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了模窩窩的手，又模了模窩窩的臉，老翁嘆了一口氣。「小泵娘的生魂有一部分已經被驅邪咒給摧毀，還有雀陰跟吞賊兩魄也受到了損害。」

即使是再厲害的丹藥，錯過了最重要的時機還是無法完全保住魂魄。

「那——她會怎麼樣？」他不懂他口中說的那一堆道理，他只在乎窩窩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生魂關乎人的壽命，她的生魂受到損傷，就會容易生病，將來一生可能都要承受疾病之苦；而雀陰跟吞賊主管人的怒與哀，對于這兩種情緒，小泵娘可能不太感受得到了。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除此之外，小泵娘一切安好。除去了體內的精怪血液，她現在已經是完全的人類了。」捋了捋胡須，老翁解釋道。

「窩窩，你听到了嗎？你不再是半妖了，你是完全的人類。」抱緊了窩窩，莫湛風將所有她昏迷期間所發生的事說一遍給她听。

容易生病？他不在乎。再珍貴的藥材莫府都買得起，連從小體弱多病的他都可以養大，也絕對可以讓窩窩少受疾病之苦。

至于感受不到怒與哀？他更是不在乎，只要窩窩還能感受到開心……不，就算她連喜的情緒都沒有，他也沒關系！只要她還活著、只要她還平平安安的活著，他就心滿意足了。

「真的？這是真的？你是不是又騙我……」哭紅了眼楮，窩窩不敢相信自己也能有變成人的一天。

「我不會拿這種事騙你，更何況，連那個老……伯也都這麼說了，不是嗎？」擦去窩窩滿臉的眼淚，莫湛風用眼神示意一旁的老翁幫他搭腔。

「小娃兒，這一切都是真的。不過也代表從今天開始，你的名字將會出現在地府判官的生死簿里，明白嗎？」只要是人，就會有一定的氣數，任誰也無法逃離。

「我明白。」反握住莫湛風的手，窩窩說得很小聲。

「好啦，我看這里也沒我的事了，我就先走啦。」他還得去逮回那個偷了他寶貝符咒還胡亂使用的笨徒弟。

「先別急著走嘛老伯伯，我都還沒好好跟你道謝。」之前老伯伯給她桃子讓她長大，現在老伯伯又救了她一命，她真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他才好。「呵呵，沒關系的小娃兒，咱們總有一天會再見面的。」即便是凡人，只要能懂得積善，還是會有位列仙班的機會。

慈祥的拍了拍窩窩的手，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莫湛風一眼，老翁才離開了屋子。

「哼，我可不想再跟他見面。」倒了一杯水給窩窩潤喉，莫湛風沒好氣地說。

「為什麼？老伯伯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耶。」要不是老伯伯的丹藥，或許她的三魂七魄會全被驅邪咒給吞噬掉也不一定。

「不知道，我就是討厭他。」那個老頭身上，有一股讓他很熟悉的味道——他很討厭的味道！

「我不準你討厭他喔，老伯伯是……」

「我知道，是他救了你。」幫窩窩把空了的茶杯放回桌上，他褪去鞋襪，抱著窩窩躺在床榻上。「我很感激他救了你，不過感激歸感激，我還是討厭他。」

那種不知名的討厭情緒是打從心里竄出來的，他想甩也甩不掉。

「哪有人這樣的……哈。」揉了揉眼，窩窩將自己移進她最喜歡的位置——莫湛風的胸膛。

「不要想那麼多，先睡吧。」他一眼就看穿她已經被瞌睡蟲附身了。

「嗯……嗯。」緊緊揪著莫湛風的衣襟，窩窩突然發現，她好像早就忘了蒼哥哥的味道了。

在莫湛風的懷里，她只聞得到滿滿的，屬于莫湛風的味道。

「風，我是人類了耶，你開心嗎？」

「傻瓜，不管你是人還是妖，只要你待在我身邊，我就很開心。」他就知道，她果然很在乎自己是不是人類。

「真的嗎？」听了他的話，窩窩覺得心里喜孜孜的。

「當然，絕對不是騙你。」這句話幾乎變成了他的口頭禪。

「可是我……再也沒有辦法去找你了耶。」等她再次投胎之後，她就會忘記一切了。

「沒關系，我會去找你。」窩窩已經找了他四世，接下來的每一世，換他找她。

「你要怎麼找到我？喝下了孟婆湯，前世的一切就都會忘記了。」就像他忘了自己是蒼哥哥、白軒奕跟李問一樣。而且等她投了胎，她的樣貌跟個性，或許也就變得不一樣了。

「總會有辦法的。我發誓，我絕對會找到你！」吻上了窩窩光潔的眉心，他堅定的許下承諾。

「一定喔，一定要找到我喔。」小巧的尾指勾起他的，窩窩相信他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快睡吧！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明明眼楮都已經閉成一條線了，嘴里卻還是不閑著。

