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人比較多,剛剛客廳里聚滿了人,嚇到了吧?」
端木家到現在還沒有分家,一家子幾十人還是住在一家,不過平常起居都是分開的,像端木堂是住在主宅,端木暖他們四房的人是住在西樓的,端木安是大房的人住在大院那邊。
羅木怡沒料到他會主動開口跟她說話,在听到他的聲音時愣了一下,不確定他是不是在跟她說話,她抬頭看看他,卻不料,這一看就掉進了他眼里琥珀色的清潭。羅木怡頓時手足無措,她感覺自己連話都不會說了,匆匆地低下頭撇開視線,不敢再抬頭看他。
端木暖見她飛快挪開望向他的視線,低下頭後瘦小的身子僵硬了,似乎很害怕他的樣子,他眼底一抹精光閃過,難道被這個其貌不揚的瘦猴子看穿了?
端木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向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帶著審視的眼神在心里重新評估眼前這個人。
從他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起,她看起來似乎更加僵硬了,呼吸也慢慢開始急速起來。這麼害怕他,難道真的看穿了他?
原本琥珀色柔和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她,明知道她害怕他,他偏偏就要放慢腳步,每一步都要踩在她的心上,他要碾碎她的小心思,看她怎麼敢向他捅刀子。
「累了?不想說話?」偏偏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一點也不同于他現在的臉色,要是羅木怡現在抬起頭來看看他的臉,估計會被他精神分裂似的言行給嚇死。
如果頭發有知覺,羅木怡的頭發現在肯定是爆炸狀的。
「我嚇到你了?」多麼讓人愉悅的結果啊!
羅木怡沉默著。
「討厭我?」聲音听上去有些失落,「啊,原來是這樣。」
看著已經開始輕微顫抖的羅木怡,端木暖迅速判斷得出他是對的,這只其貌不揚的瘦猴子看穿他了!看破了他的偽裝,知道他並不是人畜無害的。
趁她還不敢跟別人說,他要趕緊處理掉。首先,先回客廳甩掉她這個包袱,接下來……
短短幾秒,端木暖心里已經思索了近十種方案,毒殺她、棒殺她……或者,納為己用?
端木暖才往客廳的方向走出一步,就發現自己的衣袖被那只丑陋的瘦猴子給拽住了。
「我,跟著你……」羅木怡拽著他衣袖的手不敢放松,她小小抬頭,第一次看著他的眼楮對他說話,執拗的、脆弱的,「我要跟著你。」
她眼神里帶著一點點期盼、一點點希望,惶恐不定、忐忑不安,端木暖通通都接收到了,他挑起嘴角,「嗯,以後都要像這樣回答我,嗯?」
羅木怡生怕他回客廳跟爺爺說不帶她了,他剛發出聲音來,她連意思都還沒接收到就焦急地連連點頭,過了一秒,她反應過來才停住動作回答他,「好。」
「嗯,那我們走吧。木怡睡我臥室旁邊的房間,好嗎?」
一大一小再次走向西樓,羅木怡拽著端木暖衣袖的手一直沒放開,她稍稍抬頭看了看他。
嗯,假裝忘記了吧,我只是忘了放開他的衣袖,「好……」要是這段路一直走不完就好了。
「喜歡跟我說話?」端木暖看了看她仍舊抓著他衣袖的手,他也假裝,假裝他已經甩開了她的手。
「嗯……」等他把她帶到了地方,他大概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不斷不斷地跟她說話了吧。
「要是想找我聊天就到我房間來。」
羅木怡不敢置信地一下子抬起頭,正好對上他溫和的眼神和暖暖的笑容,一時間,她心里滿滿的都是快樂,不懂得掩飾情緒的小臉神采飛揚,「嗯!」
端木暖微微斂目,原來,是喜歡他啊……
把那只其貌不揚的瘦猴子送到她的房間,安頓好她以後,端木暖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雙手一扯自己穿著的白襯衫,也不管被扯壞了的衣服鈕扣四處散落,月兌掉白襯衫,隨手丟在紅木地板上。
