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人從外面走入,在離龍兆天數步遠的地方單膝跪下。
「皇上。」
龍兆天只是淡漠地吐了一個字出來,「說。」
「白茶去了重華宮舊址祭拜。」
「去祭拜了?」龍兆天按了按額頭。
「是。」
「還有什麼?」
「有一個男人出現。」
「男人?」
「是一個侍衛。」
「人呢?」
「已經帶來了。」
龍兆天微微正了正身子,略有些疲憊地道︰「帶過來我親自問。」
「是。」
很快,一身白衣素服的白茶和常冬便跪到了龍兆天的腳下。
「婢子白茶見過皇上。」
「卑職常冬見過皇上。」
「常冬,」龍兆天右肘撐在半曲起的腿上,姿態有些慵懶,「你去重華宮做什麼?抬起頭來回話。」
常冬神色略顯惶恐地道︰「卑職因為擔心白姑娘,所以就跟了過去。」
「擔心?」龍兆天的尾音略揚。
常冬道︰「是。」
龍兆天歪頭看他,「白茶是你救的?」
常冬直接以頭叩地,「是卑職。」
龍兆天狀似漫不經心地道︰「你當日為什麼出現在重華宮救了白茶?」
常冬伏地道︰「回皇上,卑職愛慕白姑娘,皇後娘娘崩駕後,白姑娘一直替娘娘守靈,卑職不當值的時候會偷偷去陪著她。當日卑職無意中看到賊人縱火,在他們離開後沖入火場救出了白姑娘,但因為怕幕後之人再有動作,未敢聲張。」
龍兆天定定地看了伏在地上的常冬一會兒,又看向白茶,開口道︰「白茶,你可喜歡他?」
白茶目不斜視地道︰「婢子一心只想陪著娘娘,娘娘活著,婢子伺候她,現在娘娘不在了,婢子想去給娘娘守陵。」
龍兆天無意義地笑了下,道︰「守陵就不必了,朕相信如果皇後活著,一定也希望看到你有個好歸宿,既然常冬對你有心,朕今天便做個月老,成全了他,你們一起出宮去吧。」
白茶一臉驚訝,「皇上?」
常冬也忍不住抬起頭來,臉上是驚喜交加的神情,「卑職叩謝皇上恩典。」
龍兆天擺了下手,道︰「白茶,跟常冬出宮去吧,這恐怕是朕能替皇後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白茶垂下了頭,低聲應了一聲,「婢子遵旨。」
「下去吧。」
「是,婢子告退。」
「卑職告退。」
看著兩個人退出去的方向,龍兆天目光深邃。
***
計畫趕不上變化,人生總有太多的不可預料,原本想盡早離開京城的蘇明月因醒來當夜再次發燒而延宕了行程。
這一病,便纏綿病榻十天有余,她都禁不住要懷疑是不是原主中毒身亡後導致人體免疫機能崩潰,而穿越大神也沒給她修正什麼,于是就讓她這個接替者變成了弱不禁風的林妹妹。
但如果弱不禁風的林妹妹卻有著一身可怕的怪力,那可真是一件極恐怖又極不協調的事情。
前些時日,蘇明月一直處于饑餓、半鐵餓或者直接就是昏迷狀態,沒發現身體有什麼異樣,直到今天她不小心用力扶了一下床欄想自己坐起來,就听「喀嚓」一聲,床欄碎了。
蘇明月當即目瞪口呆,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看了半晌。
為了證明那是意外,她又用屋里的一個凳子做了小小的試驗,結果凳子在她的用力拍擊之下頃刻散了架。
面對著四分五裂的凳子,蘇明月發了好一會兒呆,然後抬手捂眼,不忍目睹。
蒼天啊,大地啊,為什麼她會變成大力女怪人?
這個時候,她回想起剛穿來的那一夜,拖拽白茶逃生的經歷。
死去數日的人月復內空空,身體僵硬靈活度下降,原本體能應該無法正常發揮,但她成功帶著白茶逃離了火場,本以為是腎上腺素爆發,原來根本就不是這樣……
蘇明月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那碎掉的床欄一起碎掉了,如果她不能很好的控制這一身怪力,不知要給她造成多大的經濟負擔,要知道,她現在可是坐吃山空的人啊……人生簡直不能更悲劇。
到底什麼仇什麼怨才讓穿越大神如此「眷顧」她,她真的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原因。
王大娘進來送水的時候看到了怔愣呆立的人,然後又發現了四分五裂的凳子和破碎的床欄。
「哎呀,家具年久失修,讓姑娘受驚了。」她滿是歉意的說,立刻來收拾善後。
蘇明月內心糾結,心虛的說不出話。
最後,她可恥地逃避了責任,決定走時多放兩塊碎銀當賠禮,承認自己是暴力女什麼的絕對不要。
她坐到一邊喝水,看都不敢往那邊看一眼。
「姑娘今天氣色好多了。」
「嗯。」蘇明月話搭得有些心不在蔫。
「姑娘也別想太多,生病總有好的時候。大夫也說了,姑娘要安心靜養,就算有天大的事要姑娘去做,養不好身體也是沒用的。」王大娘習慣性念叨。
蘇明月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問題是她現在的身分和處境有些微妙,不得不謹慎。
其實,醒來這些日子她一直很想打听一件事,思來想去卻又覺得冒然相問可能會引人疑竇,故而一忍再忍。
她想問皇後下葬了嗎?
