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我說?」
陶貞兒覺得自己一定是傻了,居然因為他這麼一句話吊高了心思。「嗯。」
「因為我再也不想找其他女人了,你看看蘇巧兒和楊姨娘,你覺得我還會想找其他女人來給我自己添堵嗎?」
這個理由很充分,但不知怎地,她莫名感到有一點點失落,她吶吶的道︰「也不是每個女子都會這樣的……」
「我知道,所以我只要你一個就夠了,有一個最傻的女子在我身邊當我的妻,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陶貞兒一愣,不明白他怎麼又說她傻了,不過她可能是真的一孕傻三年,要不然怎麼從剛剛到現在他說的很多話她都听不明白?
看她一臉迷蒙,陸定楠決定不再兜著圈子說話,他先坐到床邊,慢慢轉動放在床頭的那顆水晶球。
女子的低頌聲慢慢泄出,看著水晶球里的花謝花開,她忽然想起送禮物給他的時候她說過的話,俏臉忍不住一紅。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或許我永遠不會知道原來我身邊就有這麼傻的一個女子,只想守在我的身邊,默默的付出卻不曾說過半句,只想要我轉頭看她一眼就能夠滿足……你說,這樣傻的女子,我又怎麼能不喜歡上她?又怎麼會再看上其他的庸脂俗粉?又怎麼能不滿足她小小的心願?」他微微一笑,挑著眉,抹去她不知道何時滑落的一滴淚,不舍的問道︰「哭什麼呢?」
「我不知道,我只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了,就像夢一樣,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你是真的……」
她話還沒說完,陸定楠就打斷道︰「我不愛說這些話,可是不說的話,你一直無法放下心,就如同那封休書,你明明知道那是假的,可是又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想錯了,所以還對著那封休書而傷心,不是嗎?」
陶貞兒錯愕的看著他,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我沒和任何人提過……」
「我在祠堂看見那封休書,上面的字有些糊了。」那些糊掉的字,除了是她哭過的痕跡外,難道還會是楊氏讓人寫完之後自己先痛哭一場嗎?
她有些羞窘的低下頭,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
「我今日說的這些,以後不會再說第二次了,你只要記得一點就好,我陸定楠此生不會納妾,所以別再听誰的話去做那些無謂的事了。」
「姑母也是為了我好……」陶貞兒小小聲的辯白了句,雖然她不覺得那是個好主意,但姑母也沒壞心。
「好心也能辦錯事。」陸定楠不留情的反駁,然後抬起了她的臉。「總之,別跟著她學,我就喜愛你這樣的傻。」
一直听他說她傻,陶貞兒也忍不住抗議了,「其實我不傻的……」
「還不傻?」他從床頭一個櫃子里頭拿出一個小簍子來。「都是什麼時候了,不好好休養身體,居然還想著挑燕窩毛,家里難道少了丫鬟來做這些嗎?」
她瞧著自己藏好的簍子被翻了出來,不知所措的搶了回來。「那些丫鬟哪有我做的細心呢!」
床上一對男女,從燕窩的必要性一直說到孩子的小衣裳要不要全都讓丫鬟接手去做,一點也不浪漫,卻意外的溫馨,只是苦了從剛剛開始就躲在屏風後頭的兩人兩拘了。
陸雲茜打了個呵欠,輕聲問道︰「哥哥,大哥什麼時候不和嫂嫂吵了?我累了,小白也累了。」
陸定西腳邊也坐了一只小白狗,一人一狗都同樣嚴肅,他朝外頭看了看,認真的回道︰「我也不知道,而且我們不能再看了,我剛剛瞧見大哥正在吃嫂嫂的嘴,可能他們餓了,要等等才能夠出去吧。」
「啊?那怎麼辦呢?早知道就不要趁著娘和嫂嫂說話之前溜進來了。」
「千金難買早知道。」陸定西馬上溜了一句最近剛學的話,自認為自己很有學問,又跟大哥靠近了一步。
現在大哥可是他最崇拜的人了,連爹爹都說大哥是青出于藍更勝于藍,也就是說,大哥可是非常厲害的。
「哥哥我听不懂。」陸雲茜迷迷糊糊的又打了個呵欠,抱著自己的小白狗打起呼嚕來了。
陸定西無奈地跟著坐了下來,迷迷糊糊睡過去之前,他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大哥和嫂嫂兩個人吃嘴吃得好久啊!
