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曾說過要你相信我,難道你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看著她空洞而冰冷的雙眼,楚祈的心狠狠揪痛了起來。
「信任?我曾經對你的欺瞞一而再再而三的信任,也警告過你我最討厭人欺騙我,你當時是怎麼說的?你只是沒告訴我,不算是欺騙我……呵呵,這次也是一樣嗎?你只是沒告訴我你跟京家的關系,也沒告訴我你回京華上班了,更沒告訴我你竟然替京華集團標下那塊地,得標金額甚至才超過黎氏開出的金額十萬元而已。」夏孟苓的心隨著自己的話而逐漸感到寒冷,眼神卻更銳利了,「我放在床頭櫃的標書,你是不是看過了?」
凝視著楚祈墨黑如夜空的瞳眸,即便她知道機會渺茫,但還是忍不住在心里沒用的暗暗祈禱他開口否認。
但見他的臉上閃過一抹歉疚,她瞬間覺得眼前一黑,一個不穩幾乎要失去平衡。楚祈見狀,連忙上前懷抱住她,不料她卻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他沒有閃躲,硬生生接下甩在臉上的這巴掌。
清脆的巴掌彷佛是打在她的心上,讓她原本不願意在他面前落下的淚水,霎時如斷線珍珠般不停掉落。
「別哭,我知道我的行事有瑕疵,但是我的所作所為絕對都是為了你跟黎叔……」他的臉不疼,心疼。
「我不听,我什麼都不想听!你這個叛徒,我恨你,我很你!」她舉起雙手捶打他的胸膛,歇斯底里地哭喊。
他怎麼能……怎麼能在他們恩愛纏綿之後,趁著她沉浸在幸福余韻,並安穩睡在他懷中時,悄悄起身窺探標書?太殘忍了,他對她太殘忍了。
楚祈任由她宣泄情緒,等她終于沒力氣捶打時,才握住她的手,語帶急切地道︰「我承認我有看,但那是因為黎繼業已經早一步偷到的把標書送到京峰手中,我必須了解你設定的金額,才能在公司內部跟京峰交手,如果我沒攔下京峰,今天那間房子早落到京峰手中,黎叔的心願就真的永遠落空了。」
夏孟苓茫然的瞅著他,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什麼都听不進去。
「你听我說,那場火是黎繼業搞的鬼,他為了偷你放在辦公室的標書,便打算趁著火警混亂的時候破壞抽屜拿走牛皮紙袋,而你卻以為被火焚毀,完全沒想到標書已經落入他的手中。」
「黎繼業?」
「沒錯,我早派人盯著京峰和黎繼業,所以對他們之間的來往早有戒備。」楚祈見她死寂的神色逐漸有了點溫度,連忙繼續說道︰「京峰答應給黎繼業百分之二十的回扣,只要他幫忙拿到標書即可,所以黎繼業才會狗急跳牆,想出縱火的爛招。你說他沒到現場?其實他早搜括走自己要的東西,還不小心灼傷了,才會狼狽逃回家躲著。」
夏孟苓雖不發一語,但沒有將他的手掙月兌已經是個好現象。
「本來我是想跟京岷商量,讓他們放棄這個開發案,但這其中牽涉太廣,若放棄,那他們之前收購的土地便沒有意義了,董事跟股東也肯定不會通過這個提議。所以我才听了京岷的建議,出面跟京峰爭取這個的案子,在公司內部先進行一次投標,且為了對付看過你的標書的京峰,我才會看了你放在床頭櫃的備份標書,我承認我不該,但為了保住那間房子,我不得不使些手段。」
「你會保住那間起家厝?」
「沒錯,好險老天爺沒有讓我枉做小人,這案子跟房子終于順利落在我手上,孟苓,相信我,我絕對會完璧歸趙。」
他的語氣如此誠懇,話中毫無破綻,似乎一切真的就如他所講的那般,他的所作所為全都是為了她跟黎叔。
夏孟苓的心動搖了,嘴巴不由自主地出聲,「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告訴我?」
听她肯開口,楚祈緊繃的情緒又稍微放松了些,聲音更加柔和的說︰「你照顧黎叔已經夠費心思了,我不想讓你知道太多而傷神,況且,提早讓你知道,只是更增添你心中的不安,所以我才想等事情都抵定後再告訴你。孟苓,相信我,我不否認我的確是想藉這個案子穩固在京華集團的地位,但那是因為唯有如此我才有能力守護你,並完成黎叔的心願。」
「你的意思是,你會把房子還給黎叔?」夏孟苓覺得自己原本想與他絕裂的心正一點一滴軟化了。
「我保證,我一定會完璧歸趙。」楚祈坦然迎視她帶著審視的目光,墨玉般的黑眸一如往常般清澈灼亮。
夏孟苓強迫自己不要沉溺在他那雙總能讓她悸動的雙眸,並壓抑住心中那股軟弱地想要再次相信他的,冷靜而疏離地看著他道︰「那就等你做到的那一天再說吧,這里你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的淡漠狠狠刺傷了他的心,他神色帶著痛苦,「我嘗過被人背叛的痛苦,孟苓,你是我唯一愛過的女人,我絕對不會做出背叛你的事。」
