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池仲宇穿著天藍條紋睡衣、濕著發走出浴室時,楊淘正盤腿坐在他床上發呆。
一看到他出浴,她立刻跳下床,拿著另一條藍色毛巾挨到他身邊。
她最喜歡看他剛洗完澡、穿著睡衣的樣子。喜歡洗很熱的水的他這時臉頰會微紅,那雙號稱有魔力的黑眸則會有點氤氳和佣懶,性感到有時會讓她忘記自己要跟他說什麼。
他接過毛巾,簡單擦了擦頭發。
「你餓嗎?」她站到他面前問道。
「這樣問是表示你要煮飯?」
「你才剛撿回一條命,何必再冒著生命危險呢?」楊淘干笑兩聲,撓撓腮幫子說道︰「通常都是你煮給我吃,不過,安城泡面加蛋,我沒問題,立刻去煮一碗給你。」
她走向房外,卻被他突然扣住手腕,扯到面前。
他身上的皂香伴著體熱朝她襲來,她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然後呼吸和心跳一起亂了起來。
「我現在不餓,我比較想弄清楚的是我們究竟是什麼關系。」池仲宇挑起她的下巴問道。
「我們就是朋友……」她想起他們曾有的關于朋友的爭執,聲音頓時變小。
「我不會給一般朋友我家的鑰匙,代表我們關系匪淺。」
「我們的關系確實很不一樣,但真的不是你想象都那種……」
「和你當朋友,我有什麼好處?」
楊淘咽了□□水,突然心虛了起來。「那個……我看起來似乎是沒法子為你做什麼,不過那是因為我故意把事情都留給你做,因為那是你的休閑嗜好。不過,我想我現在可以幫你吹頭發。」
楊淘聲未落,就已經側身從抽屜里抄出吹風機,挨到他面前,就怕他覺得她沒用,一腳把她踢出去。
幸好,七樓和十五樓的房間裝潢一樣,生活日用品的擺放位置也差不多——因為池仲宇之前有規定她得照他的方式擺東西。
「我可以自己來。」池仲宇拿過吹風機,自顧自地吹了起來。
楊淘看著他對她不瞧一眼的漠然,覺得胸口悶悶地痛著。
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她爸打來的電話。
「爸,怎麼了?」她走到房間角落說話,「沒事,我會努力的。我朋友還好。對,他還沒想起來……嗯,好,我知道明天是鐘妹生日,媽要煮飯請她。好,我再問問他願不願意到我們家一起吃飯……但你們要有心理準備,他不是一般人……我是什麼意思……就是他長得不是一般人……嗯,好,拜拜。」
「身為朋友,我居然沒見過你的家人。」他冷冷瞟她一眼。
「你沒提過要認識啊。」
「如果你真當我是朋友,怎麼沒想過要介紹我們認識?」他雙臂交握在胸前,口氣近乎算帳。
「我想我……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但可能是因為怕麻煩、怕解釋,我們認識那段時間事情太多了。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立刻安排你和他們吃飯。」
「嗯。」他輕點頭,「還有,你的手機來電播的是什麼歌?」
「你連這首歌都忘了!那是杰森瑪耶茲的『Lucky』。」她說著說著就唱了起來,並抓住他的手臂說道︰「你真的不記得?你那時還命令我要學起來。」
「為什麼我會叫你學這首歌?」她真的完全都沒想過。
「我怎麼知道?八成是你超喜歡,又不好意思大聲唱,只好叫我唱給你听。」她說著說著就習慣性地撞了他一下。
「你給我從頭到尾唱一遍。」
「你這樣瞪人,我只會發出驚恐的倒抽氣聲……」
他背過身。
她清清喉嚨唱了起來︰
「……I'm lucky I'm in love with my best friend,Lucky to have been where I have been,Lucky to be coming home again,Lucky we're in love every way,Lucky to have stayed where we have stayed……」
這首歌的歌詞以前就是寫這樣的嗎?怎麼她現在愈唱愈覺得不對勁……
這首歌分明是在說兩個朋友陷入愛河的甜蜜蜜故事啊。
她胡亂地把歌唱完,絞著雙手,擔心地看著他的背影,希望他不要覺得是她在自作多情啊。
「那樣我唱完了,你不用掌聲鼓勵,但是可以轉過身了,不然我會有種面壁思過的錯覺。」
池仲宇轉身,看著她在突然間手足無措的樣子,他揚唇問道︰「我們的關系是怎麼開始的?」
「這事說來話長,只能說是簡春秋牽的線……」她簡單地將他剛開始找她的原因說了一遍。
「我有可能為了要睡場好覺而和你和平共處,但是後來……」池仲宇往她逼近一步。「你所說的那些我為你做的事、我要你學的歌,怎麼听都覺得我們之間不單純。」
「哪里不單純,我們就是朋友啊。」她怔怔看著他,目光在他唇上多停留了一秒。
「所以我煮飯給你吃?」他站到她面前。
「你喜歡做家事啊。」難道這事也要怪她嗎?
