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兒臣有的不僅僅是一顆腦袋。」公子爵氣得義憤填膺,他有訓練出的人與馬,不管三哥要做什麼,他都會義無反顧協助三哥。
嬗妃冷笑,「對,你有的不僅僅是腦袋,且讓母妃算給你听,母妃的腦袋一顆,芙蓉的腦袋一顆,再加上古大夫的,所以共有四顆腦袋,要不要母妃再算上其它你根本沒去記的人的腦袋?」
「母妃,你究竟想說什麼?」他煩躁不安,感覺被逼到危崖。
「咱們都是一樣的,本宮沒有娘家勢力足以依靠,你父王從來都不在乎你的死活,芙蓉的爹娘只在乎她能不能讓葉家再次榮耀,倘若她出了事,葉家會撇得一干二淨,至于古大夫,他從小就無父無母,所擁有的除了一身醫術外,便別無其它。
你最熟悉的這些人,都是死了也沒人會傷心落淚,我們所能儂靠的只有自己,現在,你卻要將我們帶往死路。」
嬗妃目光如炬,字字如利劍劈向他,「我是你的母妃,你要我這當娘的陪你一塊兒死,我無話可說,但芙蓉呢?古大夫呢?難道你也要他們陪你枉丟性命?」
又急又氣的公子爵一時間說不出話,他願為三哥肝腦涂地,可是他不想牽連母妃、芙蓉和古大夫,偏偏他的決定將會左右大家的命運,他該如何是好?
「爵兒,听母妃的,什麼事都不要做。」
「母妃,三哥待兒臣有情有義,兒臣子不能背信棄義。」腦海中浮現的是三哥待他的種種好,他著實無法對三哥置之不理。
「你出手助他,就是將我們所有人送往死路。大王他誰都懷疑,只在乎他自己,縱然是備受大王寵愛的六公子死了,大王也不過傷心個幾日,便又歡暢過日。
「一旦大王受到威脅,絕不會輕饒反叛他的人,別忘了大公子是怎麼死的,相信母妃,大王他可以眼也不眨地砍下所有子嗣的腦袋後,還暢然大笑。」
嬗妃很清楚大王是怎樣的人,所以她不抱任何期待。
鮑子爵陷入掙扎,在三哥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無法說放手就放手,他牙一咬,俊逸的面容緊棚,踩著沉重的步伐往外走。「母妃,請恕兒臣不孝。」
嬗妃心一沉,苦惱愛子執意為公子淳赴湯蹈火。「既然你心意已決,母妃也不好再說什麼,倒是你去助你三哥前,總得回去告訴芙蓉本宮沒事,省得她牽腸掛肚。」
鮑子爵僵硬點頭,內心惶惶不安,「兒臣遵命。」
嬗妃看著兒子離去,她深深吸了口氣,閉目養神,靜心等待。
出了王宮的公子爵領著護衛快馬加鞭趕回府,青龍大街上的百姓見他不要命的奔馳,紛紛驚慌讓道,以免被不長眼的馬蹄踩死。
家門在前,騎在閃電背上的公子爵看見將八公子府圍得密密實實的紅衫衛兵,他面色凝重,向上蒼祈求待在府里的丑丫頭沒出事。
「公子爺!這……」護衛發現這陣仗,策馬至他身側,輕聲詢問究竟要打,或是靜觀其變?
「姑且按兵不動,听候本公子的命令。」他恨恨咬牙,小聲下達命令。倘若他的丑丫頭有個三長兩短,他要所有人跟著陪葬。
「是,公子爺。」護衛領命,緊張情勢一觸即發,所有護衛將主子保護在中間。
守在大門的紅衫衛兵見到八公子出現,戒備地將手放在兵器旁,大王下令,只消八公子有任何反抗,立馬殺了。
趙總管領著府中護衛嚴守大門口,見主子歸來,立即上前擋在主子與紅衫衛兵之間。
鮑子爵利落躍下馬背,護衛跟著下馬的動作整齊劃一,護在他身側,與紅衫衛兵對峙。
「這是怎麼回事?」傲慢的公子爵雙手環胸,下巴揚了揚。
趙總管等人退至主子兩側,有隨時以命相拼的打算。
昂責下令的紅衫衛兵直視滿臉狂妄的八公子,字字鏗鏘有力,「近來王城不甚平靜,卑職奉大王之命,特來守護八公子的安危。」
嗤,守護他的安危?是擔心他與三哥連手反叛,伺機取他頂上人頭吧。母妃可是猜到父王的盤算,才會特意要他先回府,親眼瞧瞧他是如何讓心愛的女人陷入危機,再自個兒斟酌,究竟是要當背信棄義之輩,抑或是薄情寡義之徒,兩者不論他選擇哪一方,都會有另一方遭他背離。
母妃這一招真狠,逼他不得不狠下心腸做出決定。
案王這一招也好狠,死死掐住他的命脈,教他無從反抗。
他想要誰活?
