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雨菲從鬼門關前撿回一命,卻是惱到不行,恨得咬牙切齒。
表哥為什麼要救她?他為什麼要跳下去救她啊?這個沒眼力的蠢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白痴,景飛月明明也跳下湖了,表哥為什麼搶著救她?若不是他,她已是板上釘釘的戰郡王平妻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鎮南王妃一晚上都不知道嘆氣幾次了。「你怎麼會想出這般傻的主意?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你有無想過,若有個差池,真一命嗚呼了,爹娘只有你這個女兒,你叫爹娘如何自處?」
「都怪表哥!」蕭雨菲發狂般的說道︰「表哥不救我就沒事了,都是表哥壞了事!」
鎮南王妃蹙眉。「菲兒,事到如今,連霞光長公主都沒轍,甚至讓皇上禁足了,你也該死心了。」
「不!」蕭雨菲一雙手攥得死緊。
她不死心,她不甘心,自小她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人也一樣,她看上的他,不許任何人來跟她搶,只有她不要的分兒,沒有拱手讓人的分兒!
「就算少君沒跳下去救你,飛月也不會先救你。」鎮南王妃苦口婆心地說︰「你和飛月的妻子同時落湖,他當然是救自己的妻子。」
蕭雨菲眼里閃過了一抹狠厲。「娘!你不要說了!如果不是表哥,景大哥會先救我!」
「菲兒!」鎮南王妃忽然厲聲喝斥道︰「郡王妃不知你一番心思,對你有情有義,她是第一個喊著跳下去救你的人,你該好好反省,不要再害人誤己了!趁你爹還不知道你做的這些糊涂事,快收手吧!」
蕭雨菲嘴角揚起一抹不屑。「誰知道她是打什麼主意才會喊著要救我,我才不信她有那麼好心,她是存心要壞我的事,否則人人都在看煙火,怎麼她就偏偏看到我出了意外?想也不想就跳下去救我?哼,我跟她又沒那麼要好!」
鎮南王妃痛心地說道︰「你信不信都好,事實擺在眼前,很多人都親眼看到了,郡王妃確實是為了要救你才跳下湖的。」
「娘別說了!」蕭雨菲臉上忿忿不平。「我說了我不要听!娘為何老是要說些我不愛听的話?您到底是我的娘親還是那賤女人的娘親?」
鎮南王妃無奈地道︰「罷了,你先把藥喝了,大夫說你傷了肺氣,要好好調養,否則會落下病謗。」
蕭雨菲忍著氣把藥喝了,她得快點好起來,才能再想對策把景飛月搶過來,她可不會因為一次的失敗就打退堂鼓,等她做了戰郡王妃,肯定能把目中無人的金霞氣得半死!
戌時過半,覃清菡醒來時,第一眼便看到景飛月的面孔,她覺得喉嚨里干干的、啞啞的,整個鼻腔都很不舒服。
見到她終于醒來,景飛月松了口氣,雖然大夫說她並無大礙,只是湖水嗆了肺,可她一直昏迷,著實叫他坐立難安,幾次想再請大夫過來看個仔細,欲知她究竟何時會醒。
「郡主……可救起郡主了?」覃清菡腦海中一閃,慢慢憶起了在畫舫上發生的事,當時她心一橫,跟著蕭雨菲跳進了湖里。
「她無事。」景飛月蹙著眉,一股他也說不清的怒意從心底升騰出來。
她未醒之前,他極度的擔心,顧不上生氣,現在她醒了,他滿腔怒火便跑了出來。
「是誰救的?」覃清菡眼底閃過一抹驚惶,她失去意識前看到有兩個人跳船似是要救人,但她看不清是誰,想到蕭雨菲那要弄死玉兒、堂兒的心里話,她仍是感到膽戰心驚。
「何必管是誰救的,反正她無事。」景飛月面上冷然。
他語氣甚沒好氣,氣氛頓時有些凝滯,覃清菡坐了起來,固執地道︰「我必須知道郡主是誰救的,你就告訴我吧!」
她真怕自己白跳水一場,最後仍叫蕭雨菲得逞。
「知道要做什麼?」景飛月終于忍無可忍!「你就不想想自身的安危?不會泅水還充英雄要救人,要救人之前先據量自己的輕重,若是你為了救人丟了自己性命,你讓玉兒、堂兒怎麼辦?你死了,我又能好過嗎?」
覃清菡終于明白他陰陽怪氣的是在氣什麼了,氣她不珍惜自己生命。
她神情一動,突然的,她想試探他。
她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微嘆了聲。「可是我救的人是郡主,她不是你很親的妹妹,你的恩師鎮南王的獨生女兒嗎?我以為,她的生死對你很重要。」
景飛月臉上的冷然慢慢消散,目光在燭火中跳動了幾下,他沉了聲音道︰「她的性命再寶貴,也不會比你寶貴,你是我兩個孩子的娘,是我的妻,無人能取代,若要你冒著性命危險去救雨菲,我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覃清菡听到了他的心聲,他心口合一,想的和說的都是蕭雨菲不如她重要。
