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第五次輕易地將了慕容妍一軍,嚴熾書正色開口,「愛妃這棋藝跟誰學的?能糟成這樣也算不容易。」威儀十足的眉眼間淨是嘲弄笑意。
「妾身出自東胡,棋藝不精也算正常,何況是皇上您堅持要同妾身弈棋的。」蛾眉攏蹙,櫻唇微微噘嘟,慕容妍語帶嬌嗔的回話,面上卻是掩不住屢敗下陣來的不甘。
「這麼說來,是朕不對。」聞言,嚴熾書忍不住低笑出聲,長指輕佻地勾起慕容妍圓潤的下頷,拇指還朝她挺翹的鼻頭逗抹了下。
「妾身不是這意思,皇上這麼說可是折煞妾身了。」話回得有禮,可慕容妍心里卻是惱極了。
這男人除了召她獻舞,在大宴小宴上要她陪同外,這陣子更是時不時上華顏殿找她品茗對弈,興致一來還會帶著她到皇城後方那片狩獵場馭馬。
雖說經過前陣子珠美人那事,後宮現在安分的沒人敢使爭寵的心眼,可拜他的招搖之賜,她就是再不想承認,也已經成了全後宮中最叫人眼紅的寵妃了。
話說回來,能夠受寵對于一心想弒君的她來說是件好事,可在入宮不久便大膽以暗器行刺的幾回交手過後,慕容妍便看清了這男人不易對付的身手,也因此後來這段時日她不再莽撞行事,反而安安分分地當個听話的嬪妃,然後暗自思量著如何更深得龍心,好利用蒙受召寢之際出其不意下手。
偏偏面對男人那似是有情又若似無情的調戲,慕容妍總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借斟茶之勢偏過頭,「既然妾身的棋藝讓皇上覺得不開心,那妾身給皇上彈首曲吧。」
輕輕頷首,嚴熾書端起茶香四溢的杯盞,任由慕容妍走向琴座忙碌,心想她實在錯得離譜,他半點不開心都沒有,反而很享受逗她的樂趣呢。不過向來不喜形于色的他也不介意她的錯認就是了。
隨著撩弄箏弦的柔音響起,嚴熾書心神也隨之蕩漾,鷹眸微斂的望著神情專注的慕容妍。
比起婉容或平曦,她的琴藝著實稱不上好,可她的琴音卻意外地叫他感到順耳,以一個生于東胡長于東胡的女子來說,她琴棋書畫這四藝皆學得頗有水準,那精湛的舞藝更是出乎意料的讓他移不開目光。
然而,這一切卻都只為了殺他……
即便是他親手將她送回東胡,可真正想凌辱她,掐著她的罩門脅逼她的畢竟不是他,那她到底為什麼這般恨他,恨得非要置他于死地?
一思及此,嚴熾書瞳眸微眯,陣陣涌上的心潮讓他有些焦躁,忍不住側首朝圓子吩咐道︰「去,將朕埋在東宮的那幾壇龍生子取來。」
幾首曲子彈罷,慕容妍在嚴熾書熱絡又帶些激將的邀語中,飲下了他口中的中原烈酒——龍生子。
濃烈卻不辣喉的溫潤口感,甘醇馥郁的陳年酒香,讓慕容妍情不自禁地一杯接著一杯,這才不過半個時辰多一些,她便臉蛋酡紅的軟倚在嚴熾書懷里,醉意迷蒙地覷睇著他,醺醺然開口︰「你說這龍生子是為了慶賀你的出世而釀,那你阿爹一定很疼你,才會……嗝!才會給你釀了這麼好的酒。」
還說酒量不差,這才喝了半壇便醉得連該有的敬稱都給忘了,說不準連眼前的他是誰,她都弄不清了。
搖頭輕笑,嚴熾書挪了挪坐姿,好讓她舒適地躺在他腿上,「不。他一點都不疼我,他在意的只有權勢。」
「權勢呀……那的確是很迷人的東西。」低低輕喟,慕容妍抬起手臂往矮幾上一陣瞎模,直到嚴熾書將酒盞湊抵到她唇邊,如願地又喝了杯酒後才自言自語般地開口,「要是我阿爹阿娘也有權有勢,我也不用落得今天這步田地了……」
一開始就打著灌醉慕容妍,款試會否讓她酒後吐真言的嚴熾書一听到她自個兒起頭,便順水推舟的接著開口,「你爹娘怎麼了嗎?」
彷佛帶著幾分關懷的問句讓慕容妍臉蛋一垮,幾近哽咽的開口,「我阿爹阿娘啊……被汗王囚押在東胡……」
「噓,別哭。」見她眼圈泛紅,晶瑩的淚珠幾欲奪眶,嚴熾書連忙出聲低哄,安撫地拍著她的縴肩,「所以是汗王脅你爹娘,逼你來到中原的,是嗎?」
許是肩上輕拍的力道太讓人安心,又或是醉意迷亂了思緒,慕容妍吸了吸鼻子,抑下心頭的酸楚,低低開口,「不,是我自己說要來的。」
