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過後,過了三天,嚴聖諭像以往那樣目不斜視的進辦公室辦公,而鄭喬茵也每天跟著同事喊聲總裁好,就繼續做自己的事,不過和以前的差別在于她不會再偷看他的臉。
變回陌生人,沒什麼好遺憾的,這才是最適合他們的關系,只是可惜和好友的約定沒辦法實現了。
她始終是渺小的存在,也沒辦法鼓舞任何人。
今天她因為吃膩了員工餐廳的自助餐,中午出了公司逛著附近的店家,猶豫要吃哪一間。
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有個眼熟的身影掠過眼角。
鄭喬茵楞住,止步定楮一看。
咦?那不是範先生嗎,總裁的朋友。
以往都只是隔著距離看到王姊接待他進辦公室找總裁,宴會那天,才知道這外表彬彬有禮的男人實際上是個性格浮夸搞笑的人。
不過範先生背總裁時,全程不讓她換手幫忙,連幫扶也拒絕,嘴上愛哀號,行為卻很紳士,是個不錯的好人。
她想上前打個招呼,謝謝他那天不只開車送總裁回家,還幫忙將總裁背到寢室。
「範……」她剛開口就閉上了嘴,注意到範先生神色凝重的左顧右盼,好似在防著什麼一樣。
她鬼使神差地偷偷跟了上去。
範顧霖小心翼翼地走到人煙稀少的巷道,有個高大的光頭黑衣男帶著兩三名青少年和他踫面。
她躲在牆壁後偷听。
「這個貨很重要,你務必要送到。」光頭男將一個包裹遞給他。
「為什麼約在這種地方,附近可是商業區,有我認識的人在這里。」
「我剛好來這里看小弟嘛,就順道約這了,緊張什麼,沒听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以後這種事別再拜托我了。」
「蛤?我們可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你這是不想干了?」
範顧霖深吸氣,委婉道︰「不是,我爸已經知道我有一些貨物流通是不給登記的,即使說是因為看在朋友的關系上順道送才沒登記,但這借口能用多久,你們不會想被起疑吧?」
「哈,你不被信任是因為你個性不夠穩重,干我們什麼事。」光頭男嘲笑道︰「你要是有能力,你爸也不會遲遲沒將他那全國市佔率第一的物流公司交給你,讓你得這樣偷偷模模的,一切都是你的錯吧。」
「你……」範顧霖微怒。
扁頭男湊近他低聲威脅道︰「別忘了你可是有把柄在我們手上的,你想怎樣似乎由不得你。」
範顧霖憤恨地咬牙,伸手接過包裹。
鄭喬茵看他們結束對話,連忙轉頭欲悄悄離開,避免被發現。她直覺那名光頭男不是什麼背景單純的人。
總裁的朋友怎麼會跟這種人有關聯?
她一心想要回到安全的地方,腳步有些急促,沒注意到地上的垃圾,就這樣踢到一個香煙紙盒發出聲響。
「誰?」
听到背後傳來光頭男的聲音,她當下拔腿就跑。
「追!」
「抓住她!」
「站住別跑!」
背後有好幾個腳步聲和青少年變聲期粗啞的吼聲,估計是那些小弟。
她驚惶得心跳聲震耳欲聾,手心和背部都被汗浸濕了。
她長期坐在辦公室,不可能跑得過青少年,不一會兒就被青少年追上,粗暴地壓倒在地。
手腳因為這一跌有刺痛的感覺,應該是破皮流血了。
她想掙扎,被壓在她背部的人威脅,「再動就打斷你的手腳!」
扁頭男和範顧霖走了過來。
「你有什麼目的,是哪里的人?」光頭男一臉陰狠,居高臨下看著她。
範顧霖認出她來,訝異地開口,「鄭小姐?」
她尷尬打招呼,「嗨。」
「你怎麼會在這?」
她有預感,如果實話實說是跟過來的,肯定會有生命危險。
「我……我包包里有餅干,我平常中午……會來這里喂流浪貓。」她結結巴巴地說。
扁頭男使了個眼神,小弟就去搜她掉在地上的包包,果然有一小包餅干,「的確有餅干。」
她暗自在心底慶幸,昨天下班去咖啡店買咖啡豆時,老板送她一包試吃的餅干。
「你听到多少?」光頭男面目凶惡的問。
「有點距離,我沒听到什麼,只有模糊的說話聲……」
「那你跑什麼?」光頭男沒被她糊弄過去。
「突然有黑衣男邊吼邊追過來,誰不會跑啊!嚇都嚇死了!」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和聲音很有真實性。
「你覺得呢,她有說謊嗎?」光頭男側眸看向旁邊的範顧霖。
範顧霖沉默了半晌,「我相信她說的是真的。」
扁頭男對小弟們使個眼神,小弟們松開壓制,她連忙站起來,也撿起自己的包包。
「抱歉哪,打擾你們說話了。」她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露出和善的微笑,繼續裝傻。
「其實也沒什麼,這些人是我的員工,我上次好像沒跟你介紹,我家是做物流的,不只承包超商貨品的運送,也做宅配,旁邊那棟大樓有比較熟的客人的小孩過生日,外送特制蛋糕,我們只是討論待會上去要怎麼給對方驚喜,嚇到你不好意思。」範顧霖說。
「沒關系啦,反而是我耽誤你們工作了。」她低頭看了眼手表,「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嗯,快回去吧。」
