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奕成親,皇上恩賞一個月假期,所以這段時間一直沒上朝,卻不想朝中突發變故,南寧候才會找了他和府中幕僚一起商議對策。
事情的起因是大內侍衛統領穆斌的小舅子打著穆斌的名號在外橫行霸道,強搶一窮酸書生的妻子,還將那書生打成重傷,那書生一狀告到了京兆府衙門。京兆府一看事情涉及到穆大統領,便想將事情壓一壓,算是賣穆斌一個人情。
誰知事情卻一發不可收拾,那書生告狀不成,寫了萬言書,又在菜市口設案哭訴,引得數百民眾按了手印為他一同鳴冤。此事」出,有心人士一搗鼓,便有御史在早朝時彈劾穆斌縱容家眷欺行霸市,還以權逼迫京兆府枉顧法紀,實在罪不可恕,懇請皇上嚴懲穆斌。
當然,立時便有大臣出來替穆斌申辯、作保,可皇上態度暖昧不明,也不說嚴懲也不說寬宥,就這樣拖著這件事,不作決斷。
穆斌小舅子的事,穆斌也是事後才知道的,氣得打斷了他小舅子兩條腿,要不是他夫人求情,只怕當場就能被他打死。穆斌親自捆了他小舅子去衙門,又送還書生妻子,並道歉賠償,最後摘了腰牌、權杖和請罪摺子一並送到御前,听候發落。
這穆斌是誰啊?那是皇上兒時的玩伴,跟著南寧候抗擊過倭寇、平定過苗疆的大功臣,更是輔佐皇上登基的股肱之臣。穆斌小舅子的事,可大亦可小,端看皇上什麼態度,可皇上卻遲遲不表態。
從事發,南寧侯就聞到了危險的氣息,皇上是不是準備拿穆斌開刀,慢慢開始收拾他們這幫人了呢?如果穆斌不能度過這一關,只怕不久的將來南寧侯府也危險了。
南寧候找來兒子和幕僚夜以繼日地商量著對策,最後商量出的結果是,兵行險招。讓所有和他們交好的御史都諫言參穆斌,只管把他的罪過往大了說,還讓一些大臣也跟著彈劾穆斌。
可歷代君王都生性多疑,如果所有人一味的彈劾壓制,皇上只怕會更加疑慮,所以南寧候聯合了那些和穆斌一樣為皇上出生入死的老臣子,在朝上為穆斌申辯,如此一來,有人要求嚴懲,有人請求寬宥,但是要求嚴懲的人數和聲音卻都是壓倒性的,形成一副欲置穆斌于死地的局面。
南寧候和眾人都在賭,賭皇上會顧念舊情,在這種強弱對比懸殊的局勢下,只要皇上還顧念一分舊情,哪怕嚴懲的呼聲再高,天枰也會大勢向他們傾斜。
接連幾天的早朝都在圍著穆斌的事爭論不休,要求嚴懲的呼聲也一浪高過一浪,到了事發第五天,皇上終于作出了決斷。穆斌治家不嚴,降品一階,罰奉三年,以示薄懲;京兆府尹革職查辦;穆斌的妻弟交由刑部衙門依律處置。皇上到底還是念著幾分舊情,並沒有借題發揮,南寧候和一干人等都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事情總算是過去了,夏奕也跟著松了口氣。等放松下來才想起,自己不日不夜地待在外書房整整五天,卻忘了跟李金秋說一聲,這還是新婚,她應該會生氣吧?夏奕暗忖。
二月底的天氣,氣溫已經慢慢回暖,這日正好又是個暖陽高照的好天氣。夏奕回到甘蘭院的時候,剛過晌午,李金秋正坐在廊下一邊曬太陽,一邊做繡工,神色閑適、平和。
看到他回來,李金秋笑著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迎了過來,「世子爺,你回來了?吃過午飯了嗎?」問完話,見他一臉疲憊,身上的衣服都皺得不成樣子,而且還是五天前的那身衣服,忙招了丫鬟去準備熱水,這才跟他說︰「你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我去廚房給你準備午飯。」說著就要往廚房去。
夏奕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惹得她好奇地駐足回望,「還有什麼事嗎?」
夏奕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李金秋見他從外面回來,問他有沒有吃飯,然後安—人伺候他沐浴包衣,還親自下廚給他做飯,一切都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可是他卻總覺得哪里不對。
身為一個正常的女人,看到多日不見音訊的丈夫突然歸來,不是應該很驚喜嗎?或者生生氣、撒撒嬌、鬧騰一下?再不濟也會問上兩句你這些天上哪去了、干什麼去了吧,可她卻只字不提。她是不想知道,懶得詢問,還是根本就不在意?這樣的李金秋讓他捉模不透,可這不是他想要的嗎?他為何要去琢磨?