或許是陸定楠把話說得明明白白,讓陶貞兒徹底解了心結,接連幾日,她總帶著滿臉笑意,就是躺在床上靜養,似乎也沒那麼難熬了。
只是,當她好不容易下了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發現自己面色蒼白,有些浮腫,因為肚子變大,所以睡得不是很好,眼下也掛著微微的青黑,雙唇干燥月兌皮,加上為了方便只是隨意一攏的頭發,讓她實在無法昧著良心說自己看起來還不錯。
莊嬤嫂看著她臉色不佳,也明白她的心思,小聲地勸著,「少女乃女乃,這有身子的人都是這樣的,您別放在心上,等生完了孩子,脂粉一擦,到時候就——」
「我知道的。」陶貞兒截斷了她的話,在心中輕嘆了口氣。
其實她也明白懷了孩子的女人都是如此,她以前也不覺得如何,只是哪一個女人不想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呈現最好的一面?看著自己如今這般狼狽邋遢不說,大大的肚子讓自己看起來像只青蛙,她心里實在很不舒服。
莊嬤嬤知道少女乃女乃向來成熟,卻沒想到這一回她卻是陷入了牛角尖里,早上才照了鏡子,中午的飯就少用了半碗,本來就不大的食量,這時候可以說跟吃鳥食也差不多了,莊嬤嬤這一著急,很快的就把消息往少爺那里報去。
陸定楠一听,馬上就讓人喊了莊嬤嬤過來問清楚,一知道陶貞兒居然為了這樣的事情而吃不下飯,不免失笑,卻又覺得有著小女兒心氣的她可愛得讓人憐惜。
「行了,你別跟她說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他一邊琢磨著該怎麼打消她的心結,一邊揮手讓莊嬤嬤離開。
莊嬤嬤還忐忑著自己這消息是不是傳錯了,結果沒過多久,就傳來陸定楠吩咐不過來用晚膳的消息,心中更是一沉,只恨自己管不住嘴。
陶貞兒沒說什麼,只說累了,衣裳也不換又躺回床上睡,這一覺睡得有些沉,等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是日落西斜時分。
她坐起身,覺得內室里靜悄悄的,也有些昏暗,她模著床邊慢慢的下了床,皺著眉輕喚,「來人……」
一陣腳步聲傳來,她怔愣的看著許多沒見過的女子手里端著盤子,分成兩排陸續走了進來,而隨著這些女子走進來的時候,屋里的燭火也一一被點亮,瞬間照得四周恍如白晝。
陶貞兒難掩錯愕。「這是……」怎麼回事?
領頭的是一名風姿綽約又豐滿的中年女子,她振唇笑了笑。「少女乃女乃好福氣,咱們都是少爺請來幫少女乃女乃好生打扮的呢!對了,奴家是百寶閣的春娘,這些人都是我手下的人。」
百寶閣陶貞兒自然是知道的,那兒可是附近幾個城鎮里的大戶人家想要采購珠寶首飾時的最好去處,只是這春娘和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疑惑太過明顯,不過春娘沒有繼續解釋的意願,只是喊著那些女子,一個個的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仔細的攙扶起陶貞兒,先是拿了巾子替她擦身,又上了細如薄雪的香粉,接著拿來一套全新做的桃紅色衣裳,從雪白瓖著桃紅邊的肚兜開始換上,而後是外衣和罩衫。
用上香粉前,春娘還不忘解釋,「少女乃女乃放心,這些香粉都是給大夫看過的,給有身子用的人是絕對沒問題的,不說香粉,就是這頭油胭脂也都是讓大夫看過的,絕對安全。」
換好了衣裳,又重新梳順了頭發,陶貞兒被攙扶到梳妝台前坐下,春娘快手快腳的替她梳了一個輕松又不失慵懶的發髻,大功告成,便領著一干女眾退下。
陶貞兒還有些茫茫然,不知道這些女子為何來去匆匆,就見到鏡子里頭出現了另外一個人影。
她想回頭,陸定楠卻輕壓著她的肩不讓她起身。「別回頭。」
