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今晚的西城小院特別熱鬧,焦黎兒做了滿滿一桌菜,杜氏、李宜鳳、許毅、樂嬤嬤及袁靖淵圍坐,除了小大人許毅,每個人都是笑容滿面,男孩像局外人,不吭一聲,只吃飯。
晚膳結束,李宜鳳拉著杜氏聊些事,樂嬤嬤也陪同,許毅繃著臉回屋子,袁靖淵則跟著焦黎兒先回屋,去看他將入住的小廂房。
小廂房里的家具很簡單,床上放了干淨的被褥及枕頭,一邊有個櫃子,靠窗放了桌椅,梳妝鏡台架上有一銅盆。
她原本是想跟他交換睡,畢竟她的屋子大了點,但杜氏不讓,還出言調侃——
「舍不得?我怎麼听靖淵說你一直要他去找個什麼大家閨秀?」
「我這不是為他好嘛。」她吐吐舌頭。
杜氏伸手點點她的鼻子,「不好,我看中你當我媳婦兒,他也是,咱倆誰也不換,你定定心,別想有的沒的。」
那是下午打掃說的話,現在回想起來,再看著袁靖淵坐在床上,她還是忍不住提了他去睡她那間房的事。
「不用,你睡那里,進灶房也方便,若是下雨,或秋冬天冷下雨又下雪,我可舍不得你從這廂房繞到灶房去。」他立即駁了她的打算。
她一愣,沒想到他已想這麼多了。
「我對你這麼好,你不會再把我推給別人吧?」
燭光下,他溫柔的目光落在她粉女敕的唇,雙眸迅速閃過一道熱烈光,天知道他有多後悔當君子的說絕不再踫她,除非她對他有了樣的情意。
君子重承諾,這段時間的努力,他知道她接受自己了,但要有一樣的情意,可能還有一段坎坷路要走。
她不知他心思,僅嗔怪的看他一眼,「還說呢,你連這種事也跟娘提。」
這一眼明明沒有勾引之意,在他眼里卻動人心弦,他想一親芳澤的更強,他暗暗調整呼吸,卻還是忍不住牽牽小手,「我不就是怕你這媳婦兒跑了。」
怎麼愈來愈油嘴滑舌?她臉兒羞紅的看著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自己的小手,她輕咳一聲,掩飾怦怦狂奔的心跳聲,抽回自己的手,也轉移話題,「學業怎麼辦?」提到這個,她紊亂的心跳終于正常些。
他有些遺憾的看著她的手,再抬頭看著她說,「你放心,下午我跟三個同窗已經聊過了,我心中有想找的夫子,他們讓我去試試,真的不成,他們會幫我想辦法。」出外靠朋友,這一生,他有這樣的感觸。
學業方面,她不是很懂,既然他已有打算,她也不糾結。
眼看時間晚了,她從灶房舀了熱水提了桶水到自己房間,讓回屋的杜氏梳冼,袁靖淵自行打熱水回房沐浴,一如在老家的習慣。
杜氏跟焦黎兒先後洗漱完,袁靖淵便過來了,但隨即又被杜氏趕回房讀書,她有女人的私密話要跟焦黎兒說。
今明兩晚,她都會跟焦黎兒擠一張床,後天一大早就要離開了。
杜氏跟焦黎兒面對面躺在床上,杜氏細細打量幾個月不見的小泵娘,「今兒乍看到小黎兒的第一眼,娘是驚艷的,沒想到我的小黎兒變得這麼美,尤其這皮膚白里透紅,難怪靖淵怎麼都不肯放手呢。」
「娘,你又打趣我了。」她臉頰頓時浮現紅霞。
「呵呵呵——你臉紅了,老實跟娘說,你跟靖淵有沒有……」
「娘……」
