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萃玉有些受寵若驚,按照東瑞國制,世子的子女可為縣子或縣主,孩子有封地,她這親娘的身也會水漲船高,要是世子妃入門後想整她還得想一想,弄一個妾室跟弄縣子縣主的親娘,那可是兩種不同的概念,皇家不會追究一個妾室的死活,但會追究縣子縣主親娘的死活,仁王妃這是在跟她說,盡量生,我保你。
她是想要一個孩子,但她沒想到仁王妃比她還迫切,連這種話都說出口了,東瑞國的商人地位是很低微的,比例來說,仁王妃回府後,就沒有再讓她去按摩了,並不是仁王妃的身體好了,而是比起手藝很好的商人之女,仁王妃更願意讓技術不怎麼樣的醫女來按摩,對仁王妃來說,她的出身就是一種辱沒,而此刻,仁王妃在跟她這商人之女保證去求封地,可是把身分降到了低點。
「奴婢身分低微,不能保證什麼,唯一可以跟王妃承諾的是,一定好好伺候世子。」
「那就好。」仁王妃拉住她的手,黑珍珠般的大眼中有著濃濃的企盼,「宋姨娘,我見你也是個有福氣的,希望你能快點懷上,我們仁王府實在冷清太久了,我想看著王府添丁,想看著小娃兒亂跑,你若懷上,太妃跟王爺也會高興的,若是生男,我便去求皇後,封你當世子側妃。」
天啊,剛剛是縣子縣主,現在連世子側妃都出來了,但想想也不難理解,別說王爺之尊,平凡人家有錢了,誰不找姨娘傳宗接代,偏偏仁王爺專情,仁王妃身體又不好,偌大的仁王府居然才幾口人,仁王妃肯定是內疚的。
「王妃言重了,奴婢出身一般,怎當得起世子側妃。」何況生男生女又不是靠她的肚皮,得靠趙天霽決定啊。
「可以的,誰給霽哥兒生了孩子,便是仁王府的大功臣,我身為王妃,就得厚賞,宋姨娘,霽哥兒既然待你不同,我想你的命運也不會太一般,說不定下個月就會有了呢,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仁王妃勾起美麗的笑容,「到時候我便請王爺去求皇上賜名,再擺幾天流水席讓大家高興高興,也好讓人知道,我們仁王府終于添娃了。」
宋萃玉很想說,仁王妃您想得太遠了,她跟趙天霽昨天晚上才第一次啊,您就已經想到孩子出生要擺流水席,而且擺流水席實在太浪費了,不如把那些銀子給她,不過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真的講出來。
仁王妃心情很好,跟宋萃玉說了不少話,還留她幫忙布午飯的菜,又賞了她一道姜絲鮮片魚湯讓她帶回去喝。
回到流輝院的小跨院,宋萃玉連忙打開仁王妃賜給她的錦盒,第一層是一套紅寶石頭面,第二層是一套綠翡頭面,第三層是一支金海裳花簪跟一支碧玉珠釵,兩套頭面兩支釵子,取雙雙對對的意思。
生在宋家那樣的富貴人家,宋萃玉這輩子也見了不少好東西,但不得不說,王妃給的是她從沒見過的成色,寶石是正紅色,翡怨是碧綠色,一點雜質都沒有,花簪跟花釵做工精細,一看就是內造之物。
發財了。
「宋姨娘,世子回來了,喊你去前頭伺候。」司桂的聲音傳來。
想到趙天霽,難免想到昨天晚上兩人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宋萃玉突然有些害臊,但她馬上拍拍自己的臉,告訴自己要振作,現在可不是嬌羞作態的時候,他願意見她是好事,她得大方點。
她趕放下畫到一半的水墨,洗洗手,便往前頭去了。
見格扇是關上的,宋萃玉手推開,見趙天霽在讀書寫注釋,便走過去靜靜的替他磨墨,心緒卻又不受控制的胡亂轉著,她的那塊鳥嗚硯,價值百兩,已經算很好的名硯了,但是跟王府的東西實在不能比,她那抉硯台發的聲音像是鳥在喊著肚子痛,而他的這一塊,听起來就是黃鶯在唱歌。
不過說起鳥嗚硯,她倒是想起還有好幾箱東西在別莊,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把東西運過來,鳥嗚硯在王府用是不成的,但送回去給益弟讀書用倒是不錯……
趙子雲放下毛筆,宋萃玉立刻替他斟上茶。
他笑說︰「你倒是學乖了,我沒派人去叫,自己會過來。」
他回來時在也想讓司荷去喊人,但想想自己昨天晚上留宿,母妃早上一定會叫人去,她想必會累,便想讓她休息一下,沒想到她倒是自己來了。
相對于他的心情好,宋萃玉卻是一臉錯愕,如果他沒派人去叫她,那叫她的人是誰派來的?敢情司桂是想挖坑給她跳?