陶貞兒沒再動彈,但嘴里還是忍不住埋怨著,「這是做什麼呢?怎麼突然又請了那些人來幫我換了這一身,我今年做的新衣裳都還有沒上身的呢!」
他輕輕地笑道︰「你不是嫌棄自個兒變得不好看了嗎?我就讓人來幫你重新換套衣裳又重新梳好了頭發,瞧!這不是跟我們剛成親那時候一樣嗎?」
她眼眶一紅,听明白了他是想哄著她呢,只是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還是忍不住有些淚意的嗔道︰「別安慰我了,我自個兒有眼楮看著呢,我現在這樣……可說不上好看。」
陸定楠也不回答她的話,轉身從桌上拿來一罐香膏,取了些在手中化開,撫上她的雙頰,輕輕的將香膏抹勻,抹完了香膏,他道︰「閉眼。」等她乖乖閉上雙眼後,他又點了胭脂往她的眼上輕點。
「哪里不好看了?我就覺得你比成親那時候更好看。」
她閉著眼,感受著他帶著薄繭的手,帶著困脂的香氣在臉上滑動輕舍,嘴巴上說著不信,心里卻是極為甜蜜的。「什麼時候你也學會這樣貧嘴了?」
「你自己睜開眼瞧瞧,是我貧嘴嗎?」陸定楠非常滿意的看著鏡子里的她,在經過自己的親手妝點後,看起來顯得紅潤而有元氣的樣子。
他的手藝自然是比不得春娘的,只能做最簡單的修飾,例如替她蒼白的臉色點上些嫣紅,替干燥的唇抹上油膏滋潤,但即使只能做這些,她在他眼中本來就是最美的。
陶貞兒睜開眼,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的確多了幾分好氣色,然後看著他從一旁的木盒里,取出一朵綻放的梔子花,她忍不住一愣。「這花……」這時候怎麼能夠看得見盛開的梔子花開呢?
「這是我讓人用白玉打的,花了不少時間,就等著尋了機會送你。」陸定楠說著,同時動手將花給簪在她的發髻之間。
「這太過貴重了……」她喃喃的道。
「不管它的價值幾何,能夠入你的眼,那才是最有價值的。」他笑著將她牽了起來,一步步地走向外頭。
一打開門,陶貞兒就突然站定,無法動彈,也說不出話來。
小小的燈籠居然掛滿了整個院子,如萬千繁星落地般璀燦,而每個樹梢間,還可以見到許多絹花大大小小的掛著,彷佛千樹銀花,美不勝收。
「這……又是為了什麼?」
陸定楠攬著她,疼寵的笑道︰「我正在討你的歡心啊,怕你誤會自己變得丑了而不悅,所以想讓你開心些。」
「就因為這個?」陶貞兒錯愕的望著他認真的表情,還以為自己听岔了。
他點點頭,望著她的目光一片柔情。
「其實……我要的不是這些,我只是怕我變得丑了,怕你見到我的時候,覺得我就像只蹦不起來的大肚青蛙。」
她只是沒信心,這樣的她是不是還能夠留住他的眼神?或許有孕之人總是會想得太多,就連她這樣之前不怎麼在意容貌的人,也忍不住矯情了一把。
「有孕之人果然想得多了。」陸定楠嘆了口氣,堅定的道︰「不管你是不是只大肚青蛙,在我心里,你就是你,就是我心悅的妻。」
「你……」陶貞兒要說不感動絕對是假的,只是……她臉一紅,小聲而局促的說道︰「把我放開,我想更衣了!」
她一點也不想打壞這個氣氛,可是大著肚子的她本來就常需要更衣,剛好在這時候,她也是又羞又窘。
難道她就真的沒有和他花前月下、紅袖添香的命?
陸定楠沒想到自己深情的表示,得到的回應居然是她要更衣,他強力忍住笑意,連忙將她打橫抱起,走回屋子里,還幫著她喊了那些早讓他吩咐退到邊間去的丫鬟。
在他轉身要往外走的時候,一只小手緊拽著他的衣袖,他回頭一看,陶貞兒半低著頭,只能看見她的側臉染滿了紅暈,她小聲而嬌氣的道︰「我……在我心里,你也是我心悅的……丈夫……」
他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在丫鬟的攙扶下緩步往後頭走去,他本來只是唇角微微勾起,最後則是掩飾不住的大笑。
他的嬌妻,果然可愛得很過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