滿嘴苦澀的他仰頭大笑,雙手朝著王宮的方向抱拳謝恩,「兒臣叩謝王恩。」
紅衫衛兵見他沒有反抗意思,遺憾不能借機懲治素來囂張的八公子。
鮑子爵神情脾睨,「既然父王有令,你們就給本公子好好守著,莫讓圖謀不軌之徒擅自闖入,否則唯你們是問。」
紅衫衛兵對離傲的公子爵頗有微詞,偏偏不得不遵從命令,咬牙道︰
「是,公子爺。」
縱然處于劣勢,他的腰桿仍傲然直挺,絕不示弱,在趙總管等護衛守護下,昂首闊步進入府內。
他們一行人足尖一踏入內,沉重的大門轟然關上,隔絕凝著公子爵眼的紅衫衛兵。
「公子?我呸!」紅衫衛兵瞪著轟然掩上的大門,不屑地吐了口唾沬。
門一掩上,一抹女敕綠縴影立即撲進公子爵懷里,他伸臂接住,下巴擱在她發頂,合上眼感受雙臂緊擁她的感覺。
「你還好嗎?」情急關心的葉芙蓉顧不得四周有多少雙眼楮在看,急著確認他的安危。
「我沒事,你呢?」他捧著她的小臉,仔細搜尋,除了滿心焦慮外,一切安然無恙。
「我也沒事。」她朝他擠出微笑,對于駐守在外頭的大批衛兵生心恐懼。
「趙總管,本公子進宮後發生何事?」他擁著她往大廳走,邊走邊問。
趙總管緊跟在主子後方,回道︰「公子爺進宮不久後,宮中派出大批衛兵包圍,說要護衛宅邸安全,卻是不讓任何人進出,小的不敢輕舉妄動。」
「你做得很好。」緊抿著唇的公子爵僵硬頷首。
「公子爺,眼下咱們該如何應對?」趙總管著實不安,府里的僕役奴婢已嚇得快魂飛魄散。
究竟是要打抑或是靜觀其變,公子爵仍舉棋不定。「先將屋宅各處守好,別起騷動,使衛兵有借口闖入。」
「是,公子爺。」趙思管與護衛領命,分頭去辦。
葉芙蓉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出的焦慮,對送上茶水的婢女道︰「退下,把門帶上。」
「是,小姐。」婢女恭敬退下,掩上門扉。
葉芙蓉牽著他的手到椅子上坐下,倒了杯茶遞到他手中。
他木然地受她擺布,一言不發,舉杯咕嚕咕嚕一口飲盡茶水。
她掏出帕子,溫柔輕擦他額際淌下的汗珠。
他僵硬地轉頭脖子,看著心愛的女人,喉頭的苦澀教他痛苦不堪,他陷入兩難,他要保住誰?又或者到了最終,他誰也保不住。
餅去的他過于自信滿滿,到頭來,才發現他有多可笑。
「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她撫著他的臉,溫柔微笑。
他怔怔望著她,淒然自責,「我什麼事都做不好。」
「什麼才叫好?」
「你、母妃、古大夫和三哥皆安然無恙,每個人都自在歡喜,得償所願。」他喃喃道,如此卑微的夢想竟離他好遙遠。
「我以為我幫得了三哥,結果是太高估我自己,我骨子里還是那個病秧子,隨時任人宰割的公子爵,我實在太可笑。」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奴,你逃過一次又一次的毒殺與暗殺,方有今日,你為了助三公子,不停讓自己變強,旁人看你是囂張蠻橫,我看你是耀眼出彩,沒有人及得上你。」
他放下杯子,猛地將她擁進懷里,雙臂激動微顫,急切道︰「我要救三哥,一定得救他!」
「好。」
「宸妃鑄下大錯,已交由大理卿審問,三哥的府邸也遭重兵包圍,其他人都等著看三哥死,恐怕父王也想借機除掉三哥,畢竟父王不在乎死多少兒子,若我不幫三哥,就沒人幫他,所以我一定得幫。」
他連珠炮說個不停,希望她能理解。
「好。」
「我不想舍下你,不想舍下母妃和古大夫,我真的不想。」他們都是擱在他心尖上的人,要舍棄他們,教他心如刀割。
「我明白。」她沒有怨懟,沒有不滿,全盤接受他的選擇。
「我知道你會懂我,我就知道。」他激動自責。
葉芙蓉拍撫他的背脊,想著他們倆誰會為他的決定最為心痛?
