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啦,邵怡然看著自己繡的白兔吃草圖案,內心十分滿意,雖然婆婆跟珠老姨娘繡工好,但她這個親娘也得表示表示,絞了線,這便喜孜孜給康哥兒換上。
女乃娘巴結道︰「夫人繡工可真好。」
邵怡然心想,說什麼大實話,左看右看,真襯康哥兒。
康哥兒什麼也不懂,面對親娘的各種寵愛,就是咿咿呀呀。
饒是如此,邵怡然也很滿足了。寶寶啊,娘是穿越人,本事可多了,等你大了就通通教你。
正在喜不自勝,外頭傳來聲聲問好的聲音,是黎子蔚回來了。
邵怡然臉色驀地僵住,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黎子蔚走進兒子的耳房,笑說︰「怎麼我每天回家你都在這?」
邵怡然月復誹,你可以每天去艷華館,不準我每天來耳房?但面上不顯笑說︰「孩子可愛嘛。」
「我可要喝兒子的醋了。」
哼,跟一個小倌談論商秧變法都會哈哈大笑的人,跟我講喝醋,飲鴆酒吧你。
迸代的聲色場所真厲害,黎子蔚那樣沉穩嚴肅的人,也被迷得不知道天南地北,天天泡在那邊晚回家不說,還跟老婆撒謊。
邵怡然模模兒子毛茸茸的頭發,揮揮手,讓女乃娘丫頭下去,經過這陣子沉澱,她已經想通了,不要鑽牛角尖,要跟他談,她可以把婚姻繼續下去,前提是他得跟莫小倌斷得干淨。
「有件事我要當兒子的面跟你說。」
黎子蔚正在玩康哥兒的小手,「怎麼啦?」
「我知道剛開始時,是我自己跟你約法三章,那時候我說平妻也可以,姨娘通房也可以,我都會安排,後來我後悔了,你也同意我的後悔,所以我覺得我們院子不該有平妻,也不該有姨娘通房。」
「我們這里是沒有啊。」
邵怡然在心里想,但你每天班跑去艷華館,並沒有比較好,想了想,決定開門見山地道︰「我知道艷華館的事情了。」
黎子蔚一怔,「你知道了啊……」
「我不能接受,你別跟他來往了……我、我很難過……」
「你放心,我不會把他帶回家的。」
邵怡然知道京城民風開放,不少達官貴人家中都養著美貌小倌,不帶回家也是承諾沒錯,但對她這個現代人來說,這等于是告訴她「我分不開」。
她心瞬間沉了下去,她在,兒子也在,但即便是這樣,也沒能讓她多一些籌碼,是自己太天真了嗎?以為只要自己開口,他就會迷途知返。
現在想來,她懷孕時,他的溫柔好像是假的一樣,那時她說太快懷孕了很抱歉,不能跟你啪啪啪了,雖然是這樣,你也不能跟別人啪啪啪喔,他笑說那不是婚姻中最重要的。
當時她還很欣慰,果然是現代人,懂得忍耐也是婚姻中的一部分,穿越小伙伴,贊啦。
看他總是那樣高興,樂此不疲地模著她的肚子,說自己想到什麼好名字,孩子還沒生,男女名字已經各取了超過五十個,還是她提醒大名得老爺子取,他這才想起來,隨即沮喪了很久,那樣子真說不出可愛。
但那些體貼暖心的言論,不過是一年前的事。
邵怡然眼眶一紅,「你以前說,看大伯父跟黎子衿那樣,覺得他們很傻,女人一多,院子就亂,哪還有片刻寧靜,找一個最好的彼此真誠相待,才是人生,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講過這些?」
「我沒忘,我現在也還這樣想。」
「那你是怎麼回事,每天離開欽天監就去艷華館,還面不改色的跟我說在做學問,我原本以為你只是一時新鮮,但時間久了,我知道不是,你像一個上癮的人,要去那邊才會讓你好過一點。」
黎子蔚解釋,「我跟他只是聊聊天,你想太多了。」
「男人作賊心虛時,就會說女人想太多,我不是十六歲,我看了很多靠北老公、靠北男友,你絕對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你以為我傻到听不出來你在避重就輕?」邵怡然吸了吸鼻子,「你真那樣喜歡他?」
黎子蔚沒回答。
邵怡然的心沉到了谷底,但還是想做最後的努力,「我跟康哥兒加起來,還是不足以讓你準時回家?」
「我能答應你,我的家,我的身邊,只會有你一個女人。」
然後有無數的男人?她不是傻子,她听得懂他那些含糊的意思。
他的意思就是——是,我對你還是有愛,但我也離不開他,好好好,我保證,家里只有你,可是外面會有別人,以後不準生我的氣,因為我沒把話說死。
混帳。
她冷靜過,忍耐過,也努力過,但人心一旦改變,真的做什麼都沒用,她還年輕貌美,兒子也白胖可愛,兩個大活人就這樣在他面前,他還是覺得家花野花一樣香,都想帶在身上,也不怕家花野花剛好藥性相沖,混合起來毒死他。
是,她可以裝沒事,反正發現以前也都沒事啊,不帶回家就好,她依然是黎子蔚身邊唯一的女人,有身分,有地位,人人羨慕。
可是一個人要怎樣才能在知情的情況下裝作不知道,在別人羨慕時,笑得很幸福?