「為什麼?」將自己飲過的酒盞抵至慕容妍唇邊,對于她不是被迫,而是主動成為獻女這點,嚴熾書感到有些意外。
「這龍生子果真好酒,真讓人欲罷不能。」酒液滑過喉頭,醉意更盛的慕容研忍不住笑了,笑得酣然又傻氣。
「又哭又笑,也不怕人笑話。」忍俊不住地朝她頰上輕擰了下,嚴熾書曲指拭著由她唇際滑至下頷的酒液,提醒似地開口,「你還沒說自己主動成為獻女的原因呢。」
「因為我要復仇!我要殺了那男人!」雖然渾身無骨似地軟癱在嚴熾書腿上,可慕容妍的語氣卻堅定無比,連聲調都不自禁地揚高了些。
「為什麼?那男人又是誰?」雖然猜得出她口中的男人指的便是自己,對她想復仇的想法也臆測得到幾分,可嚴熾書還是想听她親口說。
「你怎麼那麼多的為什麼!」鼻心一皺,慕容妍有些惱的嬌嚷了聲,頭一撇便往那泛著熱度的結實月復部鑽蹭,「不答了不答了,唔……頭好疼。」
「好好好,朕不問就是了,你別再亂動了。」饒是向來沉穩自持,但被慕容妍這嬌嗔的一鑽一蹭,嚴熾書也不免下月復一陣抽緊。
可一听到她喊疼,未曾對任何人動過的心房卻又不由自主的也跟著疼,「頭疼嗎?朕幫你揉揉。」嚴熾書伸出手想將慕容妍埋在他月復部的臉蛋轉正,好幫她揉揉額心,散散酒氣,她卻怎麼也不肯配合。
看著她傲驕的耍起小倔性,嚴熾書僅是低低笑嘆了聲,大掌撩開她覆頸的青絲,長指力道適中地揉按著她頸部幾處穴道。「都說了龍生子性烈,你偏不信,飲得又急又快,這會知道難受了吧。」
輕勁揉了一會兒,始終沒得到懷中人兒的應聲,嚴熾書以為她醉睡了,正想抱起她時,像是低低啜泣的嗓音悶悶地傳了出來,「那男人好無情好殘忍……我擰著心咬著牙地順了阿爹阿娘的意,生離死別的拜別了他們,好不容易逃到了西塞關,結果那男人卻將我當禮,送回了東胡……」
「你知道嗎?那男人心硬得好狠絕,無論我怎麼哭腫了眼、怎麼使勁地咬他,他仍是無動于衷的策馬前行,他如願地讓烏圖暫時休兵了,那我呢?我是生生被送到了狼嘴邊呀!」想起當時的無助,慕容妍再忍抑不住,嚶嚶地哭了出來。
骯部泛開的溫潤濕意、腰際被緊揪的袍帶'懷中頻頻泣顫的嬌軀,伴隨著慕容妍如泣如訴的悲切字句傳來,讓嚴熾書心也跟著揪緊。
「乖……別哭。」除了低聲輕哄,大掌輕拍著她背安撫,因為感同身受而自我厭惡的嚴熾書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漂亮的安慰話,「所以你選擇的自救方式,便是殺了那個男人?但你又怎麼知道自己一定能成功呢?」
「就算殺不了,我也要拖著那男人一起下地獄!」低嚷了聲,慕容妍又哭著說,「為了成為獻女,這幾年來我咬緊牙關苦學,甚至被逼著看烏圓行婬……唔!」婬穢不堪的畫面隨著泣訴涌現腦海,酸意涌上喉頭,慕容妍禁不住作嘔的偏過頭。
見狀,嚴熾書眼捷手快地將桌上玉盤遞湊到她唇邊,大掌幫著順氣地在她的背上輕拍,「緩些緩些,別激動。朕知道你難過,可喝了酒又這麼氣急攻心,很傷身的。」
嘔了些酸酵酒液出來,慕容妍柔順地讓他喂了杯水後,眼神迷茫的輕輕開口,「你知道嗎?其實我曾經在累到極點時悔過……如果當時我不讓恨意蒙蔽了心、不逞意氣,就認命地成了烏圖的玩物,阿爹阿娘也不致因為我而成了質囚……可是我沒有退路了,就算我願意放下心中那股恨,我也不能放下被關在東胡的阿爹阿娘呀……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扁想象她躺在烏圖身下,像玩物般任由褻玩,嚴熾書便心生殘殺的沖動念頭,然而此刻面對著酒後吐真言、柔弱無助的慕容妍,胸口卻像針刺般地心疼得緊,只能輕拭著她滑落女敕頰的淚,「不,你做得對極了。人定勝天,命本就該自己去爭,你很勇敢。」
被理解的暖意充塞心頭,慕容妍的淚卻落得更凶,「可是……我現在還是殺不了他,救不了阿爹阿娘……我、我好想他們……」