他果著上身走進浴室,打開洗手台的水龍頭,捧一把水抹在臉上。水稍稍沾濕了他的頭發,他抬起頭看向鏡子,水珠也由此從臉上滑落,順著他的臉部輪廓蜿蜒而下,幾滴滑到下巴直接滴落到水池,幾滴順著頸部一直往下,滑過精壯的胸膛。
二十二歲的他,還是太年輕了。沒有媽媽幫他籌謀、護著他,爸爸雖然沒有再娶,卻也沒管他,一直醉心于他的科學研發工作,一年也就見那麼幾次,不是重大節日都見不到。只靠他一個人的力量要在這個家里站穩腳,還是太弱了。
老爺子讓他看顧那只瘦猴,是在試探他,還是真的信任他?而老爺子派到他身邊的人,竟然喜歡上他?想到這里,端木暖不由笑了。
力量薄弱時,借他人的勢力或某種因素,使己身看起來很強大,以此虛張聲勢,懾服敵人……三十六計,樹上開花。
三個月後。
黑色的窗簾把明亮的陽光阻隔在窗外,房間里一片昏暗,幾乎要分不清外面到底是早上還是晚上,要不是敲門聲,還在床上安睡的人還可以睡上一段時間。
羅木怡惺忪地推開自己身上的被子,縴細的腿跨下床,踩在紅木地板上,赤著腳跑去開門。
「木怡,早安。」
「早安,暖哥哥。」羅木怡臉紅紅地跟他問好,瞌睡蟲也在見到他的一刻全部飛走了。
端木暖走進房門大開的門口,一進來,就往窗戶走去,把黑色窗簾拉開,金黃的陽光瞬間照亮了房間里的每個角落,羅木怡也徹徹底底地醒了。
「睡太多了會頭疼,今天天氣不錯,跟我出門走走,嗯?」
羅木怡在住進端木家以前,過了兩年顛沛流離的生活,導致她很淺眠,只要有一點點光線、一些些聲音都會使她醒來,也正因這樣,她房間里所有的窗簾都是最能隔絕光線的黑色。
羅木怡的爸爸羅季是個攝影師,在他心愛的妻子去世後,他心神俱愴,整日整夜地用工作麻痹自己,疏忽了對羅木怡的照顧。直到不久前,端木堂與他們踫面,看不得干孫女受這樣的委屈,最終兩個男人商量決定,讓羅木怡到端木家住上一段時間。
羅木怡果斷點頭,「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羅木怡馬上沖進浴室,拿出最快的速度洗漱干淨,穿戴整齊。
五分鐘後,羅木怡背著小背包,戴著鴨舌帽,一身藍色的牛仔衣,活月兌月兌一個男孩子模樣地站在端木暖面前,整裝待發。
端木暖坐在她的床上,床褥很軟,他感覺像是坐進了一團棉花里一樣,床上還有著她的香氣,混雜著薰衣草的清香。端木暖眯了眯眼,要是眼前這個人不是瘦得跟竹竿一樣,不是像個男孩子模樣,或許還挺引人遐想的。
他朝她招招手,又在她走過來後示意她蹲下一點,羅木怡眼楮帶著迷惑的眼神,在他身前半蹲,與他的視線平行,她低下頭,害羞得不敢看他。
端木暖一手摘下她頭上的鴨舌帽,「這麼熱的天,戴帽子不熱?」
「不熱。」
「那臉怎麼這麼紅?發燒了?」端木暖抬起手,指背貼上她的臉頰,「嗯,越來越紅了。」端木暖輕笑。
除了端木安以外,他沒有遇見過這麼單純的人,連情緒都不懂得掩飾的,讓人一眼就可以看穿她的小心思,或許也是這個原因,跟這個女孩子相處了三個月後,他發現她似乎越來越順眼了。
羅木怡只覺得害羞得說不出話,要怎麼解釋呢,之所以戴鴨舌帽,是因為前幾天跟端木安玩的時候,被端木安問她頭發為什麼會這麼短,不像別的姐姐頭發長長的。
在心上人面前,自卑的心理總是會放大一百倍,她特地找了頂帽子戴上,自欺欺人地以為帽子遮一下,別人就不會特別留意她頭發的長度。
現在又是盛夏,穿吊帶褲都覺得熱,何況她還戴個帽子,怎麼可能會不熱。再加上跟喜歡的人靠得這麼近……
「怎麼又不說話了,生氣了,又不想理我了,嗯?」端木暖模模她的腦袋逗她。趁著她現在懂得還不太多,逗逗她,以後長大懂事了可就沒這麼好玩了。
「害羞的。」羅木怡非常難為情地把這三個字吐出來,她自己都能感覺到她的臉肯定更紅了。
端木暖狀似恍然大悟,然後特別坦然地示意她起身,「餓了。」
「啊?」
「下樓吃早餐。」端木暖起身,揉了揉她的腦袋後走出了房間。
羅木怡茫然的像小尾巴似的跟著他的腳步下樓,怎麼就說到這里了……嗯,雖然她的確是餓了。餓了,吃早餐,嗯,好像沒有哪里不對呢,嗯,吃早餐吧。
房間里,那頂鴨舌帽孤零零地被丟在大床的中央,而它的主人已經忘記了要把它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