他的話非但沒有讓夏孟苓的態度軟化,反而勾起她另一波怒意,「是嗎?那為了任楚楚在京家掀起風暴的事情也只是我誤會嘍?你對過去根本是避重就輕的說,讓我怎麼相信你?」她譏諷地笑著,心髒卻像被硫酸腐蝕似的劇痛。
楚祈愣了愣,暗暗月復誹,這該死的高柏,明知道婧兒喜歡的是京岷,偏偏要胡攪蠻纏,搞到現在反倒要他這個無辜者枉做替死鬼。
「說不出話來了吧?等你不是說到而是能做到之後,我們再談。」她冷笑一聲,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一張臉緊繃著,努力揚起下巴克制著不要在他面前落淚。
「我只能說,我是真的愛你。」他掙扎著想挽回劣勢。
夏孟苓沒有回應,腳步不穩的逃回屋內,緊緊地將大門關上、鎖上,就怕自己會克制不住沖入他懷中。
最終淚水還是無法克制的滾落眼眶,灼燙了她的臉龐,她用手掩住嘴,不讓嗚咽聲驚動到黎曉生。
「夫人,您還好吧?」較年長的看護見她蹲在門口低泣,連忙上前關心。
夏孟苓點點頭,但心中卻在吶喊,她不好,她一點都不好,撕心裂肺的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原本以為的光明未來原來只是海市蜃樓,只是老天爺的一場玩笑。
「那個……先生請您過去……」看護遲疑地開口。
聞言,她收拾起破碎的心,用手背拭去淚水,站起身子,點點頭道︰「我馬上過去。」
不行,她必須堅強,她不能讓黎叔為自己擔心。
看護不敢多說什麼,佯裝沒看到她眼睫上未乾的淚水,應了聲之後便退下。
夏孟苓深呼吸了幾口,先到浴廁洗把臉,用毛巾敷了一下眼楮,整理過儀容,才走到黎曉生的房中見他。
經過這個打擊,黎曉生的臉色似乎更加枯槁了,讓夏孟苓看得自責又心疼,水靈瞳眸又開始蓄集水氣。
「孟苓……」黎曉生朝她伸出手來。
夏孟苓馬上跨步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安慰道︰「黎叔,放心,我會想辦法把房子搶回來的。」
黎曉生虛弱地牽動了下唇畔。其實他們彼此都很明白,這話中的安慰成分居多,京華集團正等著這塊地動工,怎麼可能保留房子還給他?所以他也沒接腔,轉移了話題,「剛剛是他來了?」
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些,點點頭道︰「我把他趕走了。」
「他怎麼說?」黎曉生努力打起精神問。
遲疑了半晌,夏孟苓搖搖頭,露出自嘲苦笑,「他的話還能信嗎?」
「說說看。」
猶豫好一會兒,夏孟苓才將方才楚祈說過的話一一說給黎曉生听,只刻意省略了黎繼業放火的那一段,最後用嘲諷結尾,「他竟然還臉不紅氣不喘地說他只愛我,所以我才說他的話根本不能相信。」
想到他看任楚楚的眼神,明明就帶著眷戀,竟然還騙她說只是以前的老板?她忽然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笑可悲的大白痴。
「他說他回去是為了阻止京峰跟繼業聯手……」黎曉生暗忖了半晌,又抬起眼眸,難得地恢復精明,瞅著她道︰「他們兩個什麼時候混在一起了?你還有事情瞞著我嗎?」
「沒……沒有。」她垂下眼睫,回避他的目光,「我也是听楚祈說才知道,原來京峰應允要給繼業一筆錢……難怪繼業這麼盼著我失敗……黎叔,我對不起你。」
黎曉生眉頭微蹙,半晌後才松開,接著長嘆一聲,「罷了,這整件事說起來,最痛苦的應該是你才對。」
他的諒解讓她濕了眼角,更加懊惱自己到現在竟然還沒辦法死心,竟然還幻想著或許楚祈真會如他所說,只是先把房子掌握住,然後再想辦法還給黎叔?
「你不要再自責了,我也想開了,或許美華的想法也跟孩子們一樣,對我依然心存埋怨,所以冥冥之中不願意讓我買回那間房子。」他又嘆了口氣。
「不是這樣的,都是我瞎了眼,愛上一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夏孟苓的眼淚終于落下,滴滴都帶著椎心刺骨的痛。
「那也要怪我不該亂敲邊鼓。」黎曉生也難過地閃著淚光,「看來我或許真的是不行了,人老了,連眼光都失準了。」
「黎叔……」聞言,她俯身將臉埋在床鋪,失聲痛哭。
「哭吧,哭完就忘記他,人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你還年輕,未來還是充滿希望的。」黎曉生任由她哭著,嘴上雖然安慰著她,臉色卻也透著一絲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