「你的李姨剛剛可跟我說了個小秘密,有一天靖淵氣呼呼的把你從攤子拉走。」
「沒有的,娘,真的沒有,最後一步真的沒有的。」她急急的坐起身來澄清。
杜氏忍不住笑出聲,這老實的孩子,「沒想到我、宜鳳及樂嬤嬤都錯了,我們以為你只是被親了,結果原來是……如此啊。」
這下可糗大了,焦黎兒雙手捂住臉的倒回床上,若有個地洞,她還真想鑽下去了。
杜氏笑眯眯的拍拍她的手,看著她紅透的粉頰,「傻瓜,這是好事啊,我那笨兒子終于開竅了,總比一朵這麼美的花在他眼前,他卻連伸手摘也不肯好。」
「娘。」她真的不知該說什麼了。
「娘這話認真的,若不是先前靖淵死活不肯先娶你,你們這會兒早是夫妻了,哪會拖到現在?這麼多年來,爹娘早把你看成家里的一分子,村里的人也是,大家都多麼羨慕娘會看人,找到你這麼賢慧善良的好媳婦,說句心里話,娘真的不介意你先有了,娘真想含飴弄孫啊。
你也希望他能安心的讀書考試吧?娘是過來人,男人真的有那種心思後,女人若不適時喂飽他,他哪有心情讀書?屆時名落孫山,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杜氏循循善誘,一來可以滿足兒子,二來這媳婦再也跑不掉,第三不管孫子或孫女也能早早抱到手。
看到焦黎兒一張臉鮮紅到可以滴出血來,但清澈的眸中卻有著抹思索,杜氏心里極為滿意,知道萬事都要兒子好的媳婦兒可能願意成全了。
唉,為了兒子的幸福,她人生頭一回當惡人,不過,要是兒子敢做對不起媳婦兒的事,她這鄉野悍婦是寧可不要兒子也要媳婦兒的。
夜深人靜,兩人聊著聊著,杜氏困了,便要焦黎兒也睡吧。
她睡不著,但也不敢翻來覆去,怕擾了杜氏的眠,她想了很多,最終,下定天大的決心,這才安心入眠。
翌日,杜氏要兒子去做自己的事,所以,袁靖淵便外出拜師去。
杜氏也婉拒李宜鳳要帶她到京城走走逛逛的提議,只想去焦黎兒的點心攤幫忙,李宜鳳跟樂嬤嬤只好跟著去,一個招呼收錢,一個鋪好油紙包糕點,一個打包捆細繩,竟然合作無間,點心攤的生意之好,更讓杜氏開心。
直到下午,點心收攤,她也累壞了,晚上,李宣鳳作東請吃飯後,她早早梳洗便睡了。
袁靖淵明白,母親前來時,一定徹夜難眠,如今事了,他住處有著落,焦黎兒點心攤生意也好,她擔心的兩個孩子又有李宜鳳跟樂嬤嬤照應,一顆心都放下了,才終于能好好休息。
夜深人靜,焦黎兒走出屋子,就看到袁靖淵站在月光下,她這一天都沒機會好好跟他說話,他一早出去直到晚膳才見面,這整天,她想起他好多次。
「今天拜師有沒有進展?」
他被晾在秦大儒家的廳堂好久,根本沒見到人,但他不想她擔心,說了善意的謊言,「還好,一切都好,你不用擔心。」
她點點頭,欲言又止的抬頭看他,即使光線不明,他都看出她的臉愈來愈紅。
院里幽靜,目光透過樹葉間隙灑,月下看美人,他愈看愈心動,凝睇她那雙愈見羞澀的澄澈杏眼,突然意識到什麼,他難掩激動的低聲啞問,「我可以嗎?」
她粉臉更紅,十指無措交纏,只覺得熱氣騰騰的往臉上竄,但她還是勇敢的點點頭,娘說了,他憋著對身子不好,白日走神,晚上難眠,書怎麼讀?