「我……」
「沒關系,全都沒關系。」她閉上眼,柔聲安撫。
她越是理解,他越是心痛,他寧可她罵他、打他,也不要她毫無怨言接受,他想救三哥,今日若換成他陷入險境,三哥定會義無反顧挺身而出,所以他不能背棄三哥,可是他卻得背棄心愛的女人。
為何他得面對這樣的難題?
「芙蓉。」
「我沒事,有你在,三公子不會有事的。」
痛苦的眉心糾結,他全身不停顫抖,他明白一旦做出決定,父王將會亳不留情殺了他的丑丫頭、母妃和古大夫,除了三哥外,他將一無所有,他的心不住往下沉,一瞬間,竟覺他的決定是錯!
他驚慌恐懼,心,倏地粉碎。
「你要留心,好好保重,不要受傷了。」她柔聲叮囑,「我們會想法子聲東擊西,你再帶護衛沖出,救援三公子。」
然後,他們倆自此天人永隔!
這不是他要的!
他不要失去她,永遠都不要!
扁想到轉瞬間,她、母妃和古大夫會因他而身首分家,他便痛不欲生。
……
月升月落。
青龍大街上,一隊又一隊衛兵往返巡夜,風聲鶴唳。
王城貴族百姓,敏銳察覺情勢不對,早早躲回家中,足不出戶,以免天降橫禍。
八公子府外,紅衫衛兵仍重兵嚴守,若有風吹草動,格殺勿論。
愛內未掌燈的大廳一片黑暗,僕人遠遠退開,沒有主子召喚,不敢隨意靠近。
極致的歡愉過後,公子爵的分身仍深深埋在她體內,舍不得退開。
葉芙蓉與他緊緊擁抱,下巴擱在他肩窩,片刻都舍不得與他分離。
緊緊交纏的兩人陷入長長的沉默,他沒說話,她也安靜不語,他們倆只想靜靜感受彼此存在,只想把握最後在一起的時光。
欲走還留的公子爵茫然的雙眸望著黑暗,一旦習慣,便不覺得暗,反而可以看清廳內所有擺設。
他沙啞著聲,終于打破沉默,「三哥在等我。」
「嗯。」她輕輕應了聲,眼眶凝結的淚珠不敢落下,她雙膝撐起,要讓他離開她體內。
伴在她腰後的大掌下意識按住,不許她離開,霸道要求,「別動,再多讓我感受你一會兒。」
她何嘗願意讓他離開,她好希望時間就此停留,于是她又坐下,與他親密結合。
「你可曾後悔與我相遇?」
「與你相遇,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事。」
「就算我蠻不講理,你也覺得很美好?」
「非常美好。」
鮑子爵滿意的笑了,吻吻她的額,愛憐的輕輕搖晃。
「那一年,你為何攔也沒攔就讓我回家?」
「因為我知道葉家人不會如我一樣珍惜你,很快的你就會回來,有我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所以一切早在你意料之中。」她蹭了蹭他的頸側。他說的沒錯,自此之後,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他們不懂你的好,沒關系,我懂;他們不要你,沒關系,我要。」
可是,現下他卻也不要她了。
這話葉芙蓉苦澀吞下,不敢說,就怕他會為難,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別哭哭啼啼,成為他的阻礙。
「我就知道,你是這世間待我最好的男人。」她忍淚甜笑,記住他對她的好,就連過去他對她冷嘲熱諷,粗聲粗氣,此刻想起,也美好到不可思議。
他溫柔苦笑,「你握有我的心,我如何不待你好?」
「以後我也會一直一直握有你的心,不許你說不,不許你將我遺忘。」
「這麼霸道?」
「學你的。」
他低聲笑了,仍舊邁不出該離開的步伐,他合上眼,下巴磨蹭著她的發心,低聲說服,「有些感覺,久了就會變淡,背棄也是,一旦下定決心,斷然無回頭路,久了,就不會再感到內疚。」
「嗯。」她哽咽回應。
他的指尖把玩她的發絲,眼底盡是痛苦。他奮力掙扎,卻尋不到兩全其美的法子,他又陷入良久的沉默。
她不敢催促,擔心一催,就此陰陽兩隔,滿腔相思再也無處可寄。
又過了好久,他才痛下決心道︰「我是罪人,這輩子是要對不住三哥了。」
難以置信的葉芙蓉輕抽了口氣,淚水潸然滾落,知她道要下這決定,于他肯定是撕心扯肺般的痛,「對不起,對不起。」
再無回頭路的公子爵抱著她全身顫抖,無聲落淚。
他,罪無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