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如何做出來的?我為何以前從未見過?」
嗷,真是個好奇寶寶,吃就好了,問這麼多做啥?偏偏這個好奇寶寶是她的上司,上司問話,她得有問有答。
宋萃玉一一解釋,「這些不過是小吃食,要不是因為廚房無菜,奴婢也不敢端出來,這圓圓大大的叫作松餅,是用面粉跟雞蛋做的,上面淋的是蜂蜜;長長的叫作薯條,顏色深的是南方薯,顏色淺的是西域薯,是切成條狀後油炸而成;這湯品是南瓜濃湯,是用南瓜和牛女乃熬煮的。由于王妃跟世子來得突然,今天的菜昨天晚上已經出完了,只能用這些耐放的東西做餐點,還請世子見諒。」
「這些吃食是誰教你做的?」
唉喔,這趙天霽也太刨根究底了,她在宋家生長十五年,也吃了不少好東西,可從沒想過要問廚娘哪道菜是誰教的,好吃就行了,不是嗎?
她原本想直接回他一句「是廚娘手藝好」,但想想不對啊,這座別莊是他的,下人也是他的,他的廚娘要是會做這等東西,他以前早吃過了,且廚娘又不可能去外頭學,所以只能有一種回答——她教的。
宋萃玉恭恭敬敬地回道︰「奴婢昔日在家,閑來無事便喜歡搗鼓些吃食,會在今日端上桌真的是因為廚房沒剩什麼東西,還請世子委屈兩餐,等午市開了,晚上就能擺上像樣的飯菜了。」
「你教的?抬起頭來我看看。」
宋萃玉稍微抬起頭來,目光當然還是看著青磚地,而且趙天霽沒有賜坐,她也沒機會偷看他究竟長啥模樣,不過就像她之前推論的,有仁王妃那樣一個大美女母親,他肯定也生得好看。
伺候趙天霽吃完早膳,宋萃玉這才回到房中,往美人榻上一歪,「良枝,過來給我捶捶背。」
布菜真辛苦,但她又不能說「世子,松餅跟薯條用手拿著吃即可」。
那天,仁王妃睡到快日中時分才醒來,下午當然又傳了宋萃玉去松頸。
宋萃玉為了讓這兩座大佛快點離開,也不客氣了,直接來個兩小時泰式按摩,把仁王妃折來折去,仁王妃那麼端莊的人,後來真也吱吱叫了,發出超幸福的嘆息。
今日有午市,晚飯比起早、午飯豐盛許多,趙天霽陪仁王妃用膳,宋萃玉在後面布菜,仁王妃昨天只喝了幾口湯,今天則是胃口大開,吃了一碗飯。
看出仁王妃的身子明顯舒服許多,宋萃玉不由得想著,明天要不要說服仁王妃讓她油壓,連續兩節油壓,包管仁王妃舒服得上天,然後馬上回京。
泡了兩刻鐘的熱水澡,宋萃玉哀號著躺上美人榻,「唉喔,郝嬤嬤,給我捏捏肩膀,唉喔,我的肩膀好痛,我的腰好酸。」
郝嬤嬤連忙來到美人榻旁,給自家小姐按摩,她雖然心疼小姐布菜辛苦,但心里也高興,「小姐光是今日就給世子布了兩次菜,說不定明天就是三次,也許世子見了喜歡,會帶小姐一起回京呢。」
「別胡說。」她才不要,她要在別莊當山大王,不要在王府當小姨娘。
「小姐不高興嗎?要是回到王府,這便能伺候上了,世子現在還沒有娶世子妃,要是小姐能生下兒子,那就是世子長子,小姐要封個世子側妃也不是難事,到時候豈不風光?」
宋萃玉又「唉喔」了一聲,才道︰「你家小姐我最不想要風光了,我只想像現在一樣自由自在,有人養著,又沒人管著,想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娘跟弟妹們有空就來看我,也不用管別人臉色,你們倒是說說,整個王府,有誰像我們過得這麼舒心?」
「小姐現在是還沒定性,可是等年紀大了些,膝下無人,那多寂寞,老奴想想都覺得不忍心。」
「膝下無人就無人唄。」
郝嬤嬤有些著急了,「那香火怎麼辦?」小姐人這麼好,怎麼可以沒有香火,死後可是要當孤魂野鬼的啊!
