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與花郎(下) 番外篇
作者︰沈韋

酷爹萌娃

冷傲的男人面色凝重看著躺在床榻正熟睡的小兒。

他有個兒子,有個尚且無法照告天下明媒正娶的女人,該說該有的他都有了。

但,他不太開心,皺眉端詳兒子的容貌。

孩子的娘,長得國色天香,天下無雙。

絕美長相在女子身上是傾國傾城,容易引發兩國交戰,可在男兒身上就……唉……

他是冷酷的男人。

他,不苟言笑,必要時絕對冷血無情。

他,望著榻上醒來,剛坐起身的小兒,滿臉淡漠。

擁有絕美臉孔的小兒,漂亮大眼眨巴眨巴,學父親滿臉淡漠,緊接著眉心一櫳,朝父親伸出胖胖的小手臂。

案不動。

兒不動。

案還不動。

兒開始扁嘴。

男人冷臉一沉,豆粒般大的淚珠在小兒眼眶滾動,胖胖小手臂仍固執不肯放下。

「強將手下無弱兵,你是我的兒子,不許哭!」

「嗚……哇——」得不到憐愛的小兒放聲大哭。

案仍狠心不動。

萬般委屈的小兒投入父親懷里,正牙牙學語的他,口齒不清地哭嚷,「爹……抱……抱……」

冷傲的男人低頭看懷里的兒子,兒子傷心仰望,淚流不停。

這雙眼與他的女人如出一轍。

年少時,在琴屋初相見,他便是遭這雙絕美眼瞳奪去心魂。

罷了。他嘆口氣,伸臂抱住小兒,以冷淡的嗓音說︰「乖,別哭,爹抱你就是了。」

「疼……嗚……爹……」

「乖,別哭,爹疼你就是了。」

唉,他就敗在這張險上,日後要如何狠得下心教導兒子?

「強將手下無弱兵,你是我的兒子,你必須變強悍!」

冷傲的男人對身側小兒嚴厲訓斥。

無知小兒穿著父親為他備上的黑色勁裝,蒙頭蒙臉,只露出一雙水靈靈大眼。

面如寒霜的男人避開小兒雙眼,「今日為父要教你蹲馬步,氣沉丹田!」

小兒笑呵呵見父親蹲下,乖乖跟著蹲下。

示範扎馬步的男人瞄了蹲在地上的兒子一眼,不悅擰眉,「是扎馬步,不是蹲下來,誰讓你拔草了?」

滿手草的小兒笑呵呵將蒙臉的黑巾往下拉,再往上扯,又往下拉,再往上扯,來來回回,最後蒙住雙眼,「爹……不見……爹爹……不見……」

男人板著臉,替兒子將黑巾拉整好。

小兒嘻嘻笑,靈動大眼眨啊眨,胖胖小手抱住案親小腿,「爹,爹,抱。」

男人無情拔開腿上小兒,將他安置到一旁,重新示範,「馬步要穩,就要氣沉丹田。」

小兒再次蹲下,胖胖食指忙碌追著草間黑黑小點,「馬……馬……」

遭到無視的男人站直身軀,冷著聲,「是螞蟻,不是馬。」

胖胖小手搖著父親的腿央求,「馬……馬……爹抓……爹快抓……我要馬……」

他的兒子竟然要螞蟻,恨鐵不成鋼的男人恨恨道︰「這張臉是最大敗筆。」

他黑沉了臉撩袍蹲下抓螞蟻。

無知小兒揚起世上最燦爛的笑容,朝父親身後甜甜喚︰「娘。」

敗筆的娘,就在後方,優雅端著茶,瞧了男人一眼,再優雅轉身離去。

「男人,坐要有坐相。」

「爹,抱。」

「不抱。」

「爹,抱抱。」

「不抱,坐好。」

「爹……」

「不。」

冷不留情面的男人在書房背對稚女敕小兒,雙手負在身後。

「爹……」

他冷硬著臉,不看兒子,如此長相,怎會是兒子?

倘若是女兒,倘若是女兒,他便無須如此嚴厲。

敗筆啊!