「掰掰。」鄭喬茵對他們點點頭,走出巷弄。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走出巷弄的剎那,腿軟得差點跪下了。
好在她的說詞被相信了……這種劫後余生的經歷太可怕了,希望以後不會再有。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後,他們的對話仍在進行。
扁頭男對小弟說︰「跟蹤她,晚一點找時機制造意外弄死她,記得派她沒見過的面孔執行這件事,才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
範顧霖制止道,「等等,她不是說她什麼都沒听到嗎?」
「不管怎樣,這是最安全的做法,萬一她後來還是覺得不對勁去報案呢?我是不容許有這種危險存在。」
「可是……」
扁頭男從口袋掏出一根煙,叼在嘴邊點燃,「你和她也不是熟到哪里去吧,口氣疏離的稱對方小姐呢,這有什麼好猶豫的,你就是心不夠狠,這樣遲早會出事的。」
範顧霖靜默了幾秒。
「怎樣,還是想替她求情嗎?」光頭男嗤笑。
範顧霖再開口時,絕情得判若兩人,「沒,她就隨你們處理吧。」
鄭喬茵心神不寧,回辦公室後,草草把餅干當中餐吃就上工了。
王姊看到她身上用OK繃貼起來的擦傷,驚訝問,「茵茵,你這傷哪里來的?」
她不知道怎麼解釋,支吾說,「被流浪狗追,不小心跌倒……」
「有被咬嗎?」
「沒有。」
「那就好,不然就要去醫院打破傷風了,你看起來嚇得不輕啊。」
「嗯……」
王姊拍了拍她的肩,「喝點茶放松精神吧。」
鄭喬茵輕輕點頭,也不知道是有听進去還是沒听進去。
林美美回來辦公室,听到她被狗追,還塞了一個面包給她,說心情不好就要多吃東西。
鄭喬茵邊工作邊猶豫是否要跟總裁講這件事情,但是想到兩人破裂的關系,不禁不確定他是否會相信她。
漫不經心上班的結果就是工作沒做完,發了Line訊息給好友後,她繼續加班。
等忙完時,王姊和林美美早就下班了,她看了眼時間,七點了,揉了揉疲憊的眼,關上電腦。
當她拎起包包要離開時,總裁辦公室的門也打開了。
一陣子沒說上話的兩人對上眼,頓時尷尬不已。
鄭喬茵想鼓起勇氣說些什麼,但看到他別開了眼,就閉嘴了。
還是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吧……
「總裁,我下班了……」她禮貌性的說了這句,低頭走出去,腳步匆忙。
嚴聖諭盯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心情復雜。
和她拉開距離後,內心反而倍感寂寞,這陣子睡前總是會想起她。
想念她因為一句贊美而傻笑的臉,和在宴會為他討公道的勇氣,以及她照顧酒醉的他一夜的溫柔。
越是想斬斷情絲,就越是被緊緊纏繞。
可是他不敢伸出手擁有,就怕感情的本體就是控制,他會掉入黑暗的深淵,再也無法掙月兌。
他放在身側的手必須用力得緊握成拳,才能控制住追出去抱緊她的沖動。
等了幾分鐘平復心情,他才走進電梯間,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
銀白色奧迪開上道路,經過一兩個交通號志,停紅燈時,他眼尖的發現右側紅磚人行道上前方有鄭喬茵的身影。
他自嘲自己病得不輕,在茫茫人海中也很快就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直到綠燈亮起才收回眼神,隨著前方車輛往前開。
開沒幾公尺,他听到後方傳來巨大聲響。
雙眼看向後照鏡的剎那,他呼吸幾乎停止。
後面有台車子開離了馬路,撞上路邊店家,地上有血,不知是路人的還是店家里的人。
他忙不迭將車開到路邊,一下車就拔腿往出事地點跑,心髒激烈跳動,眼眸也不安地四處看著,想確認她是否在駐足觀看的人群里。
但,不管怎麼找,都沒看到她。
不會這麼巧的,不會的……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調整呼吸,擠進嘰嘰喳喳的人群觀看出事現場,相信自己看到的受害者會是陌生人。
「有個小姐被車壓在底下,快叫救護車!」
「她看起來受傷很重,不能強行拉出來。」
「現場有護士嗎?還是醫生?」
「警察有叫嗎?肇事的人躲在車里不出來,該不會是酒駕吧?!」
「夭壽,我店門玻璃都碎了,車里的人給我下來!」
受害店家以及那些想幫忙的民眾們吵雜的說話聲,沒有半句听進他耳里。
他看著鄭喬茵像睡著似的閉著眼楮躺在那,她周身的血怵目驚心,染紅一地,車子仿佛是吃掉她半身的怪物。
這瞬間,他的心髒,仿佛被撕裂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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