或許有人可以,但她不行,忠誠是婚姻的最後底線,在愛情里,彼此都該是唯一。
誰管他只是聊天還是干麼,精神外遇也是外遇啊。
邵怡然只知道自己求了,然後被婉拒了。
人生大概就是這樣吧,沒辦法稱心如意,倪氏有梅姨娘、柴姨娘、池姨娘來糟她的心,姜寧兒就有佩蘭跟紫苑給她壓力,外人看她這黎夫人幸福無雙,卻不知道黎大人外面有個莫小倌。
黎子蔚若是把莫小倌帶回來安置,她還可以找借口說「不尊重我」、「我不同意」,然後大發瘋一頓,解解氣,偏偏他就是在外面約會,誰不逢場作戲啊,若她因為這樣而生氣,錯的就變成她。
黎子蔚心機真的很重,他大概什麼都想到了,所以她再生氣,卻也什麼氣都不能發。
邵怡然深吸幾口氣,「那我們和離好了。」
黎子蔚拉住她的手,「我說了,身邊只會有你一個女人。」
「哈,哈哈,你能接受我說身邊只會有你一個男人,然後找女人大搞百合嗎?你可以接受,我就考慮你的說法,如果你覺得感情不能分享,那就不該這樣要求我,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也做不到。」
「怡然,我對你,真的是真心的。」
「如果你的真心是這樣,那太廉價了,真心應該是無價的,而不是可以到處分割,每個人都拿一個。」邵怡然堅定的說︰「你如果不願意回頭,那我一定要走,這不是我想要的婚姻。」
「再給我一點時間。」
邵怡然想拿她的狼牙棒,打得他滿臉是血,看他還能不能那樣有感情的看著她,看得她……心軟。
媽的,明明就是個劈腿男,自己是在留戀什麼?應該義無反顧的離婚,戶部有她祖父的門生,就算他不肯,她也有辦法拿到和離文件,然後展開新人生。
可是,他那樣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她又沒用地舍不得起來。
邵怡然再也不會說那些藕斷絲連的女孩傻了,因為沒有遇到,都不知道自己也能傻成這個樣子。
事情就這樣僵住了,黎子蔚還是天天跑艷華館,可回到家後又對她溫柔萬分。
欽天監的荷花池有幾枝開始含苞,便折了一枝回來給她養在花瓶中,得了一塊難得的紫玉,打了一支紫玉釵給她,還親自給她換上,說很好看。
邵怡然覺得自己很沒用,每個白天都想著上要他說清楚,今天是他逍遙的最後一天,他好日子到頭了,一定要逼他做選擇,然而每當接收到他望著她的眼神,突然又舍不得了。
可惡,長得好果然很有用,她就是個俗人,受不了好看的男生深情款款地看著她,一看就讓她自動退讓。
蘇嬤嬤勸她,「是小倌兒才好,是姑娘就麻煩了,姑娘沒看大老爺的池姨娘,仗著自己受寵,給大太太下了多少絆子,蔚爺外面那個不管得了多少寵愛,生不出孩子都是枉然,等新鮮勁一過,那就什麼都沒了。」
「是啊,」杰樨跟著勸,「您看像大少爺那樣,成親不到一年就抬了兩個平妻,蘭女乃女乃生了龍鳳胎,苑女乃女乃也生了個兒子,偏偏大女乃女乃沒動靜,那才添堵,姑娘有康哥兒,什麼都不用怕。」
她有兒子,有銀子,什麼都不怕,但糟心啊,這倪氏跟姜寧兒到底是怎麼過的,有時間她要去討教下。
真懷念成親前的日子,每天跟著黎翠雨吃吃喝喝,跟姜寧兒還有黎翠陶斗斗嘴,揉揉黎翠娟圓圓的臉頰,就是愉快的一天。
她從童話故事中清醒,是看到黎子衿跟佩蘭偷情那日開始,誰想得到外表剛正不阿的黎子矜,居然跟姜寧兒的丫頭有一腿,又听說黎子軒將通房文竹打得幾天下不了床,差點嚇死她,黎子軒看著風度翩翩的讀書人,居然有暴力傾向?至于黎子均,花街柳巷赫赫有名的黎三少爺,外面玩還不夠,院子的丫頭都上了一輪。
她當時還覺得,幸好黎子蔚是黎家兄弟的例外,可現在回想起來,也好不好哪去,被一個小倌迷得天天往那跑,像什麼樣。
話說回來,自己也太沒用了,這樣的丈夫不扔掉,難道還要留著過年?