景飛月又道︰「你答應我,以後不做危險之事,絕不再輕舉妄動。」
覃清菡平靜地道︰「事實上,我並非沖動行事。」
景飛月氣極而笑,「難不成你是有計劃落水的?」
「確實是有計劃的。」覃清菡點了點頭。「我覺得她想借由落湖引你去救她,搭救時踫著她的身子,須得對她的清白負責,那麼,將她娶進門就成了勢在必行之事,即便你無此意,可你恩師鎮南王的顏面擺在那里,你也無法置身事外,我不想她進門,破壞目前平靜的一切,也不想要再有別的女人生下你的孩子。」
她句句說的真心實意,景飛月的俊顏慢慢地燒起來。「你是說,你怕我救了她,就要娶她,所以你才不顧一切的跳下湖去搶著救她?」
他以為重逢之後,她就對他不甚在意,原來不是,原來她還是在意他的,這份在意讓他感到很愉悅,就好像喉間的那根刺被拔除了一般。
「不是搶著救她。」覃清菡下意識的搖頭。「我就是想讓你救我不救她。」
景飛月一愣。
吐露心聲的她莫名的可愛,她這些「心機」讓他心里的歡快堆疊得越來越高。
他挑唇一笑。「那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救雨菲的人是池少君,他們表兄妹親上加親,也是美事一樁。」
覃清涵若有所思,嘴上說道︰「原來是池公子救了郡主。」
她再度覺得他把蕭雨菲想得太簡單了,蕭雨菲絕不會听天由命的嫁給池少君,這次不成功,她必定會設法再來糾纏。
「倒是你好像預知雨菲會落湖。」景飛月看著她。「我記得事發之前你便問過我,若有人不小心掉進湖里要如何。」
「我的直覺向來挺準的,不過那時就只是問問罷了。」她故意說道︰「後來會成真,我也很驚訝,當時我看到郡主沒事卻一直退到欄桿邊緣,又有個小廝不偏不倚的撞上她……」
她沒再說下去,點到為止。
景飛月聞一知十,神色嚴肅了起來。「你是說,你真認為雨菲的落湖是故意的?而不僅僅是猜測?」
覃清菡不置可否地道︰「在我看來是如此。」
景飛月盯著她,面上有幾分驚訝。「你說你覺得雨菲想嫁給我,那根本是無稽之談,雨菲為何要故意落湖?于她有何好處?」
「有些事要等你自己去察覺,我說多了也沒用。」就知道他不會輕易相信,覃清菡刻意打了個呵欠。「我乏了,想睡會兒……對了,玉兒、堂兒他們都無事吧?可是嚇壞了?」
景飛月有種感覺,她知道原因,可是她不願意說。為什麼她不願意說?而蕭雨菲要故意落湖的理由又是什麼?絕不可能是為了要嫁給他,那太荒謬了。
他定了定神說道︰「畫舫上亂成一團時,我讓元昕將他們都帶回來了,他們知道你掉進湖里,都很擔心你。」
覃清菡滿足地笑了。「有兒子真好吶,有人擔心我。」
景飛月月兌口道︰「我也擔心你。」
他希望她說,有相公真好。
覃清菡听到他的心聲,心里一跳。他是真的愛上她了對吧?他愛的人不是原主,而是魂穿來之後的她,被她所吸引。
她沒必要坦白她不是原主,就讓他保存著對原主的愧疚,她覺得這樣挺不錯的,她有佔上風的感覺。
她淺淺一笑,從善如流。「有相公真好。」
景飛月一怔,她竟然真這麼說了……他猛地握住了她的手,急切地道︰「清菡……我、我不叫你藕花了,代表著我們重新開始,從現在起,我會……會對你好的。」
覃清菡凝視著情意真切的景飛月。
穿來之後,辛苦的務農生活讓她認為她在大黎也會以過勞死死去,每天一睜開眼楮就是勞動,無止盡的勞動,生活條件十分貧乏,不能做她喜歡的甜點,日子行屍走肉,她只是為了有口飯吃不得不勞動。
如今她在律法上的丈夫出現了,身懷功名,家財萬貫,她不傍著他傍著誰呢?何況他還是個美男,和他一塊兒生活一點也不是難事。
他要與她重新開始,她當然好,而且看樣子,只需教一番,他肯定會變成寵妻狂人,至于他曾經是怎麼對待原主的,那些她打算輕輕揭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她給他機會,也給自己機會。
「我明白了。」覃清菡看著他,眼楮里閃動著點點亮光,也不管他是否听得懂,她說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過去的已經過去,別再追究,從現在開始的每件事好像新的生命一般,要好好把握珍惜。」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景飛月念著這一番富含哲理的話,心里漲滿了悸動。
原來對一個女子傾心是這種感覺,他差一點就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