她後退一步,他又近前一步。
「那麼『Lucky I’m in love with my best friend』又怎麼解釋?」
「可能你愛杰森瑪耶茲啊。」
「哼。」他將她逼至牆角。
她退無可退,背貼著牆,而他高大的身軀正緊貼著她。
眼前的人是池仲宇,又不是池仲宇。
池仲宇不會用這麼侵略性的眼神看她,池仲宇不會逼她逼得這麼緊,池仲宇不會讓她心髒亂跳,池仲宇不會讓她意識到他是個男人……
「喂,這種姿勢太狗血連續劇,我們可以用正常一點的姿勢說話……」
啪啪。他的雙手啪地落在她的臉龐兩側,他的臉龐離她甚至不到十公分,而她突然完全沒法子思考。
兩人之間曾有的那個吻開始進入她的腦子,她的心騷動了下,腳趾頭不自覺地緊縮起來。
池仲宇看著她微微泛紅的雙頰,頭俯得更近了。
她感覺到他的呼息輕拂過她肌膚,身子不由得輕顫了下。
「你說的那些我對待你的情況,都只讓我覺得你是在引導『我喜歡你』。」
「我才沒有!」她大力推他的肩膀,偏偏他不為所動地繼續用壁咚姿勢困著她。「而且不用腦子想也知道,你怎麼可能會喜歡我……」
「我們試過嗎?」
她睜大眼看他。「試過什麼?」
她的話瞬間消失在他的唇間。
她瞪大眼,伸手再去擋他——左手起,被他扣住,右手起,也被他制伏。
最終,雙手全被他的單手困在頭頂。
他的唇開始緩慢在她唇間滑動著,她想踢他,但他緊貼過來的身形壓制了她。
她倒抽一口氣,他的舌尖正好登堂入室。
他對待她的霸道和上次如出一轍,她只能被動地任由他吮吻舌忝,並且感覺血液開始沸騰,感官也在瞬間被他的吻挑動起來,開始回應……
他松開她的手,她反射動作地抓住他的肩臂,而他的手則隨著他的吻開始人侵到她頸間及胸前肌膚,將那方雪白撫成緋紅……
她低喘著氣,用了最後一絲理智險險推開他——三秒鐘。
「這個吻讓我很有感覺。」他的額頭抵著她的,氣息仍侵略著她。
「但我們只是朋友。而且我每次跟男友交往,你都知情。」
「那表示我一直在等待你發現我們才是最適合的。」
「你……」楊淘瞪大眼,這回真的清醒了。她一臉驚恐地看著他,打了下他手臂。「你以後還是乖乖把戲演好,千萬不要去當編劇,你一點天分都沒有。這種情節你還說得出口,根本已經老套到沒人要看了。」
「只要是我演的,就會有人看。」他挑起她的下巴,輕吮了下她的唇。「對嗎?嗯?」
楊淘全身發燙、胸悶氣喘,但她不想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因為調情太刺激而死翹翹的人,所以她抓住他的衣襟,想盡辦法破壞這曖昧情調。
「你要不要去檢查一下腦袋?你是池仲宇!是全世界女人都巴不得能一親芳澤的池仲宇,我瘋了才會以為你愛上我。不對不對!是你瘋了才會以為自己愛上我。」
「所以你是有自卑感,認為自己配不上我。」
「你告訴我,誰在你面前會有安全感?另一個國際巨星還是女王?而且我如果對你動心了,我們之間怎麼繼續和平共處啊。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情人來來去去,朋友才是長長久久的王道。我如果愛上你,而且還是死心塌地的那種愛,萬一你突然去愛別人,我們就連朋友都當不成了,所以還是守著朋友這關比較安全。」她一口氣說完,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原來她心里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從頭到尾都不把他當異性看,因為她認為一旦當他是男人,他們之間的交情就要說拜拜了。
池仲宇定定凝看了她一會,伸手去揉她蹙起的雙眉,低聲問道︰
「你認為我是個三心二意的人嗎?」
「除了演戲之外,你是我認識最龜毛最不喜歡改變的人。」她現在沒空管到他這邊。
「你說過我會作菜給你吃。」
