會她了,所以感到愧疚?
藍曉曉伸手撥掉他的手,別開眼。「不是要開車送我回家?開車吧。不想送的話,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的心惶惶然又亂七八糟的,心底最私密的一部分被突如其來地撕開,這讓她非常慌亂而且無措。
聞言,孔玉書突然傾身靠向她——
藍曉曉嚇得用雙手抵住他。「你干什麼?」
這麼近的距離、這麼近的臉,她的手還模在人家胸膛上,姿勢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孔玉書盯著她慌亂的陣子和小巧動人的紅唇,被大雨淋得可憐兮兮的一張小臉,令他的心輕輕一動,卻很快被他忽略掉。「只是要幫你系一下安全帶。」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藍曉曉忙伸手去拉安全帶,從右邊拉到左邊,伸手模半天卻找不到扣環。
見狀,孔玉書伸手抓住她的手,她一驚,想把手抽回,他卻緊抓住不放,把它引導向扣環的位置,直接握住她的手幫她扣上。
「坐好,要出發了。」他笑看著她。
她臉熱熱、耳熱熱,手更熱……
這男人根本是個情場老手,連對她這個小妹妹也不放過……
車子平穩地前進,車內安靜的只听得見空調的聲音,藍曉曉卻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快要蓋住空調的聲音,砰砰砰地像打鼓一樣,震耳欲聾。
你剛剛是在勾引我嗎?她很想這麼問,可她一個字也問不出口。
也許對這個男人來說,剛剛那些動作只不過是習慣而已,就像他不止一次幫他前女友擦頭發一樣,習慣成自然,她若問了,只會顯得自己大驚小敝和心慌意亂。
她得直接漠視掉他這些看起來很體貼的習慣……
那畢竟是習慣而已,什麼意義都沒有,沒有意義的語言或舉動,她根本不必也不該放在心上揣摩再三,這太自作多情,也太可笑。
可,她心動了是真……
這確是千不該萬不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