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大城鎮的市集逛著,陸延炘十分興奮,一會兒嚷著要去街角那個大排長龍的攤子喝碗豆腐腦,一會兒又嚷著想去有名的柳悅酒館瞧瞧。
陸家姊弟以及閻濬一行三人,就這麼吵吵鬧鬧地閑逛了半天,最後由于陸延炘體力不支,便提前結束這連日奔波以來難得的優閑時光,打道回他們暫時的落腳處,莫道醫館。
「咦,那邊怎麼圍著一群人呀?」雖然已經一身疲憊,但突然見到一群人不知在喧鬧些什麼,陸延炘還是禁不住誘惑,拉著陸可親,往人群中走去。
「延炘,別忘了你的身子撐不住的,我們別湊熱鬧了,先回醫館去,明兒個姊姊再陪你出來逛,好不好?」陸可親關切地道。
「姊姊,從這里回醫館正好順路,我不是要湊熱鬧,只是想看看那里究竟發生了麼嘛!」
去看看不就是湊熱鬧嗎?閻濬有些好笑的看著這個終年臥病在床,又沒有見過任何大場面的少年。
他的心中不免同情起陸延炘來,于是伸出手握住陸可親的另一只空著的小手,輕聲道︰「由他去吧,我會看著的。」
陸可親回過頭,凝望著對她揚起笑容的閻濬,感到安心多了,于是一只手任由陸延炘拉著,另一手則是被閻濬輕輕握住,緩緩往熱鬧的人群中走去。
「嘖嘖,又有人要賣身了!」街上的人群議論紛紛。
「哎呀,怎麼這年頭那麼多人賣身?」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談論著,等著看看這次會是哪個大手筆的爺兒出手買下這個女子。
「啊,是個褐發的異族姑娘呢。」
「而且看起來才只有十二、三歲,年紀雖小,但已經是個美人胚子了……」
「褐發的異族姑娘?」而且只有十二、三歲?閻濬心中浮現出某種熟悉感,不由得往人群中央擠了過去。
「閻濬,你……」陸可親瞪著瞬間變成開路先鋒的閻濬。
難道他對那個異族姑娘有興趣?陸可親的手因為被他緊緊握住,不得不跟隨他一起擠往前方,她的眉頭不自覺跟著攏起。
「喂,閻濬,你不會是一听到賣身的是個美人胚子,就急著過去想把她買下來吧?我告訴你喔,你若是敢讓姊姊傷心,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陸延炘瞪著閻濬急切的腳步,虛張聲勢地嚷道。
「就算我打算為可親買個貼身丫鬟有什麼不對?你別忘了,我閻濬可是個家財萬貫的人啊!」
「你……家財萬貫了不起呀?啐!」雖然嘴里不滿的嚷著,但是陸延炘確實是打從心底贊賞這個對他們姊弟倆付出許多的閻濬,只是他的嘴就是忍不住想跟閻濬抬杠。
「家財萬貫當然了不起啊,你又不是沒見識過?」閻濬挑起眉道。
「你……」哼,家財萬貫,他的確見識過。
陸延炘撅著嘴,回想起閻濬回來帶他們離開那日,原本那個殺豬大個兒還不願放棄與姊姊的婚事,結果閻濬才自懷里掏出幾張銀票,殺豬大個兒馬上喜孜孜的將姊姊拱手讓人。
啐,他真該慶幸姊姊沒嫁給那給狗屁殺豬的……
啐,他最近說話怎麼老是先啐個一聲?一定是閻濬這家伙把這個壞習慣傳染給他的!