對李金秋的在意,讓夏奕心驚不已,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居然這麼在意李金秋的想法。
最終,夏奕什麼也沒說就松開了手,轉身回房沐浴,李金秋則去了廚房。等李金秋做好飯菜回房去叫夏奕的時候,夏奕洗過澡,換了身干淨的衣服,此刻已經和衣躺在床上睡著了。
洗去了一身的污垢,卻洗不去一身的疲憊吧,李金秋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動作輕柔地展開被子給他蓋上。
其實這幾天他做什麼去了,她大概都知道。他被南寧候叫走那天晚上沒有回房,她心里擔憂,又想目夏奕是被侯爺叫走的,略一琢磨,便有了自己的猜測,第二天又讓玉邊回李府詢問父親朝上是否出了事,得到肯定的答覆,她便知道自己猜測得沒錯。
事情一定很棘手吧?看到夏奕眼下的烏青,李金秋一陣心疼。
二月一過,三月三的女兒節也接踵而至。定國公府設宴,南寧侯府早早地就接到了請帖,到了女兒節這天,李金秋便陪著南寧侯夫人去了定國公府赴宴。
南寧侯府的馬車停在定國公府垂花門前,早有管事婆子去回了上頭主子,這會定國公府專門負責迎客的四少女乃女乃已經站在垂花門前等著她們。
可巧,四少女乃女乃剛扶著侯夫人和李金秋下車,北平侯夫人和成國公府的太夫人、夫人也前後腳地到了。同為公親侯府的夫人,彼此間多有往來,不是交好的也是相熟的,于是幾個夫人也不用那四少女乃女乃陪同,只讓管事婆子在前面領路,彼此說著話便往府里走。
李金秋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加上輩分又低,一路上該問候的自有侯夫人引著她問候,其他時候她都乖乖地跟在侯夫人身後,不用做聲,只管微笑微笑再微笑就行了。
一路走來,听到前面幾位夫人的閑聊,她才知道,原來定國公府的嫡小姐梁靖嬡訂親了,今年是梁小姐在家過的最後一個女兒節,定國公夫人和定國公一商量,于是決定設宴請客。
說起來,這梁小姐也是個奇女子,出身在這樣的功勛世家,居然過了十八歲才訂親,說是年底完婚,雖然定國公府上下內外都一致說是夫人舍不得小姐,這才生生留到十八歲。
可外面的流言蜚語卻從來都沒少過。這事要是擱在別的女子身上,只怕早就不知道如何自處了。可是這梁小姐卻還一副十分不願意出嫁的樣子。說到後來,幾位夫人都不勝唏噓,說話的聲音也壓得很低。
李金秋听得稀奇,心里卻是十分佩服那梁小姐。她今年十六,如果不是南寧侯府來提親,只怕她今年也會出嫁,雖她心里喜歡夏奕,可卻不可能因為這虛妄的喜歡而違背世俗。只是不知道這梁小姐為何遲遲不嫁?李金秋暗自揣摩著,突然很想見一見這位奇女子。
李金秋跟著幾位夫人彎彎轉轉,走了大半天才來到待客的花廳。花廳里面已經有不少先到的夫人、小姐們,此時已擺了一桌馬吊,兩桌葉子牌,夫人們在玩,小姐們則在一旁看。眾人見她們進來,紛紛起身打招呼,又是一番應酬,等禮節都到位了,眾人又重新坐下來模牌。成國公府太夫人跟人打葉子牌去了,換下來一位夫人跟著南寧候夫人和北平侯夫人、成國公夫人湊了一桌馬吊。
李金秋在南寧侯夫人身邊呆坐了一陣,正覺得無趣,侯夫人趁著打牌的空檔側頭對她說︰「你們年輕人不愛這個,要是覺得無聊,就找個丫鬟或婆子帶你四處逛逛。定國公府的花園子,可比咱們府的好看多了,你也去開看眼界。」
李金秋遲疑了一下,見婆婆語氣真誠柔和,便點頭應允,跟在座的幾位夫人告了罪起身離開,剛走出兩步就听到北平侯夫人在打趣南寧侯夫人。
今天陪李金秋出門的是性格穩妥的玉邊,見她要出去逛園子,玉邊也要跟出來,李金秋擔心婆婆臨時有事找她,便讓玉邊留在侯夫人身邊伺候,吩咐說夫人若尋她,就趕緊來傳話。玉邊雖不放心李金秋一個人,卻也只得听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