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合上相簿，陳怡安揚起微笑，轉頭看向女兒，「怎麼不睡覺？」

陳芷妮看了相簿一會兒，鼓起勇氣問︰「媽媽，星期日踫到的叔叔是爸爸嗎？」

陳怡安怔住，不明白女兒為什麼會這麼想？她並沒有跟女兒提起她父親的事，而她也從來不問。

「芷妮很有聯想力。」她苦笑。

「如果不是爸爸，媽媽怎麼會跟他抱在一塊？」這是家中唯一有出現男性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他們唯一的合照，她把它放在紙盒里，要不是那天大掃除，芷妮看到這張照片，她幾乎快要忘記趙凱文的臉。

她知道大哥還有跟趙凱文聯絡，也知道他完成了學業，更知道他沒有打算要回來台灣，所以那一天遇見他時，她才會那麼驚訝。

「他不是你爸爸。」現在回想起來，趙凱文雖然沒有時間陪她，但在物質上都會盡量的滿足她。魚和熊掌果然不可兼得。

「那媽媽為什麼要哭呢？」陳芷妮不明白地問。

陳怡安抹去臉上的淚水，「因為房間里有灰塵。」

陳芷妮沒再說話，抽起面紙，為母親拭去臉上的淚水。

陳怡安心頭一暖，張嘴要謝謝女兒，手機鈴聲響起。

她看了螢幕上顯示的陌生號碼一會兒，接起電話，「喂。」

「是我。」語氣刻意平靜，終究他還是忍不住打了這通電話。

听到趙凱文的聲音，陳怡安並不意外，「有事？」

「我們可以見一面嗎？」他要確定芷妮是不是他的女兒。

陳怡安本想拒絕，但I見到女兒期盼的光芒，一股瘋狂的想法倏地涌上心頭，當下做下見面的決定。

幣斷電話，她看向女兒，「芷妮想要爸爸嗎？」

陳芷妮看著母親，見她臉上沒有不開心表情，誠實地說出答案，「想。」

陳怡安將女兒擁入懷中，她會給女兒一個爸爸的。

趙凱文掛上電話後，心情更沉重了。

芷妮的年紀、怡安擋住芷妮的行為，擾得他這幾天心神不寧，做事無法安心。

雖然大哥說芷妮不是他的女兒，但那年紀太有可能，可能到他無法自欺欺人，除非當時她和他交往時，她劈腿背叛他。不過那是不可能的，怡安不是那種會劈腿的女人。

當年要不是因為自己太疏忽她，她也不會對他死心，要不是因為他要去倫敦，她也不會主動提出分手。

對怡安，他心里一直感到有所虧欠，若芷妮真的是他的女兒，他不敢想像這些年她是怎麼走過來的。

他們幾乎是同時來到約定地點，各自點了飲料後，他主動開口，「我以為你結婚了。」

在倫敦時，他問過大哥幾次，大哥都說她很好，可事實不然，這也是這回他無法完全相信大哥說芷妮不是他女兒的原因。

「所以你才不回來台灣？」見他一副被你說中的表情，陳怡安苦澀地笑了笑，「果然是這樣。」

當年她沒有勇氣跟他去倫敦，在台灣他都可以忽略她，去到倫敦以後，她不敢想像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要怎麼撐下去？

離開台灣，是逼她在他和柯志中之間做一個選擇。

「沒有回來台灣的理由。」如果不是因為若瑜，他不會再次踏入台灣，而現在則是為了嘉欣。

「那現在呢？」見他不回答，陳怡安嘴角的笑容更苦了，「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很有氣質，跟你很般配。」

趙凱文不答反問，「芷妮是不是我的女兒？」

回望著急于想知道答案的俊容，她緩緩地回答，「芷妮是我的女兒。」沒有給他是或否的答案，她太了解他的個性，如果他心里不是有一半的確定，他絕不會約她出來當面確認。不給答案，只會讓他更加認為正妮是他的女兒。

她的女兒！也就是說她不想提起芷妮的生父，如果芷妮是她和別的男人有的，那她大可直接告知，而不是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她的年紀是當年我離開的時候，芷妮是我的女兒吧。」語氣肯定。

陳怡安心中五味雜陳，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背叛他，在他的心里，她依然是那個溫柔善良的陳恰安。但實際上，她的行為跟他心中所認為的，完全不一樣。

