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必潔書坐在計算機前,目光直直地瞪著屏幕。
她高中到大學最疼愛的學妹,也就是劉偉豪的前女友沈若瑜,透過王葦彤傳話,說她要跟劉偉豪結婚了,問她願不願意去參加她的婚禮。
想當年沈若瑜一聲不響地離開台灣,連一句道別也沒有,枉費她這麼疼她,這麼沒心沒肺的學妹,不理會她是剛好而已,可是這個沒良心的還要王葦彤傳一句話,說家人不能來,她可以體諒。
沒良心就是沒良心,當年離開時,就沒想到她這個家人會有多難受,偏偏她……唉,沈若瑜雖然有親人,但那種為了錢可以賣掉她的親人,不要也罷。
新娘結婚連個家人都沒有,很可憐的,她不去實在說不過去,可是劉偉豪結婚,嚴毅鈞一定也會出席。
謗據王葦彤打探到的消息,嚴毅鈞仍留在富揚,當年他明明堅持要報仇的,怎麼最後沒消沒息的?是因為良心發現嗎?無法得知,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劉允輝很依賴他。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也不足以讓她完全忘記他。
想到這里,關潔書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了?一進門就听到你在嘆氣。」袁成棠將剛買的面包遞給她。
必潔書從紙袋里拿出面包,「我學妹要結婚了。」
他坐到她身邊,「這是喜事,應該要開心不是嗎?」
「新郎是他弟弟,所以……」
「所以在想該不該回去?」袁成棠替她把話講完。
她點頭,「還沒準備好。」
袁成棠無奈搖頭,「依我看,就算再給你十年,你還是無法準備好。」
不是他要說,他們明明還愛著對方,就是不肯為對方跨出一步,她雖然沒有剛離開台灣時那麼失魂落魄,但偶爾還是會听她提起嚴毅鈞的事,至于大哥那邊,他寄了E-mail給大哥,說她還在想他,可是大哥的響應居然是要他好好照顧她。
如果大哥對她沒感情,就不會要他照顧她,真搞不懂他們兩個到底在想些什麼。
必潔書本想白他一眼,但一看到他古銅色的的肌膚,到舌尖的話全吞了回去。想當初他離開台灣時,皮膚白白女敕女敕的,卻因為跟著她東奔西跑而曬黑了,雖然月兌了稚氣,增添了男人味,但這未必是他想要的,她還記得初認識他時,他為了一點點小傷口就哇哇叫,怕留下疤痕。
「我不想遇到他。」說話的同時,她注意著他的表情。
袁成棠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撇了撇嘴,「膽小表。」
看著他起身,她突然道︰「去訂機票。」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瞪著她,「你剛才說什麼?」是他想的那樣嗎?她願意回台灣了?
「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她浪費了他太多時間。
袁成棠眉頭一挑,大步一跨,來到她面前,伸手模了模她的額頭,「沒發燒啊……」
必潔書揮開他的手,「總不能讓你一直跟著我。」
「雖然辛苦,收獲倒也不少,你讓我看到不一樣的世界。」這是他的真心話。
「這些日子謝謝你。」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本來就會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煩,更何況是在國外,若不是有他陪著,她可能會遇到更多困難。
「那回到台灣以後,我還可以曰疋你弟弟嗎?」
經過這三年來的相處,他真心把她當作姊姊看待,再者,等回到了台灣,不論她會不會跟嚴毅鈞再續前緣,得到弟弟的身分,對他而言是一項保障,萬一有一天她要是知道他是大哥的人,生完氣後應該會原諒他。
「當然是弟弟。」
袁成棠微笑,心想著要趕快通知大哥,他們要回去了。
照理來說,依照關潔書和沈若瑜的交情,一定會回來參加婚禮,但她一定也知道他會出席,他原本還有些擔心她會因為他不回來。
所以自從收到袁成棠的E-mail,說他和關潔書要回來台灣了,嚴毅鈞的心情一直處在激動之中。
雖然她沒了親人,但台灣畢竟是她生長的地方,他不希望她因為他而不再回來,這里還有她的朋友,當然,如果她在國外有了對象,那就另當別論。
不過根據袁成棠的密報,她的心里還有他,面對追求者全都不為所動。
他想,她的心里對他應該是滿滿的怨恨,而不是袁成棠想的那樣,她還愛著他,如果是的話,她就不會毅然決然的將手煉拿掉,雖然他跟她說,那是客戶轉送的,但她很寶貝那條手煉,他看得出來她很珍惜。
之後袁成棠傳給他的相片中,他並沒有看到她將手煉重新戴上,原因為何已經很清楚了,她將他趕出了她的世界。
如果她不希望看到他,他會尊重她的意思,但今天是劉偉豪的婚禮,他真的無法避免。
