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鼓掌聲輕輕地響起,隨著鼓掌聲而來的是一個高大卻宛如優雅獵豹般迅捷敏巧的身影。
這個不知從何處進來,又是何時進來的男人,就站在眾人的身後,此刻,只見他滿臉微笑,輕輕拍掌,像是听聞了一場不怎麼樣的演講之後給予的無可無不可的掌聲。
「你們打的如意算盤還真是好啊,連我听了都忍不住心動。」原火的唇角微微上勾,帶著嘲諷。「當真是听君一席話,枉讀十年書啊,沒想到當了九年軍火商的鬼老大,行事作風還是跟初生小表一樣,天真的可愛。」
「你是誰?」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也沒幾個人能認出這個高大俊帥的男人是誰,只有老王和鬼子一眼便識出了他,後者的手已握上腰間的槍把。
「他就是X組織現任首領原火。」鬼子率先為大家解除疑惑。
眾人听聞一嚇,紛紛拿出槍對準他——
「嘖嘖,不是說要等我來交換你們家小姐的嗎?我人都自動現身了,你們現在才拿槍對著我是想干麼?」原火好笑的兩手插在褲袋里。「喔,對了,容我先提醒一句,X組織已將這里團團包圍,只要有一聲槍響傳出去,他們就會自動自發的攻進來。」
眾人聞之變臉,鬼子卻冷笑。「有你當我們的人質,難不成我們還怕他們攻進來?」
原火咧嘴一笑,拉了張椅子便大大方方的坐下來。「說得真是對極了,所以大家就坐下來聊天喝茶吧,槍可不是好玩的東西,而且你們要玩也玩不過我……悠晚,不,宮雨漫人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望向鬼子。
表子邪邪一笑。「你當我是笨蛋還是白痴?你要見她可以,讓我的人先把你綁起來再說。」
原火也邪邪一笑。「你當我是笨蛋還是白痴?我連人都沒見到,還會讓你先將我綁起來,這算是哪門子的交換人質?還有,你們不就是要藏寶圖嗎?我給就是了,需要弄得這麼復雜嗎?」
聞言,現場突然亂了起來,眾人低聲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起來。
表子冷笑。「你有這麼好心?」
原火還以冷笑。「當然沒有。」
「來人,給我拿下他!」鬼子喝令,這個原火,廢話多到讓他感到不安極了,像是在故意拖延什麼,不管是否是自己多慮,此事還是速戰速決得好。「如果他敢反抗,就把小姐殺了!」
「鬼子,你在說什麼?你瘋了不成!」老王第一個跳腳,指著他的鼻子罵。「她是小姐!你只是下屬,憑什麼發號施令殺了她?還有你們這些人,也跟著他瘋了嗎?這個人連殺小姐的話都說得出來,有何資格當接班人?你們當真要跟著他為非作歹?」
表子氣極,迅速掏出槍便要朝老王射去,一把飛刀卻快他一步的朝他飛來,準確無誤的打掉他手上槍的同時,也劃傷了他的手腕,瞬間血流四濺,嚇得鬼子哇哇大叫起來——
「該死的!殺了他!你們快給我殺了他!」鬼子痛得鬼吼鬼叫,恨得轉身一把搶走別人的手槍對著他,才要扣下板機,這一手再次遭到硬物襲擊,這次傷他的不是原火,而是老王。「你……該死!來人!你們這群飯桶!都站在那兒干什麼?把他們兩個給我殺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槍是都拿在手上了,可是沒人想先動手。
罷剛那把飛刀快狠準,鋒利得可以一刀斃命,鬼子之所以留得住一條命,還是對方手下留情,他們又不是瞎子,豈會看不出來?還有剛剛原火才說,只要此處傳出一聲槍響,外頭的X帝國成員便會攻進來……這樣,非得打得你死我活不可……他們是生意人,賺錢只是為了養家餬口,犯得著沒事找事做的拿命去拼嗎?