「爹……」坐在椅中的小兒踢踢肥肥小腿,千呼萬喚,爹仍不回頭。

無聊小兒好奇爬上桌,抓起毛筆,前瞧後瞧,肥肥小手沾了下軟軟的毛,黑黑的,濕濕的。

「呵呵呵。」

「男人,不要隨便呵呵笑。」硬板著臉的男人硬著聲糾正小兒言行。

「呵呵呵,爹,來,快來。」

「不是跟你說,男人,不可以隨便呵呵笑。」心高氣傲的男人旋身,一怔。

一張小花臉對他咧開好大的笑容,揮動手中的毛筆。

敗筆啊!

「爹,吃。」小兒遞上咬一口的綠豆糕。

「你吃。」正研讀兵法的男人,頭也不抬,冷淡拒絕。

「爹,吃。」不接受拒絕的小兒爬到父親腿上,將沾著口水的綠豆糕湊到父親嘴邊。

「爹不餓,你吃就好。」男人手中的兵書隔擋在嘴巴與綠豆糕之間。

「爹……」

「吃糕時別說話。」男人將腿上小兒抱落地。

充耳不聞的小兒又咬了口糕,搖搖爹的腿,「爹……」

男人盯著兒子手上那塊泛著豆香的綠豆糕,「你娘做的?」

他笑呵呵點頭,寶貝地獻上變小的綠豆糕,「爹吃。」

「這是你娘做給你吃的,你好好的吃。」冷臉的男人哼了聲,將注意力放回兵書。

「爹。」

「吃糕時別說話。」傲氣的男人嗓音不悅且僵硬。

「娘去。」小兒搔搔臉。

男人抬眉,「娘去?」

「娘去……氣……」滿口糕的小兒將屑屑噴到爹的衣袍,又呵呵笑。

男人想了一會兒,總算明白兒子要說什麼,「……爹知道你娘在生氣。」

正是那句「這張臉是最大敗筆」所惹的禍。

害得他……唉。

「爹,娘嫁?婆嫁?呵呵呵。」小兒將剩下的糕全往嘴里塞,再舌忝舌忝胖胖小手。

男人蹙眉,倒了杯水喂兒子,「不許吃這麼急,也不許舌忝手,難看」。

快樂小兒咕嚕咕嚕喝水,笑呵呵重復,「娘嫁,婆嫁。」

「什麼娘嫁?婆嫁?」兒子說的話,絕大半都要用猜的。

他沉著臉想了一會兒,驀地臉色大變,扔下兵書,火速撈起傻笑小兒,起身沖出書房。

懊死!謗本不是娘嫁婆嫁,而是娘家婆家。

他的女人要離開他了!

她自跟了他之後,從未回過娘家,她若想回去看看,他不會有二話,真正教他在意的是婆家。

當著王公貴族的面,跟她拜過天地的人不是他,而是公子碧。

全天下都知道她是公子碧明媒正娶的妻!

懊死!

