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芳跟安定郡王訂親的消息,一下在京城炸開鍋。
要說京城過年的熱議榜,肯定是這白家五小姐了,先是在大年夜被封了文瀾縣主,然後又在年初八定了親事。
王府很急,怕白家反悔,希望越快完婚越好,最好夏天就成親,白家也急,白蘇鄞秋天考試,然後就是殿過,萬一他有幸上貢士榜又進了殿試,家里有個十八歲的未出嫁姊姊,真會讓他變成笑話的。
兩邊一拍即合,定了六月二十八的日子,雖然是大暑過後,天氣悶熱,新娘子會比較辛苦,但婚禮都在黃昏舉行,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白老夫人簡直喜出望外,安定郡王的富貴可是有三世,他還有個世子哥哥,可襲五世爵位,他是不正常,但又不是天生的,孩子肯定沒問題,之後讓芳姐兒常常帶孩子回來走動,等孩子十六襲了爵,白家又會多一個郡王親戚了,到時候就從白家適合的女孩子挑選出新的郡王妃,讓這關系一直延續下去。
至于白忠之跟黃氏、白璁跟宋氏、白玒跟熊氏,三對夫妻的想法也都差不多,差別在于不是挑白家的女孩,而是挑大房的女孩,這未來的郡王妃之位,他們大房要了。
白玒的生母符姨娘知道後,便去纏著白忠之懇求,芳姐兒的兒媳婦一定要挑白玒的女兒。
符姨娘哭哭啼啼的泣訴,白璁是嫡長子,什麼都有,老夫人跟大夫人也都偏心他,二十歲生辰得到的禮物是鋪子這種好東西,自己的兒子白玒也是白家的子孫,拿到的卻只有五百兩紅包,真是差太多了,求白忠之一定要讓白玒的女兒當上未來的郡王妃,白玒有個郡王女婚,她就不用煩惱了。
白忠之就最疼愛符姨娘,被她這麼一哭一求,見她一臉梨花帶雨,骨頭都軟了,當下答應,但要她不準跟別人講。
符姨娘見大老爺答應,白玒的將來有個保障,馬上破涕為笑,說那是自然。
大房三對夫妻都瞄準了未來郡王妃的位置,二房照例過得松散,什麼都不想。
趙氏本就討厭庶女,庶女高嫁,當然不行,可是高嫁給一個眾人皆知的呆子貴人,那當然行啊。
她心想,這柳姨娘也有糟心的時候了吧,去年十月底回到白家,當了姨娘,原先還以為這是老夫人安慰那母子三人才給的名分,沒想到白忠良這該死的居然去了她房間幾次,還會讓她到書房伺候筆墨,真氣死她了,兒在是舉子,女兒又當了有賜田的縣主,那賤人憑什麼運氣這麼好?
現在可好了,女兒要嫁給安定郡王,就不信她還笑得出來。
白芯也是十分開心,她超討厭白蘇芳,自從她來白家,感覺祖母都不再那樣重視嫡庶之別了,尤其是大年夜那天她差點就要氣瘋,縣主,憑什麼?
當然,如果這是憑她願意嫁給一個傻子,那沒問題,自己將來定是會嫁給一個知冷知熱的好丈夫,和和美美,養兒育女,幸福過日子,至于她白蘇芳就哭吧,想要有人溫柔細語的時候,丈夫在拔花,想要有人輕聲安慰的時候,丈夫在流口水,真希望到時候王妃跟世子妃都看她不順眼,處處刁難她,最好王妃日日讓她立規矩,讓她想哭也沒地方哭。
白儷,白蜜,人微言輕,自然不敢發表意見,但她們都對婚姻有向往,希望丈夫高大可以依靠,知道五姊姊要嫁給安定郡王,除了驚訝,也只能祝福,往好的方面想,郡王深受聖恩,又是富貴之家,嫁過去日子不會太差,白珅對白蘇芳有幾分手足之情,知道她的好消息後,去了一趟楮和院,兄妹倆聊了些,吃了些點心果子,然後白珅跟她說如果需要什麼不方便出面,可以來找他,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他一定會盡力,他們雖然沒有從小一起生活,但是同一個爹,同一個姓,這點不會改變。
白蘇芳心里很感謝,白家兩個老爺,六個爺,除了自己的親弟弟,只有他這麼跟她開口,白珅自己都是庶子,在趙氏的嚴厲管束下,庶子就算是兒子也有幾分艱難,他能這樣說,是真的把自己當成妹妹來看了。
