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麼事了?」這時,另一道聲音介入。
寫作到天亮才打算就寢的王雋,听到外面傳來爭吵聲,原不以為意,卻因為那道女聲頗為熟悉,像極了胡瑞茵,他這才推開了房門,走到斜對面敞開的門板探看,見到其中一人就是她,他不禁詫異她會與人發生爭吵。
「茵茵?」王雋見胡瑞茵神色有異,走到她身邊,低喚一聲。
「你還不是一樣跟男人在外過夜幽會,憑什麼理直氣壯一副捉奸的樣子?」鄭雅筠見一個高挑英俊的男人這麼親昵的叫著胡瑞茵,馬上冷言嘲諷道。
接著貼到李侑宏身邊,「侑宏,你親眼看到也听到了,這男人叫她叫得這麼親昵,她早就腳踏兩條船在先,你還有什麼好歉疚的,趁現在直接跟她分手,各尋所愛,誰也不欠誰。」她趁機逼迫猶豫不決的他立刻與胡瑞茵分手。
「原來你跟王雋的關系不單純……」李侑宏眉頭一攏,語帶責難。
被女友撞見劈腿,他心生懊惱和愧疚,此刻看到王雋對她的態度這麼親近,再加上鄭雅筠有意挑撥,不由得也做此認定。
王雋雖然沒報出名字,他也不曾與王雋見過面,但是他曾在電視上看過王雋,所以認得他的長相。
「等等,是不是誤會了?」王雋一臉錯愕,一時還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
他仔細觀察房間內其他三人的臉色,又想了想他們方才的對話,思緒轉了下,很快搞懂了,下一秒,他不由得瞅著臉色最難看的胡瑞茵,心下替她的處境感到同情,也替被背叛的她抱不平。
「茵茵,他就是你說要去高雄出差的男友?」他刻意向胡瑞茵求證。
是因為她堅持要和男友約會,他才縮短行程,改為星期六晚上就回台北,但之後她又告訴他,她男友這周末臨時要去高雄出差,沒了約會顧慮,她不介意陪他在阿里山多待一天,就當作是加班。
她陪他外出取材時,並非如他悠閑從容,她仍得兼顧公司內部工作,透過筆電或手機處理一些事務。
「我跟茵茵是工作伙伴,關系也是清清白白的,我跟她出門,可是各住鎊的,而且還有一個助理一起來,不像某些爛男人,假借出差之名,行劈腿之實,自己犯錯,還無恥地在別人頭上扣上相同的罪名。」王雋對李侑宏諷刺道。
他雖然常換女友,但從未腳踏兩條船,他對花心偷吃的男人很不恥。
尤其是傷害胡瑞茵的男人!
「要不要我替你揍這個爛男人幾拳?」王雋摩拳擦掌,不介意代替胡瑞茵好好教訓一下劈腿男友。
「不用。」胡瑞茵咬咬牙,再度怒視著李侑宏,忿忿地道︰「如你所願,我們分手!」她轉而怒視他身旁的鄭雅筠。「我跟你曾有的情誼也一刀兩斷!」撂下話,她忿然轉身,匆匆離開。
王雋先是愣了下,這才驚訝另一個真相—她男友劈腿的對象居然是她的好友!
「茵茵!」他急忙追上她。
「我先回台北。」胡瑞茵沒看他,朝她住的房間走去。
這里,她無法再多待一刻。
「我叫小吳載你回台北。小吳!」適巧看見正好走上樓的小吳,王雋叫住對方。
「不用,我自己搭車。」她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
她推開房門,踏進房間,匆匆收拾行李,很快又走出來。
她沒轉頭再看走道另一方那扇房門一眼,踩著高跟鞋跨下木制樓梯。
「王大哥,發生什麼事了?」見她提著行李,臉色不悅走得匆促,小吳困惑地問道。
難道……瑞茵姊跟王大哥吵架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同行的瑞茵姊要提早走人。
王雋猶豫著該不該追下樓安撫她的情緒,但想像她受到的打擊,此刻多說無益,讓她一個人先離開,冷靜冷靜,也許比較適當。
接著他想到另一個問題,心生掙扎。
半晌,他做出決定。
「小吳,你也去收拾一下,但不是提早回台北,換間民宿,這里被玷污了,不適合當我下部戲的美麗場景。」他輕易做出更改場景決定,不惜將寫了整整一夜的幾場劇情做更動。
若他的劇本以這里為男女主角談情說愛且互許誓言的重要地點,當胡瑞茵看到戲劇拍攝畫面,肯定會勾起痛苦回憶。
他原本很滿意的這間民宿,現下變得有些扎眼了。
他寧可多花點時間另外再找更適合的民宿,重新寫過。
他要小吳先搜尋記憶中的某間民宿,一如預料,並無資料。
如果可以,他很希望這部劇的重要場景是那間對他有著特殊意義的民宿,但在多年前,他想舊地重游,那間民宿卻已歇業數年了。
他于是要小吳另找其他符合他要求的民宿,挑選一間前往住宿,重新了解環境並取景寫作。
