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苗洛青再度死于冉疆之手。
她是個年輕貌美的剌客,奉命剌殺錦衣衛北鎮撫使司大人冉疆。為了找機會下手,她潛入冉府,成為冉疆的貼身丫鬟,成功接近他,還上了他的床。
她武功不差,但對手是武功高強的冉疆,所以她只能用美人計。
每個剌客都有獨一無二的本事,苗洛青也不例外,她的本事便是媚殺,以美色為餌,媚惑對手,取其性命。
然而,刺殺冉疆,卻成了她九生九世的惡夢。
為何是九生九世?因為她剌殺冉疆九次,死在他手上九次,也重生了九次。
苗洛青認定冉疆就是專門生來克死她的大惡人。說起來,她與他無冤無仇,剌殺他不過是奉命行事,但隨著每一次剌殺失敗,他們之間便累積了九世的血海深仇。
她與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管她如何使計耍謀,並根據前一世的經驗來修正這一世的計劃,最後活下來的都是他,而她都是慘死的那一個。
她恨冉疆恨到都要向陰曹地府的閻王抗議了,可惜還來不及見到閻王,就又莫名其妙的重生了。
這九次重生,她曾被冉疆一箭穿心、下毒、震碎心脈,皆是慘不忍睹。
說穿了,冉疆對付她,就跟捻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第九次死後,她睜開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同樣熟悉的屋子、同樣熟悉的床,以及同樣熟悉的家具。
她緩緩坐起來,蒼白美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有清冷和極度的倦怠。每次死在冉疆手中後,她都會在這個時間、在這間屋子、在這張床上重生過來。
這次是第十次重生了。
「嘖……又活過來了……」她自言自語,嗓音幽冷清淡,沒有一絲喜悅,只有麻痹。
九次剌殺失敗,九次死狀淒慘,換作任何人都會感到挫敗,更何況最後一次,她被冉疆一刀腰斬,死前還撐了一會兒,處在極度恐懼和痛苦中。
她還沒有瘋,已經算不錯了。
屋門突然被推開,一名女子闖了進來。
「喲,都什麼時辰了,居然還賴在床上偷懶?」
說話的女子叫秋月,跟她一樣是冉府里的丫鬟,見她還待在床上,立即高聲諷剌。苗洛青淡漠地瞧了秋月一眼。以往她和秋月兩人總是針鋒相對,明爭暗斗,但今日她卻懶得跟她唇槍舌戰,只是靜靜地坐在床上望著她。
「怎麼變啞巴了?大人回府,需要人伺候,你不在,蕊兒便代替你去伺候大人了,你還杵在這兒偷懶?」
苗洛青依然冷漠地望著她。
秋月與自己向來不對盤,卻特地跑來告訴她這事?依照重生的經驗,她知道秋月在說謊,真相是蕊兒被設計去頂了自己的差事。
秋月的目的是要她和蕊兒在冉疆面前爭吵,惹冉疆心煩,她秋月好坐收漁翁之利。秋月喜歡冉疆,一直想搶走她貼身伺候冉疆的差事,而她因為有任務在身,從不讓她得逞。
但這一世,她決定成全秋月。
「秋月,我病了。」見秋月愣住,不等對方回答,又繼續道︰「我很不舒服,這幾日恐怕無法去大人身邊伺候,你幫我跟趙管事說一聲,告個假吧。」
秋月一臉意外,接著又露出疑惑。「你病了?」
苗洛青垂下眼,病懨懨地躺下,做出嬌弱無力之狀。「我現在全身無力,頭昏腦脹,根本無法去伺候大人。」
秋月本是故意來刺激她,要她去跟蕊兒吵架,沒想到人家卻病了,還想告假。她心思一轉,腦子里立即有了另一個主意。
「既然如此,你就躺著吧,我就勉為其難幫你去跟趙管事說一聲。」秋月不再跟她多說,轉身走出屋子,挾著心思,匆匆去找趙管事。
秋月一走,苗洛青便又坐起來。她知道,秋月會趁這個機會去搶她的差事,如此正中自己下懷。
苗洛青受夠了,這一世,她不想再落得慘死的下場,她決定避開冉疆,離他越遠越好。只要不殺冉疆,就少了被他做掉的危險。
但這個決定不能讓組織察覺,她必須保守秘密。幸虧組織沒有規定她在什麼期限之內必須殺掉冉疆,所以她能拖一天是一天,至于其他,以後再看著辦吧!