「好了,你們。」連看個熱鬧也有得吵!陸可親無言地瞪著這一大一小。
嗯,果然如他想的一般。來到了人群聚集的前頭,閻濬眯眼瞪著跪在地上賣身的少女,勾著薄薄的唇,銳利的眸子里瞬間充滿了殺氣。
「大爺,求您買下我吧!」褐發少女眼眶中含著淚水,哀戚地望著閻濬。
「你確定要我買下你?」他如劍般的利眸再次掃向褐發少女。
褐發少女見狀,不禁打了個寒顫,仍微微點了下頭。
「喔。」閻濬的薄唇噙著淡淡的笑意,回頭對上陸可親不解的眼神,道︰「可親,你可需要貼身丫鬟伺候?」
「閻濬,我不需要人伺候,但是,你若做得到,就給她點銀子幫助她吧。」也許只要閻濬稍微伸出援手,眼前的異族小泵娘就能度過難關了。
「不,求大爺您買下奴家吧,奴家、奴家只願伺候大爺您一人。」
「耶?閻濬,你真要買下這個異族女……呃,小泵娘?」陸延炘一臉詫異的瞪著褐發少女與閻濬。這個閻濬果然俊得不象話,才來到南城幾天,竟然就招來桃花,而且還是個年紀和他陸延炘差不多的小泵娘!
「各位!」閻濬沒有搭理陸延炘,反而徑自抱起拳,恭敬的朝圍觀的群眾一揖,笑道︰「既然這位姑娘只屬意在下一人,在下只好恭敬不如從命買下她了,真是抱歉,各位請慢走!」
眾人眼見沒戲唱了,紛紛各自散離,只是還是有人忍不住向前挖苦他。
「俊扮兒,您身邊這位俏姑娘呀,眼楮里已經噴出火花了!多多珍重、多多珍重!炳哈……」
「閻濬你……」陸可親因為他的舉動,瞬間楞得啞口無言,心口好似突然被什麼東西中了一般疼痛。
他居然因為這個褐發異族小泵娘一句只願伺候他一人的話,就立即答應買下她?
那麼她陸可親呢?
不也是他花了大把銀子自張大貴手中買下的?所以,她有什麼立場生氣,又有什麼資格不滿?
陸可親自怨自艾地這麼想著,沒有發現身邊圍觀的人潮已漸漸散去。
「姊姊,我們走。」陸延炘見她臉色難看,連忙拉起她的手,準備也將她帶離,不讓她受閻濬的氣。
「可親,你吃醋了嗎?」閻濬伸手攬住急于離開的陸可親,靠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你、你……誰說的?」現在可是大庭廣眾之下,他竟然明目張膽地對她做出這麼親密的動作!陸可親慌張的甩開閻濬不安分的手,不希望自己成為眾人注視的目標。
「別走,這件事我一會兒就解決了。」閻濬深情的凝視陸可親撅著嘴兒的可神情,認真的眼神像是給予她保證,要她安心。
解決?「唔,好吧。」
也許是她一時誤會閻濬了,或許他根本只是想拿些銀子救濟這位小泵娘月兌困而已。陸可親體貼的應了一聲,順手拉回欲離去的陸延炘。
「姊姊……」陸延炘不可思議地瞪著她。姊姊就是那麼善良好騙,閻濬才哄了那麼一句而已,她垮下的臉竟馬上恢復平靜!
「延炘,我們就等閻濬一會兒吧。」其實她也是出于好奇,如果她真的一氣之下就這麼走了,不就見不到閻濬究竟會如何安置這個女孩?她這麼做也算是看著他吧。
「好啦、好啦。」陸延炘努著嘴,心不甘情不願的陪著她,乖乖站在閻濬的背後等著。
「水紅兒。」安撫了心愛的人兒後,閻濬回頭睨一眼前跪著不敢起身的褐發少女,輕輕勾啟唇角,聲音輕柔地道︰「水紅兒,別怕,抬起你的頭來,大爺我呀,是不會生吃了你的。」
「少、少主,您、您饒了奴婢吧……」名喚水紅兒的褐發少女雙肩不住顫抖,始終不敢抬起頭。
「哼,你回去告訴我爹,若是他再繼續緊迫盯人,以後恐怕連父子情分都會被他弄壞,知道嗎?」閻濬冷冷地這麼說,語氣中不帶任何感情。
「可、可是少、少主,門、門主……他、他要奴婢跟著伺候您。」
「跟著我?你確定你有那個命?」閻濬雙臂環胸,笑得邪氣。
「少、少主……」
「欸,你若再不離開,我瀟香院可能就因此多一名紅牌姑娘!」
「少、少主,奴婢只……」