氣急敗壞的男人夾抱著兒子幾個起落便來到寢房外,他放下兒子,順了順衣袍,一臉淡漠地推門而入。

孩子的娘背對他收拾衣物。

宛若無事的男人見狀,臉色黑沉。

懊死!她果然要離他而去。

無知小兒笑呵呵,邁開不穩的小胖腿走向娘親,「娘,娘。」

女人听見兒子呼喚,轉身溫柔微笑,「你來了。」

站在門邊的男人冷臉更加陰沉,這句「你來了」,是針對兒子,而非他。

兒子舉高胖胖小手,撒嬌投入娘親懷里,「娘,抱抱。」

絕美女人疼愛地抱起孩子,「你吃飽了嗎?」

「好吃。」小兒抓起娘親的手,往他的小臉上撫,要娘親疼。

女人微笑,輕撫兒子軟女敕女敕的小臉,親親兒子額面。

兒子笑眯了眼,直往娘親懷里鑽,「呵呵,娘,親,再親。」

女人笑著又親了親,逗出兒子一串愉悅笑聲。

快樂小兒坐起,嘟起小嘴直往娘親臉上、嘴上狂親,無一放過,親得他呵呵笑,笑呵呵。

遭徹底無視的男人仍立在門邊,看他們母子親來親去,臉色更加拉沉,很想介入阻止,偏偏不行,嘔啊。

「兒子成天玩螞蟻,不能再這樣下去。」氣悶的男人冷著臉走到母子倆身邊。

女人瞧也不瞧他一眼,冷談道︰「不正是你抓給他玩的?」

「兒子又哭又鬧,不抓給他便不肯善罷甘休。」

「興許他這脾氣,也是一大敗筆。」女人清冷的嗓音帶著怒意。

「……」看來她完全沒氣消,該如何使她消氣?

撒嬌小兒搖搖娘親的手,興奮道︰「娘,娘,難看。」

「什麼難看?」

小兒指指自個兒的小臉,笑咧嘴,「爹說,難看。」

「……」男人臉都黑了。

女人抬眼望向身側的男人,「很難看?」

「對,難看。」小兒笑得好無邪,重復。

遭親生兒子捅了一刀的男人額際青筋浮跳,他究竟造了什麼孽?!

「爹……」小兒站在爹腳邊,拉拉爹的衣擺。

冷臉的男人四平八穩端坐在椅上,瞧也不瞧腳邊小兒一眼。

得不到關注的小兒改趴在爹腿上,笑容勾揚,「爹,不去不去。」

男人冰冷瞄了兒子一眼。

小兒一對上爹冷酷的雙眼,咧大唇邊笑容,「爹,不去。」

「不是不去,是不氣。」郁悶的男人終于忍不住開口糾正。

呵呵笑的小兒用力點頭,「爹,不氣不氣。」

男人哼了聲,將目光移回竹簡,不理捅他一刀的小兒。

「爹……」

甭傲男人不吭聲。

可憐小兒蹲下,討好揚笑,「爹,馬蹲。」

男人以眼角余光瞧了蹲在地上的兒子一眼,憋了一會兒,方冷冷開口︰「馬步不是這樣蹲。」

蹲地小兒扁嘴,眼眶開始凝結滾滾淚珠,「爹……抱……」

男人無情不搭理。

小兒粉女敕女敕的唇瓣委屈顫抖,指著自個兒的小臉,「爹,難看,嗚……難看……」

鐵石心腸的男人放下竹簡,橫了眼淚珠就要滾落的兒子。

「爹……難看,娘氣,爹氣,難看……嗚……」扁嘴小兒好傷心。

男人嘆了口氣,健臂撈起委屈小兒,為兒子擦擦淚,「你長得像你娘,怎會難看。」

小兒的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嗚……爹說難看……」

男人柔聲哄著,「爹的意思是,你是全天下最漂亮的男娃兒,其它男娃兒根本及不上你。」

小兒疑惑偏頭,不太明白,他難看又漂亮?

