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顏不忘並未出現。
顏展眉一直等到最後一刻,才肯讓喜婆為她蓋上喜帕,手拿彩綢走出別苑。
早在婚禮前五日,她已搬到這處別苑待嫁。
祈澄磊身穿一襲繡紋精致的紅色婚服,見到新嫁娘出來,俊逸的臉上帶著笑,上前攜住彩綢的另一端,朝她親昵的說道︰「展眉,我來迎娶你了。」
喜帕下的顏展眉羞澀地輕點螓首。
顏不忘未能親自送女兒出閣,祈家特地請來了顏展眉母親的牌位,一對新人齊向顏母的牌位叩頭拜別。
鑼鈸聲歡天喜地的響起,祈澄磊昂首騎在駿馬上,意氣風發的率領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一路領著新娘子往侯府而去。
南風侯四弟與大儒顏不忘的閨女大婚,侯府賀客盈門,北辰、鎮西還有育鹿書院都派了人來,就連遠在都城的皇帝也派了使臣來祝賀,唯獨安東未派使者前來。
祈家的兄弟也在這一天到齊了,忙著招 各地前來賀喜的賓客,新郎、新娘在大家祝賀下完成儀式,一對新人被迎進了喜房。
喜房內,祈澄磊接過喜婆遞來的喜秤,挑起新娘頭上的喜帕,兩人隔了五日再相見,都忍不住痴痴地凝望著對方。
下一瞬,兩人相視而笑,臉上同時漾開歡喜的笑意,只是新娘的笑容還多了一抹羞怯。
喜婆讓兩人坐在床上,將兩人的衣擺系在一塊兒,喻意永結同心;再端來暗喻吉祥如意的甜湯讓兩人一塊兒吃了;而後捧來兩杯交杯酒,讓兩人飲了,象征夫妻日後長長久久。
行完一串禮後,外頭的喜筵開始,新郎官被請出去招 賓客,臨走前,兩人還依依不舍的多看了兩眼,祈澄磊這才離去。
顏展眉端坐在喜榻上,不時拿著手絹擦拭額上的汗。
雖然有兩名侍婢在旁不停為她掮涼,但身上層層疊疊的喜服仍是讓她熱得悶出一身汗。
抬目望著喜房里到處貼著的紅色喜字和點燃的喜燭,想起這場婚事最初的目的是為了讓安東侯放了父親,好讓父親來送她出閣,遺憾的是,父親終是未能前來。
對于未能事先征得父親的同意便下嫁祈澄磊,她的內心始終有些內疚,等過陣子她見到父親,定會親自向他請罪,希望父親能原諒她的不孝。
想起父親先前讓人帶來的那封書信,她心忖父親應當是知曉她在樂雲城的事,所以才會在信里提到祈澄磊,還刻意寫了反話,因此對她嫁給祈澄磊的事,父親應當是不反對的吧?
再憶起昔日祈澄磊在書院時,因破壞花木而被父親罰抄道德經,那次她不知他是不滿父親對他的責罰,刻意把字寫丑,還听話的把自個兒幼時的筆墨交給他,想讓他練好字,想起當時他臉上的表情,她唇瓣忍不住泄出笑意。
那時她萬萬沒有想到,日後,她竟會嫁給了這個人。
枯坐在喜房里,顏展眉悠然的回憶起過往的事。
喜房里的十幾名侍婢及婆子安靜的侍立兩旁,桌上擺滿了各種果品和菜肴,龍鳳喜燭擺在屋里的各個角落,照得喜房一室通明。
而在宴席上應酬了會兒賓客後,祈澄磊便在兄長們的掩護下先行回了喜房。今晚的洞房花燭夜,他可不想因醉得一塌 涂而誤了美好的春宵,他盼著這一夜,可是盼了許久。
進了喜房後,他賞了喜婆,屋里的侍婢、婆子們也都得了個大紅包,歡歡喜喜的退了出去。
喜房里只剩一對新人。
祈澄磊走到喜榻前,牽起顏展眉到桌前坐下。
「忙了一天,餓壞了吧?來,快吃些東西。」
顏展眉搖首,「我快悶壞了,能不能先月兌了這身婚服?」
聞言,祈澄磊登時一臉熱切的表示,「那為夫來替娘子寬衣。」說著,他興匆匆的伸手為她月兌去身上的衣物。
她羞得按住襟口,「我、我自個兒月兌就成了。」
「咱們都是夫妻了,娘子無須同為夫客氣,要是娘子覺得過意不去,待會兒再換娘子幫為夫寬衣就是。瞧你汗涔涔的,還是快把這身礙事的婚服給月兌了吧。」祈澄磊不容她拒絕,笑吟吟地俐落月兌去她的罩衫。
那層層疊疊的婚服月兌了一件還有一件,一件疊著一件,仿佛月兌不完似的,月兌得他滿頭大汗,忍不住暗自埋怨這婚服怎麼做得這般復雜,存心累煞人。
好不容易剩下一件,祈澄磊的眼神突地一亮,宛如燃起兩簇火焰,他欲伸手為她月兌去時,顏展眉按住他的手。
「這件晚點再月兌,你穿這身應當也很熱吧,換我替你寬衣。」她忍著羞窘,一臉認真的伸手解去他的腰帶,強抑著發燙的臉蛋,替他月兌去身上一件件的衣物,最後同她一樣,留了一件內襯未月兌。
