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一行四人愈往前走,四下愈無人。
終于,走在最前方的王氏停了下來,轉頭看了下四周之後,回過頭來開口道︰「柳財家的,你們先退遠點,我有話要和荷兒說。」
「是。」柳財家的立即听令應是,轉身就扯著猶豫遲疑的秋葉尋來時路退了下去,愈走愈遠。
「娘將下人遣退是想做什麼?」江夕荷開口問道,至今仍有些難以置信想坑她的竟然真的是這個愚蠢的娘親。
「自然是為了你。走吧,再往前走一會兒就到了。」王氏有些不耐煩,說完便逕自轉身繼續往前走。
江夕荷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才舉步跟上。
她實在是太好奇王氏帶她來此的目的了,不弄清楚她心不安,況且會听命于王氏的兩個江家下人都離開了,她自信一會兒即使有所變故也能月兌成功,畢竟她上輩子曾在這甘泉寺住餅一段時間。
隨著王氏又往前走了約莫百步的距離,前方原本無人的小徑突然人影一晃的冒出兩個人,江夕荷一看清楚那站在方錦衣華服的公子哥的面容便猛然止住。
「可是江太守家的二房夫人?」華服公子哥身旁的小斯出聲問道。
「正是。」王氏迅速點頭道,一雙鳳眼直勾勾的打量著眼前的華服公子,小心詢問道,「這位儀表堂堂、氣度非凡的公子可是張世凱公子?」
張世凱「啪」的一聲將手中扇子打開,故作瀟灑的搧了兩下,才緩緩地傲然道︰「正是小爺我。」
「哎呀,張公子果真如傳言般玉樹臨風,一看就是人中龍鳳。」王氏奉承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張世凱不客氣的打斷。
「好了,這種奉承話小爺听到耳朵都快長繭了。我要先看人,小爺看不上的就算是送給小爺做妾,小爺都不要。」
「這是自然的,江家想與張公子結的是親,可不是怨。」王氏討好的點頭微笑,然後轉身喚女兒,「荷兒——」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因為在她身後竟空無一人,別說是人了,連個鬼影都不見。
她張口結舌,隨即怒氣揚升。「荷兒,別頑皮了,快點出來。」她出聲喚道︰「荷兒,你再不出來娘就要生氣了。荷兒?江夕荷!」
她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明顯已是怒不可遏,可是林間依舊無聲無息,無人現身。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江家是在耍小爺我嗎?」
張世凱冷峻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響起,令王氏不由自主的渾身一僵。
她僵硬的轉過身面對張世凱,勉強的微笑解釋道︰「荷兒應該是太過害羞了,所以才忍不住躲了起來。,小女的性子——」
「小爺才不管她害不害羞,敢耍小爺……」
「沒耍、沒耍,嬸子可以對天發誓,荷兒……小女她自幼臉面就待別的薄,所以今天相看之事我連提都不敢提,就怕她知道了害羞不肯前來。她剛剛明明就在我身後,一定是剛才張公子現身後把她給嚇到了,這才會害羞的躲起來,江家絕對沒有要耍公子的意思,真的!」
王氏面無血色,急急的解釋,就怕惹火眼前這位張家最受寵的公子哥,進而得罪了張家。
「少爺,小的剛才似乎看見一位黃衫姑娘鑽進了左邊的林子里。」張世凱身後的小廝猶豫的出聲道。
「沒錯,沒錯,小女今日穿著的正是一襲淺黃色絹紗金絲繡花長衫裙。」王氏忙不選的迅速點頭接聲道。
「混帳!」張世凱倏然轉身踹了小廝一腳,怒罵道︰「看見人跑了你不會去追啊?還要小爺教你?!」
「小的知錯,小的這就去把人給追回來。」小廝亡羊補牢,立即朝江夕荷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江夕荷躲入樹林內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躲在一棵大樹後,側耳傾听王氏和張世凱的對話,直至弄清楚一切後才悄悄地往深林中退去。
張世凱!王氏競是帶她來此見張世凱的,怎麼會?
張世凱,她前世的夫婿,她今生最想遠離,最不想與之有所牽扯的人。
江夕荷既震驚又不解這個人怎會在此時出現?他不是應該要在參加江老夫人的壽宴時才會被王氏注意到,成為王氏眼中最佳的女婿人選嗎?他們倆怎會在這時就已勾結上了?