「閉嘴。」閻濬聲調平順的喝了一聲。就算眼前跪著的是如此美麗的俏丫頭,也始終引不起他絲毫興趣,他依舊冷冷的瞟著水紅兒,淡淡地揚起薄唇。「水紅兒,你身邊棺木里頭那個假死人,已經中了『七日絕命香』,這毒嘛,你也知道就只有我爹一人能解,你若不希望假死人真死,就快點帶著棺木中的假死人離開我面前吧。」
「啊……少、少主……」水紅兒聞言,緊張的翻開棺蓋,只見妹妹水綠兒的唇瓣泛黑,顯然已經中了劇毒。「少、少主……您、您饒過水綠兒吧?」
「唉,下毒這種事,你知道的,不過就是順手而已,但是解毒呢,過程就繁雜得很,你也很清楚,我閻濬天生就是懶散得緊,也沒那種資質,所以即使我想救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少、少主……奴、奴婢知道錯了,求、求您……嗚嗚……」
「喏,這包藥拿去。」閻濬自懷里拿出一個藥包,冷冷的道︰「不過,這只能延緩毒性發作,要救她,就盡快回去找我爹吧。」
「是,奴婢知道了!奴、奴婢告退……」水紅兒扶起棺木里頭的另一名少女,兩人膽怯又慌張的逃離,連頭都不敢回。
「閻濬,你太過分了!」陸可親目瞪口呆地瞪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如此欺負兩名小泵娘。
這麼看來,他之前拍胸脯保證今後不會再為非作歹的話都是騙她的?
「沒錯,你實在太過分了!」呆楞了許久的陸延炘也不齒他這樣的行徑。
「拜托你們,那兩個人是我爹派來的耶,我不將她們打發走,難道要丟下你們不成?」
「就算他們是你爹派來的,但你對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女孩下毒,未免太狠心了吧?」陸可親不滿的斥責道。
若這兩個女孩是他爹派來的,那麼她們也是天陰宮的人?
只是她很納悶,為何這兩個女孩好像非常懼怕閻濬?他真是那麼可怕的人嗎?在她的眼里看來不像啊!
「可親,你別擔心了,方才我拿給她的那包是解藥。唉,其實我這麼做也只是想嚇嚇她們而已,若是不做得絕一點,以後我們不管上哪兒去,都會有一群不識相的人在後頭跟著的。」
閻濬攤著手如此解釋,一副「我招了」的好笑模樣,讓陸家姊弟倆放心許多,也跟著笑了。
「閻濬,你爹為什麼要派人盯著你啊?」陸延炘忍不住好奇地問。
「我爹呀!」閻濬挑動了下眼角,虛偽地笑道︰「他老人家啊,只是想逼我回去接下瀟香院,早早享清福去。」
「喔,那瀟香院就是你在京城開的餐館?」陸延炘繼續問。「但是,為何那個水紅兒一听到瀟香院就露出恐懼的神情?難道是那兒的工作太過繁重?」
「沒錯,瀟香院正是我們閻家在京城開的餐館,因為生意非常好,工作當然繁重!」
陸延炘單純的心思惹得閻濬頻頻發笑,但是他知道,身旁一臉狐疑的陸可親必定是打從心底就不相信他。
正好,他就等著她單獨來找他談談!
自從他們起程前來南城至今,他一直沒有辦法與他的可親寶貝兩人單獨相處,所以他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和她多多培養感情。
呵呵呵……閻濬眯起眼,悄悄在心里算計著。
陸可親知道事情一定沒有這麼簡單,但是礙于弟弟在場,她也不好多問些什麼,只能任由閻濬胡說八道。
沒關系!陸可親在心里作了個決定,等弟弟不在場時,她一定要向閻濬問個清楚。
「所以你就陷害你爹派來找你的人?閻濬,你真的很陰險耶!難怪書上說商人都是陰險狡詐的,今天我總算見識到了!」
「啐,你這小子,說的這是什麼話!走了、走了!」
閻濬一邊拍著陸延炘的肩,一邊嘻嘻哈哈地往莫道醫館的方向走去,並頻頻對身旁陸可親眨著邪氣又迷人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