祈澄磊卻要求道︰「里頭那件也月兌了吧。」他整個人仿佛在火里炙烤似的,也不知是太熱了還是欲火焚身。
見他竟想光著身子坐在桌前用膳,顏展眉羞赧的望著他,勸阻道︰「這、這不好吧。」
他被那含羞帶怯的眼神一瞅,體內欲火瞬間高漲,一發不可收拾,他再也壓抑不住那張狂的,冷不防地將她打橫抱起。
顏展眉驚 一聲,連忙摟住他的頸子,「你做什麼?」
「娘子,我等不及了,咱們還是先洞房吧。」
祈澄磊抱著她走回喜榻旁,將她撲倒在喜榻上……
「你還是別去了,我去就成,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接回岳父。」婚後五日,祈澄磊試圖勸說妻子打消與他一同前往安東的念頭。
可顏展眉堅持要一塊兒去。「你去,那安東侯未必肯讓你見爹,但我是爹的女兒,安東侯再不講理,也沒有理由阻止我和爹相見。」
「這……」她說的確實有理,若有她同行,他們便能名正言順的求見顏不忘,但此行不僅路途遙遠,還有些危險,他不願讓她涉險。
為了說服他,顏展眉再說道︰「倘若那安東侯真如此蠻橫不講理的不讓我見爹,說不得我此去還能透過花木的意念,找到關押爹的地方。」
她這話一出,祈澄磊難以再拒絕,最後不得不答應帶她一同前往。
另一邊,育鹿書院在接到祈澄磊的飛鴿傳書後,也配合的派了數名頗有名望的講席先生,從平倉鎮前往安東,要向安東侯討回他們的山長。
另外北辰與鎮西也答應派人同去,眾人將在安東挽花城會合。
四日後,祈澄磊攜著新婚妻子,率領著三十幾人的使節團及護衛,從勺江城前往安東,準備營救顏不忘。
啟程的這日,坐上馬車前,顏展眉瞥見隨行的其中兩人看著有些眼熟,但仔細再瞧,卻是先前不曾見過的生面孔,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祈澄磊見她望向那些護衛們瞧著,不解的問了句。
她指向其中兩人,問他,「那兩人我瞧著有些面熟,你可認得他們?」
祈澄磊朝她指的人瞥去一眼,不動聲色的回道︰「他們是侯府的護衛,興許你曾在府里頭見過,上車吧。」他扶她上了馬車,不讓她有時間再去留意那兩人。
上車後,顏展眉輕噫了聲,想起了什麼似的掀起簾子,朝適才那兩名眼熟的身影再多看了幾眼,接著拽住祈澄磊的衣袖,驚訝的說道︰「我知道他們是像誰了,他們像你二哥和三哥。」這段時日他們幾兄弟總聚在一起,她也參與其中,是以對他們毫不陌生。
祈澄磊比她還驚訝,不過讓他吃驚的卻是……「他們都喬裝成那樣了,你居然還能認出他們來?」
「真是他們?他們為何要喬裝成那模樣?」連膚色都變了,本來稍白的那個變黑,稍黑的那個變白了,就連五官也變得不太一樣,所以適才她只覺得他們好似有些面熟,卻沒能當場認出來。
既然被她認出來了,祈澄磊也沒隱瞞,解釋道︰「這次前往安東,名義上是我陪你去見岳父,但咱們最終的目的是要將岳父救出安東,我二哥和三哥身手不凡,有他們隨行,救出岳父的機會也能大些。」
想不到為了救父親,祈家四兄弟,除了大哥得鎮守南風不能離開之外,其他三個都來了。顏展眉不禁感到心口一陣熱燙,她伸手緊握住他的手,感動到無法僅用一聲謝謝來表達她心中的感激之情。
「你們大家……都對我太好了!」好得教她想哭。
見她眼圈都紅了,似是下一瞬就要掉下淚來,祈澄磊輕捏了下她的俏鼻,笑道︰「二哥和三哥早就巴不得離開南風,四處走走。這回正好我要前往安東,他們便趁機丟下自個兒鎮守的城池,以保護你的名義隨行,大哥拿他們沒辦法,只得答應他們。」
話雖這麼說,但事實上是因她要同去,他們都有些不放心,這才讓二哥和三哥暗中隨行,以防萬一。可這些他沒打算對她說,免得這傻丫頭又感動的哭了。
他接著提醒她,「喏,你記得二哥現下叫蘇二,三哥叫白三,他們扮成隨行的護衛,你就當不認得他們,以免露,讓人認出來。」說到這兒,他笑說︰「要是讓二哥知道你這麼快就把他們認出來了,怕是要傷心了。」
「這是為什麼?」她不解的問道。
「二哥的易容術是跟著精通易容的大嫂學的,之後他易容喬扮鮮少被人識破,你卻幾眼就看穿了,教他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