必潔書沒想到第一個見面的熟人會是嚴毅鈞,不過想想,他是劉偉豪的兄長,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依照他還能夠待在富揚的情況,現在能在婚禮會場招呼指揮,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在回國之前,她就已經做好見到他的心理準備,也告訴自己,面對惡意欺騙她的人,她要麼不理他、嫌棄他,不然就是要抬頭挺胸地面對他,但真正見面時,什麼不理、嫌棄、抬頭挺胸全沒了,只有微微發痛的心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依舊是她的愛,她並沒有因為時間過去而忘了一絲一毫。
在心中暗嘆口氣,她真的很沒用。
嚴毅鈞見她眼神四處飄移,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樣子,心一陣揪緊,她真的還愛著他嗎?應該只有厭惡而已吧。
壓下涌上喉間的苦,,他主動打招呼,「好久不見。」
必潔書不自然地點了下頭,「好久不見。」
沒用、沒用,她真的很沒用!听到他低沉的嗓音,竟然會有想哭的沖動,甚至還想要靠近他,她如果不是瘋了,就是已經瘋了,面對傷害她的人,竟然這麼大度!
嚴毅鈞深深地看著她一會兒,低聲道︰「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
必潔書錯愕,他說錯了,是他不想見到她才對吧,她想反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
他把他的沉默當作默認,一步錯步步錯,失去她以後,他才真正體會到後悔的痛苦,但這世上並沒有治療後悔的藥,他只能用下半生來贖因為當年的無知所犯下杓罪。
「若瑜一定很高興。」他也是,能和她面對面說幾句話,而不是只能透過屏幕妤解對她的思念。
「嗯。」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能簡單應一聲。
嚴毅鈴看出她的不自在,苦澀一笑,「跟我來。」
必潔書不解地抬頭,「去哪里?」
「干麼一副我會把你賣掉的表情。」見她一臉尷尬,他不忍逗弄她,正經地道︰「我想若瑜會很高興見到你。」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一對上他的眸光,她的心馬上漏跳好幾拍,她移開視線,勉強扯出笑容,「這里應該會很需要你,不敢勞你大駕。」
「今天最大的是新娘子,她高興,什麼都好。」如她所言,她並不需要他,但他需要,就算只有短暫的相處時間也好。
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只能跟在他身後,只是……要命,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她會覺得他高大健壯的背影透出濃濃的孤寂,讓她忍不住想伸手撫上他的肩膀……
嚴毅鈞停下腳步,轉過頭,看著搭在肩膀上的小手。
他疑惑的表情拉回關潔書的思緒,她趕緊縮回手,天呀!她剛才在做什麼?該怎麼解釋?
瞧她一臉懊惱,他轉過身瞅著她,「想偷襲我就正面攻擊,還是這些年你都在學怎麼暗箭傷人?」
嘴巴真壞,可卻熟悉得讓她又想哭了,若不是有袁成棠那張跟他一樣的壞嘴巴,常把她氣得牙癢癢的,說不定她真的無法待在國外,會因為太想念他,沖動地回台灣。
以為忘了,以為對他的感情淡了,但真正見到面才知道,那都只是自欺欺人。
為了掩飾激動的心緒,為了不讓眼淚落下來,她別過臉,沒有回話。
看來她對他的怨恨還很深,嚴毅鈞扯了扯嘴角,邁步繼續往前走,來到新娘休息室,輕敲了下門板,里頭傳來不爽的聲音——
「進來。」
嚴毅鈞進入休息室,就看到今日的主角各坐沙發一方,看起來像是吵架了,「又怎麼了?」這小兩口一天到晚都在吵架。
沈若瑜瞪了劉偉豪一眼後,搶先告狀,「大哥,你說說他,真的很無聊,不準我把捧花給嘉欣。」
「我不想把祝福給她,不行嗎?」劉偉豪回道。
這時,關潔書從嚴毅鈞身後走了出來,受不了地道︰「你們也太愛吵架了吧。」
沈若瑜見到關潔書,先是一愣,隨即欣喜得沖上前緊緊抱住她,「學姊,我好想你!」
必潔書哼了聲,輕輕推開她,「少來,你這個沒良心的。」
沈若瑜紅了眼眶,「謝謝你能來。」
必潔書笑了笑,看著從沙發起身的男人將他的新娘擁入懷中,她真心祝賀,「恭喜你們。」
「謝謝。」沈若瑜感動地道。學姊在她生命中佔有很重要的地位,今日能得到她的祝福,意義非凡。
必潔書望向劉偉豪,交代道︰「要好好照顧我妹妹。」
「這不用你交代,倒是學姊,你等一下一定要站在前面,若瑜的捧花是你的。」劉偉豪笑道。
沈若瑜忍不住翻白眼,他怎麼還念念不忘那束捧花?