白蘇鄞過年只除夕那一天體息了,大年初一又回萬書齋閉門苦讀,門房守得牢,消息可傳不進去。
然後就是柳姨娘了,她是姨娘,當日大廳大事自然沒她的份,可是談成了,趙氏回到惠暄院,馬上迫不及待跟她分享這個「好消息」,柳嫣娘不知道安定郡王是何人物,趙氏當然細細跟她說了,郡王呆傻,蠻不講理,走到哪里都帶著樂手,在家待不住,芳姐兒如果不跟他江南江北跑,那就只能守活守寡啦。
柳姨娘一听,急了,這便往外沖——回到白家以來,她一直恪守姨娘規矩,出院子得跟趙氏報告,趙氏通常會允,只不過會派嬤嬤跟著,只要她想去晴和院看芳姐兒,那就會說,「五小姐現在是二夫人的女兒,為了五小姐好,姨娘還是別去看了,免得二夫人知道了心里有疙瘩,反而對五小姐不好。」
為了女兒跟兒子,柳姨娘只能忍。至少每天早上去白老夫人那里盡老時,能讓她看到白蘇芳,看到寶貝女兒越來越好,她心里也安慰,然後告訴自己,飯要吃,藥要喝,自己也得胖起來才行。
她很想念白蘇芳跟白蘇鄞,卻礙于規矩再無法與他們說上幾句體己話,但若問她後不後悔回京,她真不後悔,赤馬候府能給兒女更好的將來,這是她在牛南村給不起的,她不後悔——可現在,她後悔了。
蘇芳怎能嫁給一個那樣的人,為了她這個沒用的母親,蘇若已經夠委屈了,誰家孩子十八歲就上工,蘇芳那麼乖巧,怎麼就不能給她一個美滿的婚姻?如果這是他們來到京城的結果,她寧願回牛南村。
柳姨娘跑去了楮和院,沒想到卻撲了空,說五小姐去看白老夫人了。
稍晚,白老夫人便傳話來,芳姐兒是縣主,又即將成為安定郡王妃,生母是姨娘的身分太低,讓白忠良把柳姨娘提為平妻,從此也是二房的夫人。
柳姨娘在惠暄院听聞這消息,卻沒有一點高興,她知道,這是蘇芳去跟老夫人求來的。
平妻哪,好的身分,以後她跟二夫人就是姊妹,平起平坐的關系了,二夫人再也不能罵她管她了,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可是她真的高興不起來。
她不要這個平妻,只想帶蘇鄞蘇芳回牛南村,給蘇芳挑個合適老實的丈夫,她想看蘇芳幸福。
得知白老夫人的意思,趙氏自然氣得跳腳,但這是婆婆吩咐,也不敢違拗。
餅年期間日日是好日,白忠良這便開了祠堂跟祖宗報告,把柳氏的名字上了族譜,下人把柳氏的東西從二進廂房移到小跨院,白老夫人又派了四個丫頭給她,白府從此沒了柳姨娘,多了一個二房夫人。
馬車搖搖晃晃往前,錦繡車內坐著趙氏,白蘇芳,白芯,三人的心情都很好。
王府跟赤馬候府定了親,按照常理,兩邊會開始頻繁走動,讓準新人多見幾次面,這趙氏便是要帶著白蘇芳去拜見敬王妃,白芯知道要進王府,當然要跟。
趙氏心想,芯姐兒大了,今年已經十六,該多出來走動了,世子齊余現在不過一個正妃金氏,側妃之位不懸著呢,若是芯姐兒入了王妃眼,那不就好事成雙,到時候二房就不只柳氏那個賤人風光,敬王世子側妃的母親可沒比郡王妃的母親差,便也沒拒絕,相反的,還讓她好好打扮,王妃喜歡紅色,便讓她穿戴得喜氣些。
王府的下人開了側門迎接,王妃的心月復唐嬤嬤自然早在那邊等了,兩邊寒暄了一番,這便朝王妃的住所正雅院過去。
白蘇芳心想,這王府可真夠大了,府內的客座馬車都走了快二十分鐘才到。
進了大廳,月兌掉披風,又等了一會,王妃這才從內堂走出來,三人連忙行屈膝禮。
不得不說,王妃真是一個厲害的女人,明明是庶子媳婦的親家,臉上笑容一分不減,親熱得好像是自家媳婦一樣,「白二夫人怎麼現在才來,讓本王妃好等。」
趙氏連忙解釋,「路上積雪太深了,馬車不好走,王妃見諒。」
「開玩笑呢,坐。」
三人依次在椅子上坐下,丫頭奉上熱茶點心。
王府端出來的東西當然精致,芝麻卷,雪花酥,杏仁豆腐,百花香糕四甜品,蜜餞葡萄,蜜餞水梨,蜜餞櫻桃,蜜餞香瓜四蜜餞,柑橘泛著油亮的色,隻果有著甜香,還有應該是南方送上來的葡萄,以及冬梨等四品鮮果,看起來都讓人食欲大動。