不行不行,今天是最後一天,等黎子蔚回來,她絕對要逼他,不斷了艷華館,就給本姑娘簽和離書,女的要,男的要,哪這麼好的事情?
「姑娘不好了。」鳶蘿匆匆進來,一路還在喊,「大不好。」
蘇嬤嬤罵︰「姑娘好得很,哪里不好了。」
泵娘最近是又清減了,她這嬤嬤很煩惱,但知道是姑娘鑽了牛角尖,得等姑娘自己想開,不然怎麼補都不會胖。
「姑娘,剛剛守門小廝派人來說,有個小爺上門找,說自己是三爺在別處生的兒子,蔚爺的親弟弟,現在想請祖父收留,請哥哥照顧,大管家已經請進去說話了。」
邵怡然口中的一口參湯噴了出來,什麼?黎宗三欠賭債跑了,還在外面繁衍後代?黎家本來就過得不錯,這一兩年過得更好,每月都有奇怪的親戚上門,求照顧、求幫助,還有的厚臉皮,想直接住下來,不過這些都是交由大管家處理的,因為黎老爺子沒那麼多時間理他們。
黎老爺子早年辛苦起家,只有妻舅幫了一把,然後在江南貨物丟失時,讓昔日朋友幫忙追回,其他人不是冷嘲熱諷,就是等著看好戲,黎家興盛後他當然不會管那些旁支宗親,但照顧故友的孫女,對老妻拿銀子回娘家的舉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就是他的報答。
大管家對于這類事情,經驗豐富,關系近的,吃一頓飯,然後幾兩銀子請出去,關系遠的,直接送客。
邵怡然在黎家住了幾年,自然知道這種情況,但大多都是一表到三千里的那種表哥、表伯、表叔,說的都是跟黎老爺子的關系,這是第一次,有人說跟黎子蔚有關。
她有些傻眼,「大管家真請進來了?」
「是啊,奴婢去花廳偷看了,那人跟蔚釜真有幾分像,身上還有黎三爺死前寫的信,上頭說有黎家的花押,還拿得出黎三老爺的玉佩,大管家對他很客氣啊。」
邵怡然大驚,這听起來很像真的啊,如果只是長得像,還能說人有相似,但信上有花押,外人絕對不會知道黎家的花押是什麼,有很大的可能,這真是黎宗三在外面生的兒子。所以他死了?
珠老姨娘一定很傷心,莊氏得知這消息,肯定是感觸萬千。
莊氏是思想很傳統的婦女,就算黎宗三拋妻棄子,但對她來說,那仍然是她的丈夫。黎子蔚得知後不曉得會作何感想,黎宗三這輩子沒照顧過他,死前沒個道歉,死後倒是留了個活人讓他照顧,不過黎宗三也真強,到處留爛攤子讓人收拾。
沒多久,松鶴堂那邊就派人來說話了,讓子蔚回來後,夫妻倆去一趟松鶴堂。
邵怡然算算時間,黎子蔚也差不多該回來了,便先換起衣服,如意翠鳥夏衫,百合月白裙,選了紅寶石頭面,全戴太夸張,只拿了其中六樣。
黎子蔚回來了,看她一身打扮,有點詫異,「你要出去?」
「你也要。」邵怡然道︰「有個人說是你弟弟,現在上門求收留。」
饒是黎子蔚那種八風吹不動的人,也驚訝了,「我弟弟?」
「是啊,快走吧,別讓祖父祖母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