「那時我都不在了,才不管香火呢。」
「那怎麼行,老奴絕對不能看小姐這樣,不瞞小姐說,太太可是日日跟老天祈求,希望老天開眼,能讓小姐有機會回王府,這次的機緣肯定是太太吃素求來的福氣,小姐可得好好把握,最好在世子妃之前搶先生下兒子,那世子側妃的位置也就穩了,老奴也才能跟老太太和太太交代。」
唉,郝嬤嬤忠心是忠心,但她這古代女人的觀念改不掉,一輩子都覺得男人是天,跟她這個二十一世紀的女人不一樣,世子側妃哪是什麼好東西,還不是得叫正妃一聲姊姊,依舊低人一等啊。
叩叩,敲格扇的聲音響起。
「宋姨娘睡了嗎?」是于嬤嬤的聲音,「姨娘有信,是宋家過來的。」
良枝連忙開門拿過信,宋萃玉這便爬了起來,一看信封上的字,又歪回美人榻上,「良枝,你替我看吧,郝嬤嬤,繼續捶。」
信封上的字跡,是她大伯父宋大福的。
良枝來到燭火邊,就著燭火看起那疊厚厚的信,然後笑著說︰「大老爺的消息也太靈通了,王妃和世子昨天才入住別莊,大老爺居然早上就知道了,馬上寫信過來,吩咐姨娘要好好侍奉王妃跟世子。」
「那麼厚,就寫了這件事情?」宋萃玉心想,她這大伯父也真厲害,她算過距離,這可得請快馬才能在一日內送到啊。
「大爺跟二爺都添了一個兒子,而且都是正房女乃女乃生的,老太太很是高興,賞賜了不少。」
喔喔喔,添丁對古代人來說確實是好事,尤其是正室所生,可以減少不少紛爭。
大堂哥宋風雖然才二十一歲,但也有四、五名妾室了,後宅斗得凶,去年大伯父終于放棄要他讀書考功名這件事情,讓他開始幫忙家里生意,听說現在桑田、棉田都是他在管理,收成也不錯。
至于二堂哥宋雲就很克制了,只有正房妻子,沒有妾室通房,大多數的時間都用在讀書,家里人對他抱持著很大的希望,她也期盼他能有出息。
當然,她期待最大的還是自己的親弟弟,宋益今年十歲,八歲時已經通過了童試,書院夫子對他頗為看好。
良枝繼續讀信,又道︰「四小姐已經說了親事,是米糧大盤朱家的庶子,听說人品不錯,跟四小姐也見過面,雙方都很滿意。」
宋萃玉意外中又帶著高興,萃燕那小丫頭也講親了,也是,算算都十五了。「幫我記下來,我要寫信給她。」
宋萃燕的樣貌隨了金姨娘,十分嬌俏可愛,個性也爽朗大方,就是嘴巴快,這在自己家里倒不算什麼,祖母慈祥,母親也對她不嚴厲,但要是嫁到夫家,說不定會被掌嘴的。
「還有一件事情,小姐知道了肯定更高興。」良枝笑嘻嘻的說,「姑女乃女乃跟表小姐要搬出去了。」
「真搬出去了?」
「大老爺信上說,老太太不同意姑女乃女乃在宋家招贅婿,給她辦置了一座宅子,讓姑女乃女乃帶著表小姐搬過去住了。」
這還差不多!
真不是她在講,姑姑實在太離譜了,居然想直接在宋家招贅婿,宋家還有四個未婚小姐呢,招贅婿進來像話嗎?而且也很不方便。面對姑姑的無理取鬧,祖母總算堅持了一回。
想想,祖父嚴厲,祖母聰明,為什麼會生出姑姑這個奇葩?遺傳學還真是讓人捉模不透啊!