「嗯。」

「風，我愛你喔。」啾。

「窩窩，我也愛你。」啾啾啾啾啾……

這個晚上，窩窩又沒睡好覺了。

「哇——」

一聲響亮的啼哭聲，從莫府竄出，劃破了寂靜的黑夜。

「恭喜呀！抱喜莫丞相、恭喜莫夫人、恭喜莫少爺……」耶，人呢？

「窩窩，還好嗎？」一把推開湊上來的收生婆，莫湛風白著臉，沖進充斥著血腥味的房間。

「風……我要、我要看娃兒……」掙扎著起身，全身汗濕的窩窩伸出手，比著收生婆手上的小布包。

「你不要起來。」用手勢示意收生婆抱來孩子，莫湛風的眼神沒有一刻離開過窩窩。

「我要看看……」一等小娃兒放到了自己身邊，窩窩迫不及待的翻開包里的軟綢，將小娃兒翻過來又翻過去，仿佛是在確認什麼東西。而被這樣搬弄的娃兒只是睜著一雙眼晴愣愣的看看窩窩，既沒啼哭也沒吵鬧。

「呼，太好了。」看得心滿意足了，窩窩松了一日氣，虛軟的躺回床榻上。

「把他抱去給爹娘。」從窩窩開始陣痛到現在，娘一直待在屋外不斷伸長脖子等著寶貝孫子的到來，如果再不把孩子抱給她，只怕娘的脖子就要伸斷了。

「是是是。」將小娃兒用軟綢密密包好，收生婆一臉疑惑的抱著小娃兒往外走。

她當收生婆都已經三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麼冷漠的爹爹，看都不看自己的孩子一眼。唉唷，真是可憐了這健壯的小男娃兒。

「風，是個男孩喔。」果然，寶寶跟莫湛風長得好像喔，希望他的脾氣可不要像他爹一樣才好。

「嗯，我知道。」緊握住冰冷的小手，他一臉不舍地看著窩窩慘白的臉以及咬破的眉。

「怎麼，你不開心嗎？」他當爹了呢！

「我不開心。」應該說他很生氣。

「為、為什麼？你比較喜歡女孩兒嗎？」窩窩反握住莫湛風的手，緊張地問。她以為他應該會比較喜歡男孩兒的，畢竟這樣才有人替莫家傳香火不是嗎？

「誰叫那個臭小子要這樣折騰你！」莫湛風咬著牙說。

從窩窩懷上孩子開始，就深受害喜之苦，早也吐晚也吐，原本就不豐腴的身子更是急速消瘦，要不是靠那些珍貴的補藥，她根本就熬不過妊娠的頭三個月。

等害喜的狀況減輕了，越來越鼓脹的肚子卻也讓窩窩更吃不消，尤其到了後幾個月，她更是連在床上翻個身都有困難。

好不容易等過十月懷胎，那個臭小子卻連最後折磨他娘的機會都不放過，竟讓窩窩承受陣痛長達一天一夜之久。要不是她生完孩子後也平安無事，不然他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剛出生的娃兒。誰都不可以讓窩窩難受，連他兒子都不行！

「我沒關系，只要寶寶能健康的生下來，什麼都值得。」這一次懷胎她的確很辛苦，可是為了他們的孩子，再大的痛苦她都可以忍受。

「先不說這個了，都累了一天一夜，你先休息，我陪著你。」坐在床榻邊，他替窩窩拉攏錦被。

「好……」她真的好累了，不過，她卻很開心。

「風，我們的孩子，是個正常的人喔。我娘親說，她生下我的時候，好擔心我會長兩個長耳朵，或是多一球尾巴呢！」她剛剛仔細確認過了，她的寶寶什麼都沒有。

「這是當然的，因為你早就已經是人類了。」呵，原來她剛剛是在檢查這個。

不過她也真是傻，就算小娃兒身上沒有兔子的象征，並不代表他身上不會留有兔子的血液——就像之前的她一樣，不是嗎？

可是，既然窩窩相信自己的孩子，那他也會這麼相信。

「那你也不要再生牡丹姑娘跟芍藥姑娘的氣了好不好？」要不是因為牡丹姑娘，她也沒有變成人類的機會。

「我沒有生她們的氣。」他不是心眼那麼小又愛遷怒的人，芍藥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他何必生她的氣？況且，在窩窩妊娠的期間，她還不時請人帶補品補藥過來，他反而應該謝謝她才是。

至于何牡丹……的確就像窩窩說的，沒有她，窩窩也不會因此而變成人。雖然她讓窩窩經歷了痛苦，但一報還一報，听說她自從那件事之後精神狀況就不太好，老是風聲鶴唳的說別人是妖怪，讓何家兩老也是很頭痛。

既然事情都已經成定局了，他也不想跟任何人計較，只要他的窩窩安全的待在他身邊，這一切就夠了。

「風，以後我們跟寶寶，還有爹娘，我們一家人要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喔。」悄悄勾起他的尾指，閉著眼，窩窩笑著說。

「一定！」

拇指對拇指，他對她，印下永不改變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