她一邊往林中深處走去,一邊眉頭緊蹙的回想剛才兩人之間的對話與說話的語氣。
他們倆似乎之前未見過對方,才會一開始相互詢問對方的身分,難道這次的踫面,雙方之間還有個中間人在做橋梁不成?
是了,一定是這樣,而且她根本不需要去猜想揣測那個中間人是誰,肯定是促成此次甘泉寺之行的江家三房。
試想,她若能入張家,除了王氏之外,受益最大的便是任職懷州太守的江家三老爺,為此三房又怎能不使勁促成這件事?
思及此,江夕荷猛然一驚,難道上輩子她之所以會嫁給張世凱這麼一個荒婬無度,成天吃喝玩樂、不務正業、寵妾滅妻的紈褲子弟,也是三房在暗地里推波助瀾而成的?
江夕荷臉色難看,暗罵自己一聲蠢蛋,這麼明顯的事,她上輩子竟然不知不覺,甚至這輩子重生了也還這麼的後知後覺,真是太愚蠢。
好個江家三房!
他們有本事賣女求榮怎不賣自個兒的女兒,三房又不是沒閨女,竟將主意打到她這個二房嫡女身上來,當真是黑心爛肺、無恥至極!
薄情薄義的二房也有責任,總而言之就是江家沒一個好東西就是了。
江夕荷撇了撇唇,有些憤憤不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將她嫁給張世凱這事的主使者就算是三房好了,今日這事也是出自于他們嗎?如果是的話,前世和今生怎會有此不同呢?
江夕荷有些想不明。
是因為她抄寫了經書展露出不輸三房才女的才能嗎?就算這樣,三房也犯不著多此一舉的安排今日之事,畢竟按照前世軌跡來看,她這個二房嫡女根本就逃月兌不了入張家的命運,不是嗎?
算了,現在不是想這事的時候,她得先想辦法逃過眼前這一劫才行,否則最後結局不過是個死字,根在不需費精神去想那些事。
逃逃逃,她一定要逃離姓張的魔爪,絕不能落入那家伙的手中。
張世凱那家伙本性,仗著著張家的財勢權力,明里暗里不知糟蹋了多少姑娘家的清白,她若在這荒郊野外落入他的手中,下場絕對逃不過被糟蹋的命運,即便她是懷州太守的佷女,事後只要賠償給江家的好處給夠,她的死活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江夕荷瞬間悚然一驚。
難道這就是三房算計她的目的,用她的清白、名節,甚至是死來要脅張家,以換取最大的利益?
是了,一定是這樣!
以江家人利欲燻心、薄情寡義的品性,加上原主江荷的懦弱無用,對江家掌權的大房和三房來說,犧牲一個一無可取的二房佷女,來與京城朝中有人的張家換取一個巨大的利益,這絕對是個穩賺不賠的好交易,他們又怎會心慈手軟的放過這麼一個好機會呢?
沒錯,雖然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測,既無憑也無據,但她相信事實肯定與她猜想的八九不離十。
就是不知道這些江家人心狠到只是想毀她清白,還是要她的一條命了
她噙著冷笑,腳步飛快筆直地往深林里跑去,心想著即便今日真逃不過此劫,她也寧願死在深山野林里的野獸口中,死無全尸,也不願讓江家人如意,甚至拿她的死來作文章。
跑,不斷地向前奔跑。
心髒在她胸腔里狂跳,耳邊充斥的全是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听不見其它的聲音。
她不時的回頭,想看身後是否有人讓,卻一個不小心被腳下的樹根絆了一下,跌了跤,撲倒在地上,然後與一條嘶嘶吐著蛇信的蛇四目相對。
她這輩子——不,是連三輩子最怕的東西就是蛇,所以這刻她壓根兒就忘了自己正在躲藏逃命這回事,不過即使沒忘,她也遏制不住自己瞬間沖口而出的尖叫聲。
「啊!」倏然響起的尖叫聲在寧靜的山林中顯得突兀又清晰。
尖叫聲沖出口後,江夕荷立刻意識不好,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卻為時已晚。
「少爺,在那邊!」距離她不遠的後方立刻傳來聲響。「聲音是從那邊傳過來的。」
她渾身一僵,暗叫一聲「完了」,立刻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跑。
拜托,拜托,別讓他們追上她。她一邊在心里不斷地祈禱著,一邊慌不擇路的往前奔跑,拼了命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