這是第一次,他因胡瑞茵的私人因素,因顧慮她的心情,改寫原本已滿意的場景設定。
他也因此比預定時間又在阿里山多待一天,直到星期一晚上才返回台北。
當王雋回到住處,已是晚上十一點。
他將行李箱隨意擱在客廳一角,手拎的提袋放置在沙發上,這是下車前,小吳提醒他要記得帶走買給胡瑞茵的伴手禮。
他出門取材從來不會買什麼伴手禮,這次是在逛奮起湖老街時,小吳指著某家老餅店,強調是當地著名名產,既然來了,他想買幾盒餅回去給家人吃。
小吳跟店內幾名游客一樣,熱衷試吃各種口味的餅,邊听老板做推薦,他卻對一干糕餅興致缺缺,除了卡劇本的特殊時期,他平常不會想吃甜食,他之所以跟著進來,是想親眼見識一下所謂傳統糕餅名店,看看一些名產介紹,興許有機會能寫進故事中。
小吳挑了幾盒餅,接著向他說道︰「也買一盒送瑞茵姊好了,她心情不好,表達一下安慰之意。」他已從王雋口中得知胡瑞茵匆匆離開的緣由,不免替遭逢情變的她感到同情擔憂。
先前幾次跟著王雋和胡瑞茵外出取景,不管上山下海,身為女性的她總是精神奕奕,更是帶動現場氣氛及掌控大小事的主導者,他很喜歡跟她相處,也從她身上學到很多。
「我給她。」一听小吳提到胡瑞茵,他沒多想便探手取走小吳拿起的禮盒,直接到櫃台結帳。
此刻,在回來台北後,他不禁又想到她,忍不住在意她的狀況。
她的心情是否平靜一點了?
原打算明天再跟她聯絡,讓她過來拿伴手禮,可是思忖半晌後,王雋掏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給她。
電話響了數聲沒回應,轉入語音。
他微眯了下眼。以她的作息,這時間還不可能睡,是在忙什麼事沒听到手機響嗎?
他又再打了一次,依然有通沒接。
回想那日她氣怒離開的情景,認識她至今,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露出那種表情,憤怒中帶著一股傷痛和絕望……
絕望?這個字眼教他的心不安地一跳。
不,以她的個性,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可能做傻事。
他改傳LINE給她—
我回台北了,回電給我。
不久,他的手機響起,一見是她打來的,他連忙接起,問道︰「你還好吧?」
「不好,別想要我現在替你送宵夜。」手機那頭,胡瑞茵語氣不快,還夾帶濃濃鼻音。
他一回來就狂Call她,她直覺認為他要指使她的成分居多。
「你在……哭?」王雋听出她聲音異常,試探地問道,他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他還真沒看她哭過,他又注意到手機那頭的背景聲音吵嘈,顯然她不是在家里,他又連忙問道︰「你在哪里?」
以往他從不會多問她的事,但現在情況特殊,他免不了替她擔心。
得知她竟一個人去酒吧喝酒買醉,他不禁皺眉,指責她亂來,萬一發生危險怎麼辦?
「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隨便找人一夜,更不會醉死到被撿屍。」胡瑞茵認為他的擔心是多余的。
雖然同時被愛情和友情背叛,讓她很痛苦,但她絕不會選擇自我傷害或墮落。
她不過是喝幾杯酒,澆澆苦悶罷了。
獨自搭車返回台北後,她關在住處冷靜心緒,意興闌珊地接連看了好幾部電影,試圖轉移痛苦悲憤,直到今天晚上才出門,先到餐館好好吃頓晚餐,回家的路上經過酒吧,突然很想喝杯酒,便走了進去。
她清楚自己的酒量不是太好,已經微醺,所以喝完手中這一杯她就打算要離開了。
這時,听到手機那頭有男人向她搭訕,雖被她冷言驅趕,卻讓王雋為她此刻的處境更加擔憂,問清她所在地點,發現離他住處並不遠,他拿起車鑰匙匆匆出門。
走到玄關,他忙又折返,拎起擱在沙發上的伴手禮,這才搭電梯下樓,驅車前往酒吧。
今天,若是女友心情差,獨自去酒吧喝酒,他不至于會擔心到出去找人。
但對象是她,對他的創作提供許多幫助,不時關照他的生活起居,她比起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更換的女友,在他心中更具分量和重要性。
與她共事相處至今,首次撞見她失戀,且是遭到最不堪的雙重背叛,他無法不替一向精明剛強的她感到憂心。
為了她,他破例在仍屬閉關期間,非因創作取材而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