原火環顧眾人,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剛剛那把飛刀根本不是他射出去的,不過,盡避看起來是如此,他敏銳如雷達的神經卻無一絲稍停,此處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和耳。
「我說過我會把藏寶圖還給你們的,但是有一個條件,宮雨漫必須是宮家軍火生意的接班人,而且,她必須嫁給我,從今以後,X和宮家將是親家,永保太平,前仇舊恨一筆勾銷。」
聞言,眾人又開始鬧哄哄地,從彼此探詢的互視,到低低的交頭接耳起來,甚至唇角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這麼美好的事……有人會不同意嗎?當然沒有——除了可能會被奪權的鬼老大。
爆雨漫本來就是宮老爺的獨生女,接手宮家生意是理所當然的,現在還有X當後盾,以後誰還敢欺他們一分?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表子聞之變臉,眼見事情就要月兌出掌控,他豈能不急。「你們別信他!他只是信口胡謅!」
原火冷笑。「我堂堂X帝國首領騙你們干什麼?我愛宮雨漫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嗎?不然你們怎麼會期待我來交換她當你們的人質?既然我愛她,只要她是你們首領的一天,我又豈會動你們分毫?愛屋及烏的道理,大家都懂。」
「說的有理!」有人附和道。
「是啊,我們雙方當敵人還不如當親家!既然人家願意娶我們家小姐,我們豈不皆大歡喜?又可以拿回藏寶圖,又可以不必時時戒備X,X甚至還可以成為我們的助力……」
「他會接手宮家軍火!你們這些傻子!」鬼子朝那些人狂吼,怒瞪著他們。「到時你們什麼都沒有!」
老王氣怒道︰「我們本來就只是為宮家做事的奴僕,這些生意本來就不是我們的!表子,你不要到現在還存有一堆貪念,剛剛說要殺了小姐,就是想要奪取爆家的一切,不是嗎?大伙兒不要讓他給騙了!」
「那是我九年來辛辛苦苦應得的!那個女人她都做了些什麼?」
老王再次大喝。「她是宮老爺的女兒,光憑這一點就足夠了!當年是宮老爺創下的事業,宮老爺也沒少給大家什麼,不是宮家人卻想要宮家的東西,不是貪念是什麼?竟然還想殺了小姐,你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根本沒有資格在這里跟我們說話!」
「我沒資格誰有資格?這九年來要不是我,宮家的生意早垮了!」鬼子氣憤不已。「你們這些人是腦殘嗎?就他隨便說一句話,你們就要反我了?」
「以後,你們都會有股份的。」一道輕柔卻堅定的嗓音從另一邊傳了過來。「以後,宮家的生意賺多少,大家都照股份持份來分,宮家的生意就是大家的生意,我宮雨漫說到做到,你們信我的話就跟了我吧。」
案親已死,她又恢復了記憶,說什麼她都得一肩扛下這個重擔,不管她想不想要、願不願意,她都得這麼做。
這嗓音……是她。
原火轉頭看見慕悠晚,深黑的眼底一閃,終日懸在心上的石頭終于被放下,黑眸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她終于來了,雖然衣著髒污,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但她的眼神無比堅定,神色優雅而從容,像個女神般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大家聞聲也全轉頭望去,看見說話的人正是宮家小姐宮雨漫。
那個被鬼子囚禁的宮家小姐何時被放了的?在場的人竟無一人听到外頭有一絲絲動靜,人就被救了……眾人面面相覷,汗顏不已,慶幸方才沒跟著鬼老大亂反、亂開槍,否則恐怕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可好了,他們不但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以後還可以擁有宮家事業的股份,拿X帝國當靠山,可想而知,以後的日子肯定是比今日又好上加好,豈不欣喜若狂?
「信!我們當然相信小姐!」老王第一個出聲,看見這樣眼神堅定、就算被囚禁也沒對眾人抱著憤恨之心的宮家小姐,簡直可以說是熱淚盈眶,這樣的小姐,就算老爺子死了也絕對可以撐起宮家的一片天,老爺子死了也可安心吧?
「是啊,我們都願意跟隨小姐!」眾人隨之附和。
慕悠晚對眾人露出她一貫大方得體又堅定的微笑,接著轉頭望向一旁血流不止的鬼子。「鬼子大哥快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吧……我想,鬼子大哥應該不會願意再留下來為宮家賣命了,我會請老王準備好一筆感謝金給你,感謝你這麼多年來對宮家的努力付出,今天的事我不會再追究,望你好自為之。」
表子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眾人。「你們會後悔的!你們一定會後悔的!後悔今日這樣背叛我……」
「把他拖出去!」原火眯起眼。「再讓我看見他,他可能就沒手沒腳了。」
「快!」老王讓人把鬼子給拖了出去,也讓大家都散了。
原火看著慕悠晚,從椅子上起身走向前——
方才還像個女神的慕悠晚,在此時此刻只有他和她兩個人的時候,卻陡地讓熱淚浮上了眼眶,她一把上前緊緊抓住原火——
「你知道我父親的下落嗎?他中槍死了……可是我連他的尸體都保不住就被打昏了……」她說不下去了,嗓音中哽著淚,顯得脆弱非常,和剛剛站在眾人面前的那個女人判若兩人。
來此之前,在地窖里見到她的霍大哥時發生了太多事,讓她來不及問他便趕著過來,就怕原火有個三長兩短,如今眼前的要緊事暫告一段落,第一個躍上心頭的便是父親尸身的下落,不管怎麼樣,她都不能讓父親的尸身回不了家。
原火看著她,伸手替她抹去淚水。「夜焰會處理的……相信很快便會有消息,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好嗎?」
慕悠晚點點頭,再點點頭,既然是霍大哥去辦的事,她自然是可以放心的。這樣松了一口氣的後果是,馬上覺得全身酸痛不已又疲憊不堪,腳一軟,身子差點就要倒下,原火隨即伸手接住她,一把將她抱起——
他低眸瞧著她被繩索刮傷的手,又看了眼她同樣被刮傷的腳踝,心疼得要命。
「痛嗎?」過了好久他才問。
「嗯,痛。」她輕應了一聲,像是撒嬌。
他睇著她,她低下眸,他陡地攔腰抱起她。「痛就找人搽藥去。」
「我現在很臭。」
「是很臭。」他沒否認,低頭瞧她。「看來得先帶你去洗個澡。」
她聞言臉紅紅,乖乖的讓他抱著,雙手緊緊地勾住他的脖子。
她差一點就見不到他了……
就差那麼一點……
要不是霍大哥及時出現救了她一命,就那麼生死一線的距離,她將與這個男人生離死別。
可是,當她听到霍大哥說原火一個人去引開其他人的注意力,讓他可以帶幾名干員四處搜查而及時找到這里救了她時,她的心就被狠狠地吊了起來……
「你剛剛一個人進來這里,就沒想過可能會死嗎?」她淚光盈盈的看著他,想到他方才有可能會被其中任何一個人開槍打死,她的心就震顫不已。「你怎麼可以一個人就這樣走進來?如果發生了什麼事——」
她想到父親的死,頓時更加心痛難抑。如果這世上愛她的男人一個個都死去了,她會如何?她想都不敢想!