他寬厚的大手將她交握的十指合在掌心,傾息緩緩靠近。
「這麼晚了還不睡?不是大半夜就要起來做糕點讓你娘帶回鄉下?」某人裝成熟又殺風景的聲音陡起。
袁靖淵神情不動,但黑眸里懊惱浮動,而焦黎兒已嚇得抽回手,俏臉兒臊得慌,看也不敢看向許毅,急急的溜回屋里去了。
袁靖淵咬了咬牙,瞪著離自個兒三步遠、高度連他肩膀都不到的七歲男孩。
許毅仰頭毫不畏懼,同樣以冷冷的眼神看著他。
四目對峙久久,突然,袁靖淵壞壞一笑,「明天我就跟李姨建議,讓她幫你找個童養媳,兔得你人小表大老惦記著我的媳婦兒。」
「你胡說!」男孩的小臉瞬間通紅,氣呼呼的握拳駁斥。
袁靖淵走上前,毫不介意的拍拍他的肩膀,「哥哥我確定,你日後的成就一定比我高,連男女之事你也如此早慧。」
許毅憋著一肚子火看著他施施然的回房,轉身也奔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翌日,天都未亮,焦黎兒就起床到灶房做各式點心,預備讓杜氏帶回家,用完早膳後,眾人與杜氏再是依依不舍,只能道別。
趁著時間仍早,焦黎兒想到早市買些貨料,袁靖淵便陪同。
兩人來京這幾個月,還是第一回一起逛京城,兩人步行到兩條街遠的早市,袁靖淵就看到一排小吃攤子,盡避肚子已飽,還是帶著焦黎兒到攤位吃了豆腐花。
早市大多是平民老百姓過來采買的,食物新鮮又便宜,吆喝叫賣聲此起彼落,焦黎兒顯然是這里的常客,不管有買沒買,跟她打招呼的不少,袁靖淵也注意到不少人還是點心攤的常客。
兩人路走到位于街角的一間雜糧行,門面寬闊的店里已有不少客人,伙計們忙著招呼來客,一見兩人,尤其焦黎兒,就有一名利落的小伙計過來招呼。
袁靖淵出身農家,倒也不是分不出谷糧的讀書人,看著層層架子上一袋袋的五谷雜糧依等級不同陳列著,至于大小麥、糯米、薏仁,各色豆類,核桃腰果等等則以麻袋平放成兩排,貨品齊全,但焦黎兒只跟小伙計要了面粉、糯米、紅豆、芝麻等材料。
認真說來,她買的並不多,依現在火紅的生意,怎麼會夠?袁靖淵心有疑惑,卻沒有問出口,待小伙計秤好所有貨,收了錢,他替她提著那一大袋,步出店家。
她笑著看他一眼,「有點重吧?其實跟店家買到熟絡了,伙計說老板點頭了,我往後只要送單子,他們就可以送貨,讓我不必一早來買貨又自個兒抱著貨回去。」
她接著往後面店家走,又買了一些黑豆、核桃。
早市這一帶販賣雜糧的店家不少,有的還營業到晚上,但她習慣一早來買,其實也是因為她還要采買其它的食材,她制作的糕點時不時都需要用上新鮮水果,但礙于成本,她不能買太貴的食材,而早市總有些農人兜售物美價廉的蔬果。
她邊買邊走也邊告訴他這些,他始終微笑傾听。
這時兩人走過水果攤,攤主是一名滿面皺紋的老太太,膚色極黑,一看就是在太陽底下勞作的農家女。
那些水果丑丑的賣相不好,老人家還切了一顆讓人試吃,他在焦黎兒的注視下,也吃了一片,俊朗五官頓時皺成一團,酸得差點吐出來,但她卻蹲子,買了大半竹籃,老人家頻道謝,又笑眯眯的送她好幾顆。
「果子雖酸,熬些麥芽糖後,酸酸甜甜的做糕點,味道才不膩。」她自己提水果,他手上的雜糧已夠多了。
袁靖淵看著她,再看著手上一袋袋的東西,無法想象嬌小的她是怎麼一個人扛這些回城西小院。
接下來,她又一連進了兩三間雜糧店,同樣買了些食材。
看出他的疑惑,兩人在一個賣涼茶的小攤位坐下休息時,她就對他解釋為何不在同一間店購足。
「這叫做未雨綢繆,娘教過我,萬一不小心得罪店家,店家賭氣臨時不出貨,還不得往其它家去買?然而,同行都會知道我過去找誰買貨的,現在不得不來,價位只能任他們喊,但要是平常就有在來往,見面總是三分情,不會被當成砧板上的魚肉。」
「沒想到娘這麼聰明。」他笑道。
「那是當然。」她點點頭。
兩人喝完茶,她一如以往的找了輛拉短程的馬車回城西小院。
兩人一回去,與李宜鳳跟樂嬤嬤寒喧幾句,袁靖淵回廂房讀書,焦黎兒則回到廚房,準備今兒要賣的點心,忙碌好一陣,眼下要等待的只剩蒸籠里的咸糕,她的柴火拿捏得剛好,大概燒滅了,靠著余溫也就蒸熟了。