白蘇芳只吃了一個蜜餞櫻桃,其它的都不敢動,別說甜品不行,水果類更加不行,除非她瘋了,因為吃那些真的太沒規矩了,想象一下敬王妃在講話,她在底下喀崩喀崩的咬隻果,真不象話。
王妃笑吟吟,「文瀾縣主之前是見過的,這位是?」
「小女子白芯,是文……」可惡,真不想叫白蘇芳文瀾縣主,但在敬王妃面前又不能失禮,「是文瀾縣主的妹妹。」
「原來是白家小姐,長得真俊。」
白芯竊喜,「王妃謬贊了。」
「幾歲了,訂親了沒?」
這話白芯可不能自己回,于是趙氏笑著說︰「今年十六,還沒訂親,也不知道將來哪家要她。」
白芯撒嬌,「娘怎麼這麼說。」
「你平常這麼調皮,還怕娘說。」趙氏拍著女兒的手,「這孩子啊,喜歡琴棋書畫,總是浸婬其中,花在別的項自上的時間就少了,女紅雖然還拿得出手,但這雙面繡總是學不會,真不知道要替她傷多少腦筋。」
白芯嬌嗔,「娘,那雙面繡本就沒幾個人會,教儀嬤嬤說女兒的刺繡可是很好的,還說女兒的琴好,就夏放眼京城,那也是數一數一的。」
敬王妃就在那邊看她們上演母女情深,心想︰真蠢。
今日她們能上王府拜訪,是因為白蘇芳即將成為安定郡王妃,王府才給白家這面子,讓她們投帖上門。
沒想到蠢蛋母女把主角放一邊,開始自夸自贊,目的她還不清楚嗎,她的兒子余哥兒今年二十一歲了,只有一個正妃,尚無側妃,眼見皇上對敬王爺倚賴日深,誰不想把女兒送進門。
但也不瞧瞧自己的樣子,若是赤馬候府的嫡女,還能考慮考慮,赤馬候府的佷女,只配給余哥兒當姨娘罷了。
況且這小泵娘性子咋呼,對姊姊不尊敬,真收入府中也不安生,他們敬王府一向後院和諧,妻妾和睦,可不能出個會鬧雞飛狗跳的人。
看到白蘇芳被晾著半日也不顯急躁,心里暗暗贊了一聲,「文瀾縣主可開始繡嫁衣了?」
「回王妃,我回白家不過幾個月,只學會拿針,還繡不了圖案,這嫁衣是房中的柳嬤嬤給我繡的。」
王妃點點頭,這樂哥兒說要娶白家的小姊姊時,他們就打听過了,是剛剛認回來的兒子跟女兒,以前住在梅花府更南邊的鄉下,鄉下農活繁重,不會刺繡也不奇怪。
「我記得你的生母也是姓柳?」
「王妃好記性,柳嬤嬤是我娘的母親,我剛回白家,諸多不懂,祖母便派了柳嬤嬤給我作伴。」
王妃贊道︰「老夫人真細心。」
老家伙厲害啊,這才是持家之道,給點小恩,無傷大雅,將來總會有好的反饋,可惜這趙氏沒學到她婆婆半分。
大廳四人說說笑笑,格扇卻突然被推開。
齊行樂手上拿著一枝梅花闖了進來,頭發上還有幾片竹葉子,「母親,兒子听說白家的姊姊來了。」
他左顧右盼後看到人,一把抓起,喜孜孜的說︰「走,我們出去玩,我元宵上街買了個小木偶、可好玩,我教小姊姊怎麼玩,可以點兵,還可扮家家酒。」
王妃無奈,「樂哥兒,可不能這樣沒規矩,那是你未來的岳母,你未來的姨子,打聲招呼。」
就見齊行樂走到趙氏前面,用那梅花打了趙氏的頭,「岳母好。」接著用梅花打了白芯的頭,「小姨子好,小姨子真丑,穿著紅吱吱,像變戲法的猴子,哈哈。」
白芯氣炸,但又不好發作,敬王妃在上面,總不能當王妃的面教訓她兒子,可這股氣又忍不下,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齊行樂見狀,手一松,這梅花便掉在青磚地上,「母親,小姨子好嚇人啊,臉黑黑的,是不是病了?請太醫來瞧瞧,不然讓我的樂隊進來奏個幾曲,他們會奏仙樂,小姨子听到肯定馬上好。」
王妃臉上笑意不減,內心卻是不快起來,這白芯好大膽子,樂哥兒怎麼說也是郡王,居然敢給郡王臉色看,這是不把敬王府放在眼里嗎?這趙氏是怎麼教孩子的,一個嫡女怎麼像庶女一樣上不了台面。
又見齊行樂還抓著白蘇芳的袖子,于是道︰「樂哥兒喜歡見著你,陪他去花園走走可好?順便去看看喬姨娘,她甚少出門,看見你們倆,會很高興的。」
白蘇芳躬身,「是,那我便先下去了。母親,六妹妹,我晚一點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