如果下葬了,那代表安全過關,宮里的事了了,甭管是怎麼了的,總之跟她是再沒什麼關系,她徹底自由了。
按書里寫的,皇帝對那位寵妃可謂是真愛,全心全意相信她,她就算指鹿為馬,皇帝也會笑著點頭。
如今皇後死了,尸骨又被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皇帝理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隨便抓個替罪羊就行,趕緊把人埋了,接著立刻把真愛小老婆扶正,就算不能扶正,也要拿皇後當個擋箭牌,表示自己對皇後情深意重,再不立後,不許有人壓在真愛小老婆頭上,從此就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蘇明月用力按了按額頭,又忍不住跑題了,現在是認真思考問題的時候,思想不能太自由奔放。
斌妃娘娘已經找好了替罪羊,雖然她穿來以後多了那場火災,但事情應該不會再另起波折了,不過看書時她明明記得皇後是風光大葬的,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所謂的「意外」?
唉,她果然腦容量太小,不適合想太復雜的東西,頭都有些暈。
蘇明月忍不住伸手掩口打了一個呵欠,她又困了,不知道是不是吃藥的關系,她最近一直昏昏沉沉的,一天倒有大半天時間都在睡。
王大娘簡單將床欄加固了一下,重新收拾好了床褥,轉頭正好看到蘇明月打呵欠打得雙眼泛淚,不由失笑,「姑娘快上床躺著吧。」
「哦,麻煩大娘了。」
「沒事,快歇著,大夫說了,你的病要注意休養。」王大娘忍不住老調重彈。
「嗯。」蘇明月重新躺回去,越發覺得眼皮沉重。
見她睡去,王大娘小心替她掖好被角,放下床幔,輕手輕腳離開了屋子,在門口站了站,輕輕嘆了口氣,朝屋子看了眼,這姑娘也是多災多難,整個人因為生病十分色減了差不多五分,消瘦的臉頰讓她的眼楮顯得越發的大,看上去弱不禁風。
不過即使生病削減了她的姿色,依然有種別樣的美,這樣的一個姑娘,肯定是有故事的,只不過她不好探問罷了,但願她快點兒好起來吧。王大娘對著房門笑了笑,轉身走開了。
爐上還熬著粥,她得去看著點,順便也得把藥煎上,飯後就是吃藥的時間了。
屋內已經陷入睡眠的蘇明月,在昏昏沉沉間似乎又回到了那炙熱的火場中,全身燥熱,在火舌燎上身的瞬間,她猛地睜開了眼,伸手抹了把額頭,滿手濕漉漉的。
蘇明月無聲苦笑,竟然作惡夢,嚇死她了。
她睡了多久?
撩開帳子朝外看了一眼,天似乎已經暗下來,應該是有一會兒了,可她分明覺得只是很短的時間啊。
出了一身汗,她覺得身體輕快了許多,雖然此時身上汗津津的很不舒服,但她知道這個時候還不能掀被起身下床,要耐心等身上的汗自然落下去。
好不容易等汗全部落了下去,蘇明月揚聲叫人。
很快,王大娘就進了屋子,听她說了情況後,另拿了一床被褥給她換,一邊欣喜地說道︰「這可好了,大夫說了,只消狠狠出一場汗,把內熱排出,就要大好了,藥量也能開始減少。」
蘇明月含蓄地笑,沒說什麼。
「姑娘想必也餓了,我馬上去端飯過來,很快的。」
「哦。」叨擾得久了,蘇明月也不好時時道謝,那反而顯得太過見外。
飯很快端來,依舊是養生清淡的菜色,吃得蘇明月嘴里簡直快要淡出鳥,卻無可奈何。
病人就得有病人的覺悟,吃藥的人有許多要忌口的,想早日吃好喝好,那就得努力把病養好,否則,王大娘估計會一直讓她吃粥。
這吃藥吃粥都快吃一個月了,也是太難熬了。
蘇明月一邊想,一邊努力消滅兩碗粥,然後等著接著要來的那碗藥。
唉,還沒看到藥,她的嘴里已經先行泛起了苦意,真是條件反射啊……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