第一天入王府時,司荷明明說過「沒有召喚,可別進入,世子不喜歡別人擅自進書房,否則可不是幾個板子可以了事」,人人都知道他的脾氣,司荷選擇告訴她,司桂選擇陷害她?
如果趙天霽脾氣大一點,她一進來馬上就會被轟出去,然後棍子就下來了,就算被打上十幾個板子她也百口莫辯,因為對他來說,這就是擅闖,說不定他還會罵她,別以為伺候上就跟別人不同。
只不過才一天,她就被人給盯上了?
她是宋家嫡的小姐,母親對姨娘又寬厚,對她來說後宅就是家啊,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後宅真正的意義,斗!
進仁王府這還沒半個月,以後還會有多少事情?
趙天霽見她臉色發青,也跟著嚴肅起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懊講嗎?這事兒說大不大,她可以自己去找司桂解決,但說小也不小,敢這樣弄她都沒事,以後搞不好連廚娘都會想來踩一腳。
啊,不管了,他的人,他負責
「我不是自己過來的,是司桂說世子喊我前頭伺候。」
趙天霽的表情頓時也難看起來,揚聲道,「來人,喊司桂過來。」
司桂很快來了,見到世子面色不善,卻也不怕,規規矩矩行禮,「奴婢司桂見過世子。」
「為什麼假傳我的意思?」
司桂暗自咬牙,世子竟然這樣相信那個商人之女?長得一般相貌,儀態也普通,不知道哪兒學來一身勾引男人的本事,竟讓世子這樣相信她,賤蹄子。
但多年的宮廷生涯,讓她早練就隱藏心事的事,她故作吃驚的道︰「世子這話從何而來?奴婢不明白。」
「見到宋姨娘在這里,你還要說不明白?」
「奴婢魯鈍,還請世子明示。」
趙天霽表情冷銳,「我只告訴你,這件事有一沒二,下次再犯,你就離開流輝院吧,我不需要自作聰明的丫頭。」
司桂往前撲倒,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哭得楚楚可憐,十分冤枉,「奴婢真不明白,世子怎麼突然就厭了奴婢,請世子明說,奴婢一定改。」
宋萃玉啞然,情況發展跟她想的完全不一祥,她還以為要來個對質,然後包公夜審,沒想到趙天霽這麼干脆,至于司桂嘛,仁王府欠她一座奧斯卡獎。
「我已經說了,同樣的話不再說第二次,滾吧。」
司桂梨花帶雨的泣訴,「世子就這樣給奴婢定罪了,奴婢不甘心。」
「不甘心你就回宮去,仁王府不會留你。」
「世子……」
怎麼會這樣,那個商人之女哪里好了,世子不但沒有馬上打她幾個板子,卻反討來教訓自己,雖然她的身分是大丫鬟,但她可是官家女兒,父親曹文寶是在京的八品文官,母親是貴妾,乃是秀才之孫女。
而她十四歲那年選秀拿到鮮花,學習訓練三個月後開始伺候皇後。
她長得好,又是官家女兒出身,平民出身的宮女再怎麼培養,也比不上她的儀態端莊,三皇子曾經跟皇後要人,可是皇後沒給,她很感謝皇後,她寧願到二十四歲出宮嫁人當正妻,也不想給三皇子當妾。
三皇子痴肥,不過才十六,府中已經二十幾個妾室,生了三十幾個孩子,跟這種人還能有什麼前途。
可是後來,皇後突然要她跟仁王妃回王府,給仁王世子當丫鬟,人人都知道,皇宮賜下的宮女肯定要收為妾室,不然就是不給皇後面子,她原本都心死了,熬到二十歲沒想到還是要為妾,直到正式磕頭那天才知道,仁王世子居然長得這樣風流無雙,長眉斜飛,鼻梁高挺,長得很像仁王爺,但又比仁王爺更好看幾分,她對世子一見鐘情,再也沒去想委屈不委屈。