「還有什麼事嗎?」
「大老爺花了六張信紙告訴小姐要如何討好王妃跟世子,讓小姐務必趁著這個機會一起回王府。」良枝據實回道。
「行了,把信扔了吧。」
良枝把宋大福的信扔進字紙簍,「小姐,那回信要寫什麼?」
「你就寫說我知道了,想辦法塞滿兩張信紙回去。」
「是。」
宋萃玉看著字紙簍中那十幾張信紙,忍不住問道︰「你們說說,我都被放在這邊兩年了,我大伯父居然還在密切觀察仁王府的動靜,他怎麼還沒放棄啊?」
郝嬤嬤好脾氣的笑說︰「小姐不知道,我們宋家固定跟幾個皮毛大盤做生意,其中一戶姓陳,陳老板有個表妹姨娘,過門後因為對正妻不敬,被下放到莊子,有次陳老板突然想起她,去那別莊一看,發現那表妹真是楚楚可憐,便把人帶回府里,這下子不得了了,表妹姨娘居然受寵了,鋒頭還壓過正妻,連續生下四個兒子,陳老板這幾年都帶著那表妹姨娘的大兒子南來北往的跑,看來日後生意是要傳庶不傳嫡呢。」
宋萃玉听得津津有味,「居然有這種事?」
「可多著呢!」錦繡接口,「別的不說,我們宋家守角門的婆子,被丈夫糟蹋了十幾年,卻沒想到老了之後,丈夫居然把她當成寶來寵,別的婆子打趣他娘子一、兩句,老頭子都要不樂意。」
宋萃玉難掩驚訝,看來不只女人心海底針,男人心也是如此。
郝嬤嬤繼續說︰「大老爺人脈廣,這種事情肯定听了不少,人生沒到最後,結果誰會知道,所以才一直留意仁王府的動靜。」
「我大伯父人是不錯,就是喜歡鑽營這種偏門,正道是讓兩位堂哥考取寶名,怎麼會想要利用女兒爭寵鋪前程啊?」宋萃玉故意學著宋大福的語氣,「「玉丫頭,你兩個堂哥的前程就看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侍奉世子」,為什麼要靠我,靠他們自己不成嗎?大伯父當初怎麼不跟仁王爺說他自己想要當仁王府的妾室,看他那麼愛教我,一定會發揮得很好。」
「小姐怎能這樣說啊。」郝嬤嬤一邊覺得好像有點道理,一邊又覺得把大老爺許給仁王爺當妾室,實在對仁王爺很不尊敬,大老爺都這把年紀了,皮膚又糙又黑……不是,重點是大老爺是男的啊!「這種糊涂話以後可別再講了。」
「哪里糊涂了,反正我們東瑞國男風也盛行,大伯父對世子側妃一位這麼向往,不如自己掙個世子側妃當,然後替兒子鋪前程,到時候成為我東瑞國第一男世子側妃,那可真是光宗耀祖啦!」
郝嬤嬤急了,「小姐啊,這話不能再說了,王府的人就在別莊住著呢,小心有人听了去。」
「唉,講起仁王府,我想起一件事情。」宋萃玉一下子從美人榻上起身,「嬤嬤是不是會做菊花油?」
「是啊,小姐要用?老奴房中還有一罐。」
「想給王妃推拿,我會一種手法,不過得用油膏,用豬油怕有豬臊味,想了兩日都想不出法子來,剛剛才想到以前在宋家時用過嬤嬤做的菊花油,嬤嬤,明日中午前給我一瓶可好?因為是要用在仁王妃身上,不能拿嬤嬤用到一半的,那樣對王妃不敬。」
「好,老奴一會兒就去摘菊花,一、兩個時辰就能做好。」郝嬤嬤看到不像話的小姐居然知道王妃不能用舊物,很是欣慰,馬上就要給小姐做。
「不急,現在時候不早了,先睡吧,我明天下午才要用,早上再做就好。」
幾人在房內說話,卻沒想到有人在後院涼亭賞秋月,把她們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此人正是趙天霽。
今日晚膳時見母妃開胃,他也高興,便多吃了一碗飯,飯後想想自己也許久沒來這別莊,他記得在這兒賞月很不錯,便順著石子路到了後院的水池涼亭邊,天上明月與池中月影相映成趣,牆邊竹葉被風吹拂,成了自然的樂音,淡淡菊花香散發在秋天微冷的風中,若有似無,沁人心脾。
司平、司貴兩個隨侍安安靜靜的侍立在一旁,他們侍奉世子多年,知曉什麼時候最好不要開口,例如現在,世子很享受眼前的如畫景致,便不該打擾。
在這樣寧靜的秋夜中,一陣突兀的聲音從二進的窗子透出來——
「唉喔,郝嬤嬤,給我捏捏肩膀,唉喔,我的肩膀好痛,我的腰好酸。」
司平與司貴面面相覷,這听起來好像是宋姨娘的聲音,但他們記得宋姨娘規矩很好啊,怎麼會發出這麼不像話的疼痛申吟?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誰也止不住的對話,內容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荒腔走板。
兩人看著世子,世子從面無表情,到嘴有笑意,後來听到宋姨娘說「到時候成為我東瑞國第一男世子側妃,那可真是光宗耀祖啦」,世子更是直接笑出來。
世子居然笑了?!世子平常不是不笑,但通常是冷笑,這會兒可是真心的笑。
司平與司貴又互看了一眼,兩人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宋姨娘要走大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