「乖,別哭了,一切都會沒事的。」將慕容妍緊攬入懷,嚴熾書像哄著平曦般絮語呵憐,任由她的淚濺濕胸襟,同時勾動胸口那早不存牙印的痛意。
許是他的懷抱溫暖得太令人感到安心,慕容妍在宣泄了好一會兒後,抬起哭得狼藉的小臉,「我口好干,你那好喝的龍生子還有嗎?」
嚴熾書真有種哭笑不得的無奈,這妮子醉得將自己的底全掀了就罷,哭哭啼啼完竟還會追酒呢。「是還有,可你醉了,就別再貪杯了。」
「再喝幾杯就好嘛……求你了。」唇兒微嘟,慕容妍擺出了憨嬌的表情。「你呀……就一杯,不許再多了。」將斟滿的酒盞端給她,嚴熾書側眸示意圓子將剩下的酒全撤下。
「真的好好喝呀!」滿足地吁嘆了聲,慕容妍順勢又賴躺在嚴熾書懷里,縴細的指尖沿著稜角分明的頰顎輕撫,「你長得好像他……」
「像你想殺的那男人?」這妮子果真醉得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了。英眉微揚,嚴熾書斂不住笑意的開口問道。
「對。他的眼跟你一樣深邃有神,#梁也同樣鋪傲地高挺著,這唇……」
指尖停在微抿的唇心,慕容妍心頭莫名悸動,頓了下後才輕吐絮語,「也同樣薄得好無情。」
「那你心悅嗎?」總被喻為無情的薄唇輕勾,揚起完美的弧線,緩緩俯落。
「我……」淺淺一字輕喃,慕容妍將要月兌口的答案瞬間被吞噬,挾著強勢而來的輕薄唇瓣帶著炙人的熱度,濃濃酒香充斥在相貼的唇心,讓她酥麻了腦門,醉癲了神魂。
爆燈映照在滑女敕的臉蛋,與酒意醺染的酡紅相融,在慕容妍臉上交織出夕日般瑰麗的艷色。
在出身皇室,看慣了諸多艷麗姿容的嚴熾書眼中,慕容妍絕對稱不上絕色,可從當年的初見到她成了獻女入宮的現在,她相貌平平的面容卻始終牢牢刻劃在他心上。
她生得不美,卻意外地順他的眼。她怒極的傲倔眼神、行刺失手的惱怒不甘、專注撫琴與落棋的神情、醉得再不掩飾的純然真性、睡得毫無防備又帶點稚氣的面容,甚至是哭得紅腫的雙眼,全都讓他覺得賞心悅目,移不開目光。
「朕該拿你這逆妃怎麼辦呢?」瞧她睡得一臉酣然,彷佛方才情之所至的熱吻從沒發生過,嚴熾書不免苦笑。
上回吻她,是因為她那病得蒼白微裂的唇讓他瞧不順眼,而這回吻她卻是不得不承認的意亂情迷。
即便素來不興近,但才舞象之年便受司寢女官啟蒙的嚴熾書對于男歡女愛也不算生手,可方才的唇齒纏綿卻讓他嘗到情不自禁的滋味,生平第一次有了欲求不滿的渴切。
醇酒的甘味與純然的甜味交融,讓他熾熱的唇舌離不開她的芳腔,那迷醉又青澀的嬌怯回應,讓他不由自主的反復卷纏撩弄,霸道侵佔;縴柔的嬌軀女敕若無骨的軟倚在懷,更是讓他失控的撩撥輕紗薄裳,急切地撫弄那一身赧紅的玉胴。
若不是懷里甜美的回應越漸趨緩,那無比撩人的嬌聲嚶嚀也止于無聲,低低輕喘的氣息成了極其細微的呼聲,恐怕他會在今晚就要了她。
斌為九五之尊,他大可不顧一切地佔有她,讓她這寵妃之名更名符其實,可與生俱來的騙傲卻不允許他這麼做。他嚴熾書真想要一個女人,也要她是心甘情願,而不是屈于命運,迫于無可奈何的情況下。
將人撩撥成這般,自個兒卻醉得倒頭便睡,欲念正盛的嚴熾書像被當頭澆了盆冷水,男性自尊嚴重受創。可瞄到矮幾邊那兩個空酒壇,又忍不住釋然淺笑。——那兩壇里至少有一壇半都入了她的肚,看來酒量不差是虛,酒膽興盛、酒品擾人才屬真!
「圓子,命人在青瓷臥爐里焚上蒼術迷迭香,再讓尚食丞備上葛根解醒湯,待妍妃明日醒來時呈上。」思及方才慕容妍酒氣沖腦犯頭疼的狀況,嚴熾書側首吩咐道。
「遵旨。」低應了聲,始終退立十步之後的圓子在耳聞鐘鼓樓傳來的更聲後,低聲提稟道︰「皇上,已過丙夜三更,是否回昂龍殿歇寢?」
原來夜已經這麼深啦……
心中默默低喃,嚴熾書卻是開口回道︰「不了,朕今夜就在華顏殿寢寐。」讓圓子伺候卸了玉冠,便和衣上榻,在慕容妍嚶嚀一聲,下意識地挨靠過來時,將她緊緊地攬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