待糕點好,再一個時辰便要將點心推到大樹下,焦黎兒今兒是大半夜就起床干活兒,一直忙到現在,趴在桌上後,便止不住困意,沉沉的睡了。
袁靖淵回房讀書,一想到她今日起早又要忙到午後近黃昏時,才會收攤回來,便想勸她小憩,沒想到,他進到廚房,就見到她已熟睡。
他心疼不舍,手臂一伸,輕輕的將她從椅子抱起來,緩步走回她的房間,將她放在床上,為她蓋上薄被子。
今日送母親離開又陪她逛了早市,他也有點困意,他微笑上了床,連著被褥將她抱在懷里,想起小時候她曾抱著他睡,那時候的他未有男女之別,只覺得她香香軟軟……此時,她身上也有淡淡誘人的清香,她睡得極熟,粉面暈紅,櫻唇微張,吐氣如蘭,他忍不住輕輕吻上她的唇,本想淺嘗即止,但她的味道太美好,他失了控,探舌而入,愈吻愈深。
焦黎兒被火熱的吻驚醒,一睜眼,見到貼近的俊顏,頓時傻了,她想說話,他硬是將她吻得全身發軟,幾乎無法喘氣,才放開那柔女敕櫻唇。
「你怎麼會在我床上?」她輕喘著,聲音都軟了。
「累了,何況,我們也不是沒有一起睡過。」他還是忍不住的啄了她的唇。
她粉臉紅通通的,「那時候你才幾歲——」
他突然一個翻身,堅硬的身體貼靠著她的,凝睇他近在咫尺的俊顏,一雙黑眸看似溫柔又透著灼灼渴望,魅惑的道,「你允了我可以的……」
她頓覺氣弱,對那吹拂在臉上的呼吸,她直覺的想逃開,但壞在他的皮相極好,魅惑一笑,風華乍現,頓時再也移不開目光。
袁靖淵知道自己長得多俊,他也知道她多以「姊」自居,從沒想到有這麼一刻,她會被自己所迷惑,不禁更欣喜。
她紅著臉,一顆心怦怦狂跳,忽然意識到壓在自己身上的強壯身軀比自己不知大了多少,不禁有點怕了,而且大白天的,不好吧?另外,她還有點心要賣……
她正要開口,他便再度溫柔的吻上她的唇,上回被某個壞小孩打斷好事,這一回,他不想浪費時間。
「時間到了,你怎麼還沒推推車出去?不是要擺攤?」
屋外突然傳來小男孩冷颼颼的聲音,讓被吻得暈頭轉向的焦黎兒瞬間回魂,立即睜開眼楮,因唇被他親著,只能急急的發出「唔唔」聲,雙手也推著他堅硬的胸膛。
「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里還有個小避家公?」他很不滿的輕咬她的唇。
她輕叫一聲,「沒有啊,小毅也很少到我這里,除了吃早膳,他要上學堂得先過來吃,但今天學堂放假……」
「這麼說,他是特意來監視我的,怕我對你這樣又那樣?」他低頭就吻,愈吻愈深,一手還隔著薄薄衣衫輕揉她的渾圓。
她明明推著他的手想制止,但他溫柔的吻跟他火燙的手,讓她的神智再度飄遠。
「都什麼時辰了,你還在睡嗎?」許毅連門都拍打了,力道還不小。
看她長長的睫毛輕顫,雙頰有若桃花,那微腫的唇一看就是被他吃過的,袁靖淵得意一笑,「你現在這模樣出去,他大概會氣得跳腳,先歇歇,你相公我去會他。」
什麼相公!她粉臉如著火似發燙,然而,下一瞬間,她才想起許毅從來沒喊過她的名字或叫過「姊」,總是以「你」來叫她。
袁靖淵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但焦黎兒已整理好自己,俏生生的站在桌子旁。
他凝睇著她,仍有些意猶未盡,「那孩子去找他娘了。」
她瞧見他那眸光,俏臉又紅了,「你跟他說了什麼?」
他走近她,握著她的手,「我跟他說他要是再敢破壞我們夫妻感情,我就真的請李姨幫他找兩個貼身丫鬟過來,他快八歲了,這幾個月我在京城里參加不少詩會,听聞好人家的男孩有的七、八歲就安排通房丫頭給他們。」他刻意拉長尾音,滿眼的狡黠。
見她驚恐的瞪大了眼,他頓時擁著她大笑,「他的表情跟你如出一轍,接著就轉身跑了。」
「你也太壞了。」她忍不住念他。
他沒否認,低低地笑了,重生一回,他不想浪費與她共享的每一個時刻,不願讓人覬覦她,就算對方是個情尚懵懂的七歲男童,他也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