「沒對象,要捧花做什麼?」關潔書沒好氣道,存心要讓她煩悶嗎?
嚴毅鈞眸底掠過一抹心疼,是他摧毀她的愛情,讓她再也不相信男人。
沈若瑜橫了劉偉豪一眼,「嘉欣會很傷心的。」
劉偉豪哼了聲,「那種男人不嫁也沒關系……」他話還沒說完,月復部猛地一痛,「沈若瑜,你要謀殺親夫啊!」
沈若瑜怒道︰「我們還沒登記,你還不算我丈夫。」可以再多打幾下。
劉偉豪環抱住沈若瑜的肩膀,一臉認真地道︰「夫妻要同心。」
沈若瑜懶得理會他,「學姊,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婚禮結束後你不可以先溜喔。」
必潔書微笑點頭。
雖然答應新娘要留下來,但一場喜宴吃下來,關潔書決定要食言。
她總覺得有人在看著她,可是當她看向四周,大家都忙著吃東西聊天,很明顯是她多心了,這還不算什麼,當男方家長帶著新人敬酒到她這一桌,劉允輝看她的眼神除了訝異,還有一絲說不出的古怪,接著他看了嚴毅鈞一眼,而嚴毅鈞……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好歹同居過,有必要這麼無情嗎?不過,如果他真的有情,當年就不會把接近她的真正原因告訴她了吧。
當難過激動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她反復想了又想,當初他會突然告訴她,應該是不耐煩她的勸言,外加察覺她對他有感情,才會斬斷她的愛苗。
既然他不願意她出現在他眼前,她就該識相一點,閃得遠遠的。
向同學們打了招呼後,她走出會場,打電話給袁成棠。
「小棠……」
「不要叫我小棠。」袁成棠不滿地打斷她的話,他二十五歲了,年紀不小了好嗎?
「都叫習慣了,你還真愛計較。」小屁孩就是小屁孩。
「那我叫你老姊好不好?」堂堂男子漢一直被叫小,很滅威風。
必潔書眯起眼,「袁成棠,你皮在癢是不是?」
有了距離保護,袁成棠不甩警告,「老姊,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
還叫!真的是越來越欠揍,她不客氣地直接命令道︰「來載我。」
袁成棠說他在出國前把住的地方退租了,所以回來台灣後就賴著她要她收留他,她想反正家里還有空房,就用很便宜的租金租給了他。
「你不是說九點嗎?」這麼早回來做什麼?
「你廢話真多,叫你來就來。」這個臭家伙,回台灣以後就不怕她了。
「好啦。」袁成棠不耐煩地應了一聲。
必潔書結束通話,一轉身,一道挺拔的身影映入眼簾,這麼多年沒見,她的心跳依舊為他加速。
沒天理啊,隨著時間過去,他舉手投足間充滿成熟的吸引力,而她卻越來越老,等回家之後,她一定要上網訂個五百片面膜來敷臉,還有唇膜、手膜、足膜……管他什麼膜,只要能夠留住青春,什麼都可以。
正協助新人送客的嚴毅鈞,感受到兩道打量的目光,側過身,正好對上一雙熟悉注目眼神。
曾經她也是這樣,用著崇拜的目光看著他,當時他覺得她是花痴,現在卻是求之不得。
遲疑了一下,他邁開腳步,朝她走去。
必潔書瞪大眼楮,看著他朝她而來,心跳得更快了,呼吸也失序。她暗暗咬牙,告訴自己爭氣一點,沒必要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犯花痴,但是,她好想念他寬厚的胸膛,還有令人心安的陽剛氣息……
沒用沒用,她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