「是。可能你怕我的手藝毒害你,而且你的身分也不適合經常外出……」他鎖緊她的眼,沉聲說道︰
「我只會為我喜歡的女人下廚。」
「所以,你是拿我來練廚藝哦……」她扁著嘴,哀怨地瞪他一眼。
池仲宇狠狠瞪她,差點就要伸手去掐她脖子。
「你認為我找不到別人來練廚藝嗎?」
「我欠你錢,人又可靠,食物中毒也不會聲張,找別人不如找我。」
他臉色一沉。「你給我認真想!」
「你為我做的事,確實不像朋友。但要我相信你喜歡我,我怕會因為懷著不當幻想而被雷劈,所以我沒從這個角度去想過我們之間。你跟我……我跟你……」她看看他,抓抓頭,最後慘叫一聲抱頭要蹲下來。「這太復雜了!」
「事實上……」池仲宇摟過她的腰,將她整個抱到身前。「我比較相信剛才那個吻或現在的擁抱,身體的反應比較誠實,我們很適合彼此。」
她也發現了,所以,她靠在他懷里,自然得就像呼吸一樣,完全沒有一點緊張或抗拒。
「總不能我每見你一次,我們就吻一次或抱一次吧。」
「我不反對。」他低頭睨著她,眼中笑意更深。
「我不想佔你便宜。」
他眉頭一皺,驀地起身。
她直覺抓住他的手臂,但他撥開她的手,走到床邊,拿起水杯吞下鈣片後,抬頭看著她,堅定說道︰「不要拿你的煩惱來干擾我。你要嘛就用讓我有感覺的方式打動我,讓我重新跟你在一起,否則就不用來找我浪費時間了。我要睡了。」
「我們不能回到以前的朋友關系嗎?」她挨到他身邊,拉著他手臂晃啊晃地。「……不然,你來我家做家事,搞不好你做著做著,就恢復所有記憶了。」
「我看起很好騙的樣子嗎?居然還要到你家做家事?」他瞪她。
楊淘看著他,也覺得這些話听來確實荒謬到極點。
「你主動,否則免談。我累了……」他用力緊閉了下眼,揉揉太陽穴。「你知道門在那里,不用我帶路。」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五點再來接你到我家吃飯。我們騎摩托車從地下停車場出去,你戴了安全帽和口罩,不會有人認得你的。」她站在原地說道。
「嗯。」池仲宇在床上躺下,閉上眼,看也不看她。
楊淘頹下肩,感覺泄氣又難過。
做人怎麼這麼難啊!如果不是因為要謹守朋友那條線,他們不可能維持這麼久的情誼。要她一下子切換身分,對他懷有非分之想,雖然容易,卻也最危險啊!
「萬一我哪天撲到你身上投懷送抱時,你突然想起我們兩人以前的關系,那我不是要去撞壁嗎?」
「我要睡了,請不要用你的負能量來干擾我。」他拉過被子蓋住頭。
楊淘看著他,覺得自己像是瞬間移民到了火星,什麼規矩關系與重力加速度都跟地球不一樣,所以要重新適應。
適應她與他的相處情感其實濃于一般朋友,至少他現在表現出來對她的好感絕不只是朋友。難道是她之前太遲鈍?他暗示了八百遍,她都沒發現?
「我會好好想想的,我們明晚飯後再來好好談談。反正,你都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她沖到他身邊,連人帶被地抱了一下後,便轉身離開。
當大門關上的聲音傳來,池仲宇拉下了棉被。
民間故事里的梁山伯應該不是病死,而是笨死的,祝英台都已經暗示得這麼明顯,說要跟他一起了,他還想不通,分明就跟楊淘一樣是只呆頭鵝。
只是,話說回來,如果楊淘不是只呆頭鵝,而是早早就對他蹦出愛意,那他們之間應該也不會有以後了。
寶成名就後,他不喜歡別人對他有所求,他要的是,他評量之後主動伸出手的那種感覺。因為功成名就前,對他伸手的人不多,他的養父母是一例,向志明又是一例,六年級的楊淘和她的父親,則是他印象最早的溫暖雙手。
而楊淘這樣一顆完全符合他設想條件的「楊桃」,簡直就是上天送到他面前的奇珍異果,他怎能不好好珍惜呢?
現在就只等她開竅,主動走到他身邊了。他還是願意相信她沒像梁山伯那麼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