「你是爹的心頭肉,爹最疼你了。」男人改以簡單方式說明。

小兒一听,破涕為笑,「爹,親,親。」

男人看了下左右,確定四下無人,才在兒子額上親親。

小兒呵呵傻笑,伸出胖胖小手環抱住爹,「爹,玩馬玩馬。」

「……」

薰暖的午後陽光,使小兒昏昏欲睡。

他枕臥在娘腿上,拉著娘的手,「娘,模模。」

絕美的女人溫柔笑撫兒子的頭,一下接一下,哄著。

小兒舒服的眼兒半閉,「娘……」

「嗯?」

圓潤的臉蛋在娘的腿上蹭了蹭,滿足的笑靨上揚,「娘,不氣。」

女人怔了下。

「爹說,漂亮。」

女人漂亮的唇勾揚,「是嗎?」

小兒童稚的嗓音帶著濃濃睡意,將娘的手拉到心窩,「爹說,心頭肉,最漂亮,娘,不氣不氣。」

女人連眼兒都笑駕了,親親兒子的額心,「娘早就不氣了。」

「呵呵。」小兒開心笑了兩聲,親親娘的手,遁入香甜夢鄉。

男人悄然無聲進房,見到心愛的女人與兒子並躺在床上午睡。

他沒發出半點聲響走近,月兌鞋上床,由後伸臂抱住他的心頭肉。

睡著的女人甫被熟悉的臂膀擁抱,便下意識轉身,窩進男人懷里,尋了最舒服的位置。

男人嘴角噙笑,將心愛的女人摟得更緊,吻吻她的發,伸手拉整好兒子身上的被子。

餅了好一會兒,女人轉醒。

男人低沉著聲,「別走。」

女人怔了下。

「近日外頭不平靜,你出去會有危險,待平靜些,我再帶你四處走走。我知道你生我氣,只是兒子像你,太過美麗,每每我對他嚴格,一見著他的臉,便又心軟,我總是擔心,會不小心將兒子養得太過嬌氣。」

她安靜听他說,手指玩著他的衣襟。

他吻吻她的太陽穴,希望她別再惱,「我並非嫌棄兒子的長相,只是我的敵人太多,你們是我的心頭肉,旁人一見著你們,便知如何對付我,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你們。」

話說完,男人的眸底滿是狠戾,若有人膽敢傷害他的心頭肉,絕對碎尸萬段!

躺在內側的兒子轉醒,發現爹也躺在床上,正要開心咧嘴呵呵笑,驚見爹眸底狠光,嚇得全身僵硬。

男人發現,斂去狠戾,朝兒子眨眨眼,食指置于唇間,要他安靜。

兒子見爹又和平時一樣,無聲傻笑,用力點頭。

「誰跟你說我要走?」

「兒子說你要回娘家婆家,娘家要回,可以,我陪你。但婆家不行,你與老二雖拜了堂,可我們都清楚你是我的妻,我的家才是你真正的婆家。」

縱然老二已心有所屬,可他仍對與她拜過堂的老二心存芥蒂。

他霸道說︰「不論旁人怎麼看,我就是你的男人,你不開心,你生氣,盡避向我撒脾氣,就是不許想著離開我,我不放手,永遠都不放!」

聞言,美麗的粉唇上揚,曾有過的惱火,全都煙消雲散。

她勾著他的頸子,笑吟吟道︰「我真的會向你撒脾氣。」

「盡避來。」見她不再氣惱,他心情愉悅,唇靠近,就要吻上她的那一刻,對上兒子熠熠發亮的大眼,他不得不遺憾退開。

可惜,都忘了床上還有小的這一只。

小兒嘟起小嘴,不懂爹怎麼不親娘,親親很好玩的。

爹不親,換他親。

就在他要撲上娘時,爹朝他皺眉,他疑惑停住,嘴嘟得高高,學爹皺眉。

她失望的以蔥白縴指撫著他的唇角,「兒子說錯了,他許是听到灶房的陳娘同我說,媳婦要帶孩子回娘家小住,過幾日才回婆家。你們父子倆都在這兒,我怎舍得走。」

男人朝嘟嘴小兒拋去一眼,這錯真不知該怪詞意不達的兒子,或是怪他想太多。

天真小兒嘟嘴,一下將頭偏左,一下又偏右,朝爹無邪一笑,再嘟嘴。男人深情目光再回到心愛的女人身上,「可我見到你整理衣衫。」

嘴巴嘟得半天高的小兒,有些累了,他還不能親嗎?

「雖然現下天氣好,可即將轉涼,我便先將一些夏衫收起來,難道你沒發現,里頭也有你和兒子的衣衫?」

所以真是他想太多了,唉。

他既好氣又好笑,對上在她背後嘴巴發酸的小兒。

無辜小兒眨眨靈燦大眼,捂嘴竊笑,像顆球開始在床上滾過來又滾過去,滾過去又滾過來,自得其樂。

女人听見身後動靜,回頭即見兒子正歡樂打滾,開心笑出聲。

打滾小兒一發現娘親瞧他,立即張開雙臂撲進娘親懷中,快樂大喊︰「娘,親!」

瞅!小兒的嘴準確無誤對上娘親香香的嘴。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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