懊說是他信任她？還是不在乎她？

「什麼時候要結婚？」老實說，那日在游樂圔，看他牽著劉嘉欣的手離開，她胸口泛起一股嫉妒。以前他根本就不會帶她去游樂園，更別提說在公眾場合下，主動牽起她的手。

趙凱文眯了隨眼，她是因為嘉欣才不讓他知道女兒的存在嗎？

「芷妮若是我的女兒，我不會放著她不管。」

「她能接受嗎？」劉嘉欣一看就是被捧在手心上呵護長大的女孩。

「芷妮真的是我的女兒？」他有這麼大的女兒，而他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不給他一個正面的回答，她語氣刻意冷淡道︰「我不會讓我女兒離開我身邊，不要說我還年輕，或是拿錢打發我，沒有男人、沒有錢，我們母女倆依然可以過得很好，你就當作踫到一個跟我長得很像的人就好了。」

在他知道芷妮是他的女兒後，他怎麼可能裝作什麼事都不知道。

「讓我照顧芷妮。」無法給芷妮一個完整的家庭，至少也要讓女兒在物質上得到最好的照顧。

陳怡安听懂他話中之意，他可以接受女兒，但不可能再接受她，他的世界里不會再有她的存在。

「如果你真的愛她，想跟她攜手過一生，那麼你就不該讓她知道我們曾經有過一段情。女人是很小心眼的，不管你再怎麼小心翼翼，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頓了頓，「你們以後會有自己的孩子，而我只有芷妮。」

「我並沒有要將芷妮從你身邊奪走，讓我補償正妮好嗎？」盡一個從未盡到父親的責任。

「我再重復一次，芷妮不是你的孩子。」她起身又坐下，「我們的事情，我希望我們自己解決，不要讓大哥他們知道，我不想日後連家都沒有。」一旦大哥知道這件事，那她的謊言就會被拆穿，至少也要等到他對芷妮有感情，他願意跟她重續前緣才可以。

「我不會讓妹妹連家都回不去。」他允諾。

妹妹！當年提出分手時，她希望當妹妹就好，現在她卻希望再當回情人，她的人生怎麼會這麼可笑。

「凱文，有時候無知會是一種幸福，不要去破壞她的幸福。」話了，陳怡安離開。

趙凱文沒有開口喚住她，怡安說得沒錯，有時候無知是一種幸福。雖然他相信嘉欣就算知道後，也會接受芷妮，可心里應該多少會有些疙瘩，他不想讓嘉欣感到不安，認為他會和怡安重續前緣。

怡安不願意傷害嘉欣，他又何嘗願意，現在該怎麼做才好？

劉嘉欣發現趙凱文近來悶悶不樂，原以為是為了工作上的事，觀察了幾天，發現不是。

像現在，他眼楮看著電視，心魂卻不知飄往何方，她咬了咬唇瓣，決定直接問，「凱文。」

正思索事情的趙凱文，听到幾聲呼喚後才回過神，望進一雙不解的眼眸，微訝，「怎麼了？」

劉嘉欣更加肯定他有心事，他臉上的笑容好勉強，「你有心事？」

趙凱文見她臉上布滿擔憂之色，不禁在心中暗嘆氣，要他怎麼舍得她來分擔原本該是屬于他的責任，雖然一開始他並不知道。

「沒事。」

「不要把我當作小鮑主，我也想分擔你心中的壓力。」她沒他們想的那麼脆弱。

「我知道。」

見他還不肯說，她伸手握住他的寬厚大掌，「我們要走一輩子的。」

趙凱文看著牽著他的白皙小手一會兒，抬眼望進一張充滿溫柔的笑臉，心頭一動，決定不再隱瞞，就算瞞，能瞞多久？她遲早有一天會知道。

「我見到我的前女友。」

劉嘉欣愣了一下，腦海突然浮現在游樂園見到的那對母女。

「是那對母女嗎？」

「對。」

她遲疑片刻，問道︰「你還喜歡她？」

天哪！她在問什麼廢話。他之前不是曾經說過，他把前女友鎖在內心深處，可見得他對前女友還有感情，不然經過這麼多年，應該也忘記了。

「芷妮她……當時我們還在一起。」暗示得很清楚。

劉嘉欣听懂其意，「你是說芷妮有可能是你的女兒？」

他點頭，「應該是。」

劉嘉欣咬著唇瓣一會兒，問出最不想問的問題，「你現在是要分手？」

她不想分手，但如果他提了，她就會祝福他，只是，老天爺真過分，為什麼要讓她得到後再失去。

趙凱文搖頭，「我和她已經是過去式，但如果芷妮是我女兒，我不能放著不管。」

「她願意把女兒給你嗎？」雖然那日和陳怡安講沒幾句話，可她看得出來，陳怡安的重心都在女兒身上。

「不願意。」他和陳怡安交涉了幾次，她一直要他把握現在的幸福，說她們母女倆過得很好，她越這麼說，他的心里就越放不開。

「如果正妮真的是你女兒，我會把她當作自己女兒看待。」那個女孩渴望得到父親的關愛眼神，她看得一清二楚。

他就知道她會這麼做，「對不起。」

「你大可裝作不知道，可你的責任心，讓你無法視而不見，我能理解。」她知道他的心有一道永遠無法痊癒的傷口，他認為如果不是他，他母親也不會這麼早離開人世，所以他不可能讓陳怡安獨自撫養陳芷妮的，悲劇不該延續下去。