苗洛青下定決心後,便在屋里休息三日,裝病到底。
三日後,她出了屋門要去上工。如她所料,原來的差事落到秋月手上,她被告知去找趙管事。
趙管事說她病了太久,那差事不能沒人做,遂找秋月頂替她,又找別人來頂替秋月。這頂替來、頂替去,最後就只剩灶房有缺人了。
听到自己被調去灶房,苗洛青冷笑了下。
灶房是粗使丫鬟的差事,像她和秋月這樣有姿色的丫鬟,都是被分配到內院做些精細活,怎麼也輪不到她去灶房,這趙管事分明是故意的。
苗洛青看著趙管事色迷迷的目光,心底有數,趙管事是在等著她「賄賂」呢。
「明白了,我就去灶房吧。」她不在乎,不管是燒火丫鬟或洗碗丫鬟都無所謂,只要能離冉疆越遠越好。
趙管事沒想到她連求都不求,就這麼爽快的答應了,他原本還想著只要她開口相求,他就乘機提出要求。
「既然你願意調去灶房干活,原來的睡房也得換了,你就搬去灶房大寮,和大伙兒一塊擠著睡吧。」趙管事狀似不經心地說。
愛里都知道,灶房的僕人寮房跟內院的丫鬟住房差了好幾個檔次,上等丫鬟住的是兩人一屋,不管是床鋪大小或家具擺設都較為精細干淨。可灶房的下人大寮就不同了,都是粗使丫鬟和老媽子一塊睡大通鋪,大伙兒全窩在一屋,什麼味道都有,到了晚上還有打鼾、說夢話、磨牙的,熱鬧非凡,吵得人睡不著。
趙管事不信青兒這丫頭受得了,肯定听了變色,不過他再度錯估了,苗洛青只是表面看似弱不禁風,實際上卻是能吃苦的。去灶房干粗活、睡大寮,于她何難?連個苦字都稱不上。
在趙管事的錯愕下,她瀟灑地轉身走人,這是打算回房收拾了。
趙管事臉色一沉,威脅罵道︰「臭丫頭!不知好歹,到時可別來求我,若是來求,就不是花銀子了事,而是用身子……」說到這里,他滿意地瞧見青兒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著他,卻不料接收到一雙冷冽銳利的目光。
苗洛青是刺客,自有她冷血的一面。那雙美眸暴出鋒芒,挾帶著殺意的威壓朝他襲去,直剌入他眼底。
趙管事被她如此冷不防的盯上,霎時背脊竄起一股寒意,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人也傻愣當場。
苗洛青得到他眼底的怯意,目的達到,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離開後,趙管事才回過神來,莫名其妙地撫著心口,不禁自問︰怪了,他剛才被那丫頭瞪一眼,怎麼突然就瑟縮得說不出話了?
思及此,他不禁怒火起,咒罵一聲。
「臭丫頭,敢給我使眼刀,逮到機會,看我如何整治你!」他心里想的全是下流的齷蹉事。
當初青兒一入府,他就瞧上了她的美色,不管他如何明示、暗示,都得不到那丫頭的青睞。
對趙管事來說,他看上哪個丫鬟,是那丫鬟的福氣。他在府里雖是個小避事,但要不了多久,肯定能坐上大管事的位置,那青兒這般不識抬舉,他心中記恨,發誓遲早要得到她。
苗洛青打定主意遠離冉疆,因此調到灶房,搬離住房,正好稱了她的意。她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好好想個辦法,看找什麼理由離開冉府,既不讓冉疆起疑,又能對組織有所交代。
但這件事難在她奉組織的命令剌殺冉疆,宮主若沒收回成命,她不能離開冉府,就算要離開,也必須找個不得已的理由瞞過去。
苗洛青本以為待在灶房便能遠離冉疆,卻沒料到命運的齒輪似乎存心與她作對,來灶房干活不過十日,府里便發生了大事。
「有剌客!」
不知是誰高聲喊叫,如驚雷炸開,讓府里上下一陣騷動。
苗洛青此時正在洗碗,听到剌客二字,心頭一驚。
她停下手邊的差事,隨著其他僕人走到外院。
廚房管事魯大娘忙抓了一名僕人詢問。「怎麼回事?」
「不得了,有人要刺殺大火呢!」
「剌客有多少人?大人可有事?」
「听說剌客是混入咱們府里的人,被大人下令圍住了,正在做困死斗!」這名僕人說完,便要匆匆趕去看熱鬧,其他僕人也放下手邊的差事跟過去了。
苗洛青默默地跟隨眾人前去,她心下暗忖,原來除了自己,這府里還埋伏著其他刺客?不知這刺客是否跟她一樣,都是宮主派來的?
她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她知道為了剌殺成功,組織有時會秘密加派另一個刺客
埋伏在暗處,等待機會下手。
這麼做一來是為了計劃周全,提高成功的機會,二來是監視,萬一第一位剌客失敗了,為了避免他在酷刑下出賣組織,第二位負責監視的剌客便要及時殺人滅口。
苗洛青心中懷疑,這名刺客會不會是宮主派來監視她的?見她被調到灶房,沒機會下手,便自行出手刺殺冉疆?
苗洛青隨著眾人前去,越過人群,瞧見一名持刀女子正被眾侍衛圍住,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丫鬟秋月。
苗洛青心中驚訝不已。沒想到秋月竟是刺客!
此時秋月臉色蒼白,身上染血,顯然是在一番惡斗中受了重傷,她的下巴月兌臼,雙手被一名侍衛壓制在背後,動彈不得。
剌客若刺殺失敗,為了不落入對方手上,會服毒自盡,但秋月下巴被卸,可見是來不及服毒便被制住了。
苗洛青看著秋月,心情說不出的復雜。
這時,原本圍在四周的侍衛突然分成兩列,讓出一條路,而路的另一頭,一抹魁梧的身影沉穩地走來。
他身姿挺拔,如筆直的刀鋒,劍眉星目,相貌冷峻,那一身不怒自威的迫人氣勢籠罩全場,壓得眾人噤聲不語。
冉疆!
苗洛青下意識低頭,退了一步,將身形隱在眾人後頭,藏得更深。因為前幾世的陰影,讓她對冉疆無形中生出一股畏懼,避他如避蛇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