流輝院還沒世子妃,當然由她這個唯一有名分的女人管著流輝院,在世子妃入門前先生兒子,佔了長子名分,這人哪,最疼的都是大兒子,後來就算有嫡子,相處起來肯定不如長子。
她管著帳本,又生有兒子,世子當然會升她為世子側妃,這時候世子妃再進門也不用怕了,正妃和側妃那可是姊妹關系,平起平坐,只要她不交出帳本,世子妃又能拿她怎麼樣?況且帳本在手里,權就在手里,人們會看眼色,哪怕世子妃出身再尊貴,也得敬她這世子側妃三分。
一般官員為了抱皇後大腿,皇後賜下的人,至少都會被抬為貴妾,可是世子卻給她起名叫司桂,沒讓她上伺候,沒讓她當姨娘,至于讓她管帳本、跟世子恩愛生下子之事,當然也都沒有發生,就算皇後把仁王妃叫進宮說了一頓,她的身分也沒有任何改變。
司桂知道其它下人在背後是怎麼嘲笑她的,她恨死了,但後來轉念一想,世子任何人也沒收,心里又好過一點,世子不是存心這祥對她,只是還沒準備好要成家立業。
然後有一天,听說世子要有貴妾,還是個商人之女,她簡直快瘋了,仁王爺怎麼這樣糊涂,塞了這樣的女人給世子,就算再好的交情也不能這樣啊,她猶豫著要不要向世子求出府,她實在丟不起這個臉,她這個官家小姐沒有成為曹姨娘,卻要去服侍低賤的宋姨娘。
可是回到曹家,又哪有她的容身之所?
求去?留下?就在猶豫中,粉轎進門的日子到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那轎子居然只在府內繞了一段路,那個宋姨娘就被世子送到別莊,哈哈,真是太好了,世子雖然沒要她,但還肯讓她服侍,而世子對待仁王爺給他的宋姨娘,卻是直接送出京。
所以她繼續留下來,更加用心,她知道世子只是脾氣倔,卻不像傳言說的那樣喜歡男人,但他不可能永遠這麼倔,齊太妃身體不好,難不成他要這樣一直下去,萬一齊太妃病了,她清楚孝順的世子,一定會從丫鬟中選人當通房,好生下孩子安慰太妃,只要她表現得好,她就有機會。
她等啊等,可沒想到齊太妃雖然身體不好,三天兩頭吃素的,卻一直沒大病,她又等啊等的,宋姨娘居然回來了。
世子不是給她廂房,而是給她小跨院,那個跨院曾經是她幻想要住進去的,她連耳房要改成兒子的房間都想好了,她嫉妒得要死,不過看在世子沒讓宋姨娘上伺候的分上,她還能忍耐,卻沒想到世子昨晚要人了,她覺得心都快開裂了,憑什麼低賤的商人之女可以被看上,自己出身高貴卻不行?自己明明比她美得多,也比她有教養,世子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她想了一晚,認為世子是因為年紀到了,開始收心,身邊剛好有個姨娘,便睡上了,她只要趁宋姨娘還沒立穩腳跟把人弄去就行了,只要讓世子討厭宋姨娘,就沒有以後。
于是她使一個計策,假傳世子之意,讓她擅闖書房,到時候世子一定會很惱怒,宋姨娘會說是她傳話的,沒關系,她會流淚否認,世子會相信她的,接著世子會覺得宋姨娘服侍了一夜後就托大,會開始討厭她,不會再要她伺候。
世子既然開始收心,下一個一定是她,司蓮、司荷、司茶那幾個家生丫頭沒資格跟她比,她是官家小姐,她才有資格成為世子的姨娘。
只是,世子沒問她,世子直接說沒有下一次。
趙天霽已經把注意力放回書上了,擺明了不想再同她多說。
司桂知道繼續喊冤,只會惹得世子不快,只能忍下這口氣,假裝恭順的道︰「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