「你會傷心嗎?會想我嗎?」原火輕輕地問著她。
一樣的問題,他以前也問過她。
「回答我,慕悠晚。」他選擇叫她悠晚,他喜歡叫她悠晚,彷佛這樣,她宮雨漫的身分就不存在似的……說他自欺欺人也罷,當他這樣緊緊的將她擁在懷中,他才更深切的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她,想她想到身體都發痛。
當他和夜焰趕到日本時,在機場那場驚天動地的混亂槍戰已然發生也迅速結束,現場被日本警方拉起了層層封鎖線,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鎖了,他們甚至打听不到任何事,落雪和流蘇也都聯系不上,要不是流蘇之前聯絡好的日本X干員,還有一名留在現場混入人群之中,乘機通報他,他們才得以確知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他連她是生是死都不知曉。
本以為她是被自己人帶走而逃出險境,才松了一口氣,卻又接到鬼老大傳來要他們交換人質的消息,听到她被俘,他瞬即心急如焚又氣極敗壞,恨不得把那個鬼老大捉來狠狠揍一頓以泄憤……
幸好她平安無事……
「我會很傷心,會很想你,但這沒什麼好驕傲的,因為那個時候你就算不在我身邊了,而我還是會恨你,恨你這樣讓我傷心,讓我想你……」說著,她的淚撲簌簌地掉,像受盡了委屈的小媳婦。
她想把之前臨死前的那一刻想說的話都對他說完,她知道要是現在不說,以後或許便沒了勇氣。
「我愛你,原火,當我差一點死在納月容槍下的那一刻,我最懊悔的就是沒能再見你最後一面,告訴你,我有多愛你,我不怨你,真的不怨,我其實誰也不怨的……對不起,我說了謊……傷了你的心,我很抱歉……當我快死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其實是你……」她說得泣不成聲,眼眶、鼻子都紅了。
原火低下頭去吻她的臉。
「別說了,我知道了。」原火微笑。「是我笨,才會把你的那些傻話當真……是我善妒,才會忘記你明明說過你愛我、想嫁我,一心只記得你最愛的男人不是我……我忌妒夜焰可以佔據你的心這麼久,卻也感激他對你這麼好這麼好……我一方面討厭死他,一方面又喜歡著他……總之,你以後離他遠點,我就會好過些了,省得我忌妒他忌妒到死……」
她倏地伸手搗住他的嘴,眼底又泛了淚。「不準你說「死」這個字!以後都不準!听見沒有?」
原火抓著她的掌心親了又親。「听見了,老婆。」
知道她是如此在意著他,可真是令人開心的一件事呵。
听見「老婆」兩個字,慕悠晚的眼神卻一黯,心一緊,看著他的目光帶著淡淡的憂傷。
可以嗎?她真的可以假裝對過去的一切都不知情,就這樣嫁給他欺騙他一輩子嗎?還是現在就把實情告訴他?
原火看著她此刻的神情,眼一眯,不悅地看著她。「不要用這種表情看著我,慕悠晚。」
那像是要離開他的不舍表情……
這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我不準你再離開我!听見沒有?」他的鐵臂緊得不能再緊地扣住她,眯眼道︰「若再有下一次,我一輩子都不理你。」
「如果是你要離開我呢?」她仰頭瞧著他,清亮的眼底有著淡淡的怯意。「如果下一次是你決定要離開我再也不理我呢?你說,我怎麼辦?是不是也可以一輩子不再理你?」
原火伸手撫模上她的淚顏,神情閃過一絲痛楚,唇邊卻勾起一抹極淡的笑。「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慕悠晚。」
他可是歷經千辛萬苦才得以走到她身邊,讓她敞開心扉來愛他,他又豈會讓任何事阻礙他的腳步?
「你保證?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離開我?」她笑問著,卻掉了淚。明知這樣的保證一點意義都沒有,甚至是卑鄙的,可她還是想听他說。
「我保證。」原火的雙眸定定地望住她。「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主動離開你……」
既已決定,便不會後悔——這就是他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