「對不起。」除了這句話，此時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不要一直跟我說對不起，你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那都是過去的事，我沒有那麼小心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芷妮這件事，她要怎麼去怪他。

對于她的諒解，他覺得心疼，「謝謝。」

劉嘉欣微笑，「需要我幫忙嗎？」

趙凱文嘆了口氣，「我只是想補償她們而已，可她怕我搶走孩子。」

「這是人之常情，她們相依為命這麼久，你突然出現，她當然會害怕。」如果沒有她的存在，陳怡安應該會很開心的敞開心胸，帶著孩子投入他的懷抱。

趙饑文看出她的不安、無奈，伸手抓住她的手，「讓我留在台灣的理由是你。」力道稍稍一緊，「我很怕你會退縮。」

他真的很害怕她會認為自己佔據陳怡安的幸福，做出退讓的蠢事。

她望著他恐慌的俊容，不安的心莫名的安定下來，過去他愛的人是誰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現在愛的人是她。

「我不會，你放心。」見他臉上仍有疑問，她俯身給他一個吻，「我會在你身邊的。」

「有你在身邊，真好。」他真心道。

劉嘉欣微笑，轉移話題，「這是我的想法，你參考看看，我覺得你可以跟她約定一個月看孩子幾次，要給她多少補償，不過最重要的是，你該跟芷妮培養感情。」

趙凱文沒再說話，將她擁入懷中。

陳怡安並不意外劉嘉欣會找上她，訝異的是，劉嘉欣是來當說客的。

疑問的種子一旦種下，沒有確切的答案，還是會偏向自己所看到的。趙凱文並不知道當年她提出分手的真正原因，認為是因為他的疏忽，他們的感情才會變淡，對她一直心懷愧疚，所以才沒有懷疑芷妮不是他的女兒。

加上她模稜兩可的答案，頻頻拒絕他們「父女倆」相認的行為，更加深了趙凱文想補償的心理。

她很卑鄙，她知道，但這些年來，她真的好累，好想哭了、倦了時能有個港灣可以依靠。

如果不是趙凱文主動找她，她也不會有將錯就錯的想法，所以怪不得她。

「你想當聖母是你的事，我無權可管，但我不想被聖母的光輝掃到。」這個女人不知道該說是單純善良還是該說蠢？

「我只是不想看到凱文煩惱的樣子而已。」看著趙凱文心情沉重，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少，她的心就好痛。

「你就不怕他們父女倆相認以後，我們會因為芷妮再續前緣嗎？」如果是她的話，絕對會阻止。

劉嘉欣嘴角微彎，「如果凱文做下這樣子的決定，我也只能祝福他。」強求一段不屬于自己的姻緣，那只會讓雙方痛苦，最後走向分開的下場，倒不如在他心中留下美好的回憶。

陳怡安望著眼前這張笑容，深深覺得刺眼，她看似寬宏大量的行為，激起她內心深處一股想摧毀的瘋狂。

听趙凱文說，她也是孤兒，但為何她就是如此幸運，踫到的是將她捧在手心上呵護的親戚，而她踫上的就是拳腳相向的家庭。

她不甘心，為什麼上天如此的不公平？她又沒做錯什麼事。

既然劉嘉欣對自己這麼有信心，她又何必跟她客氣。

「凱文應該不是那種會讓女人出來解決問題的男人。」踫上問題他會跳出來承擔，這一點柯志中無法跟他相比。

「他不知道，我偷看他的手機。」雖然是想幫他解決問題，但偷看就是不對的行為。

陳怡安看著她不自然的模樣，莫名地覺得火大，「我知道你很有錢，所以你想要用物質來收買我女兒的心嗎？」

劉嘉欣連忙否認，「親情不是金錢可以買的到，我們沒有要從你身邊搶走芷妮，我們只想疼芷妮，多些人疼愛芷妮，不好嗎？我想你一定很愛凱文，才會幫他生下小孩。」

陳怡安忍不住哼了哼，真的是被橋寵的女子，才會這麼愚蠢，「老實說，我相信凱文，但我不相信你。」

「我能夠理解，不過你一直都不給我們機會，讓我們怎麼證明我們真的只是想疼愛芷妮，而不是搶走她呢？」劉嘉欣反問。

陳怡安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好，我給你們一次機會。」

劉嘉欣松了口氣，連連道謝。

陳怡安扯了扯嘴角，她才應該跟她道謝，謝謝她給她機會，讓她可以跟趙凱文再續前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