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如預期發展,公子策胸臆悶著一堵濁氣,不肯就此罷休。他倒了杯酒,步向俞思凡笑道︰「小弟在此謝過二嫂彈奏的絕妙琴音。」
「七叔客氣。」俞思凡盈盈一福。
鮑子策舉杯朝她敬酒時,佯裝不小心將杯中酒潑到她臉上。
他的動作之快,教俞思凡防備不及,辛辣的酒液沿著她姣好無瑕的臉龐滑下,她無辜的望著失禮的公子策。
眾人見狀,驚呼出聲。
鮑子碧霍然起身來到妻子身畔,但公子策的動作更快,他一個箭步上前,歉然道︰「二嫂,真是對不住,瞧我這笨手笨腳。」
急躁的公子策伸手就往俞思凡的臉模去。海妃見狀,慍怒低喝,「放肆!」
鮑子策可不管其他人怎麼想,硬要是揭開她的假臉皮,他手一模,但覺指下滑女敕細致,他拉了拉,竟沒拉到假臉皮,他驚駭的瞪大雙眼,模了又模,拉了又拉,「怎麼可能?!」
俞思凡眼眶含淚,楚楚可憐的低呼,「七叔,不要這樣。」
勃然大怒的公子碧來到妻子身側,打掉老七唐突的手,一把將妻子擁入懷中,怒道︰「七弟,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鮑子封冷冷道︰「七弟,你可不能藉酒裝瘋。」
依公子爵所見,也覺老七在輕薄俞思凡,他嘖嘖搖頭,「七哥,不論你再怎麼喜歡,都不能忘了她是二嫂哪。」
大臣們對公子策投以不苟同的目光,認為他藉由大王的喜愛,過于目中無人,膽大妄為。
怒沉了臉的大王不容有人違逆倫常,老七在大庭廣眾下對思凡又模又捏,無疑是起了色心,也是不將他這個父王放在眼里,這是大王最難以容忍之事,他目光森冷,「你好大的膽子!」
鮑子策為時已晚的察覺鑄下大錯,他臉色慘白,驚慌面對他父王,雙手一揖,「兒臣以為……」怎麼可能是真的俞思凡?莫非他推斷錯誤?
「以為什麼?!你簡直色膽包天!」大王字字如冰般,嚴厲凍人。
海妃同樣字字含冰的指責,「大王,七公子如此人品,要妾身如何放心將親佷女嫁給七公子。」
「哼!」大王重重一哼,指著七子道︰「你給本王好生反省!」
「是,父王。」栽了個大跟頭的公子策有苦難言,這口怨氣只能硬著頭皮吞下。大王瞪著他,低喝,「還不快退下!」
「兒臣告退。」啞巴吃黃蓮的公子策滿肚子怨氣,躬身退下,經過老二夫妻、老五身前時,忍不住陰惻惻瞪著他們,事已至此,他們全撕破臉,往後也甭再裝友好。
無限感慨的大王望著受到驚嚇的兒媳婦,「思凡,策兒他酒喝多了,過于得意忘形,你別放在心上。」
淚漣漣的俞思凡退出丈夫懷抱,咽下滿月復委屈,「思凡明白,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
「大王,您瞧,思凡就是這麼明事理,多教人欣慰。」海妃說著媳婦的好話。
大王點頭,對于不將事情鬧大,善體人意的媳婦很是滿意,他慈愛道︰「碧兒,你先帶思凡下去休息,讓她好好寧定心神。」
「是,父王,兒臣這就與思凡告退。」 夫妻倆朝大王和海妃行禮後,轉身離開。
經過公子策此一荒唐行徑後,大臣們有些尷尬,又要佯裝無事,但也不敢太過歡樂,以免遭受怒火中燒的大王遷怒。
黑沉了臉的大王不快的撫袖,海妃立即意會,微笑的替他斟酒,「大王,您且消消火,有您在,誰敢作怪。」
大王拿起酒杯,嗯了一聲,仰頭一飲,咕噥,「本來對他刮目相看,結果,還是不成器,哼!」
「大王別惱,可惜七公子不懂您是愛之深,責之切。」海妃隱藏唇角笑意,又深情款款為大王斟了一杯酒。低下的公子策膽大妄為想拉下碧兒,她就讓公子策瞧瞧什麼叫自不量力!
是夜,月上中天。
明日眾人將隨著已失了玩興的大王返回王城,遠遠的可以听見巡夜的衛兵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來回巡夜,當他們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如潑墨般深的夜,又陷入一片沉靜。
鮑子碧的寢房內,外室燭火已滅,內室通明,照亮在場四人——公子碧、公子封以及真假俞思凡。他們四人頭一回齊聚一室,壁壘分明,面上無多大情緒起伏。
因為各自心愛的女人,本無多大交情的公子碧與公子封于昨夜發現老七的劍尖指著他們而來,經過深思熟 慮,為了保住心愛女人的性命,他們不得不私下密會,派出真的俞思凡接招,共同對付老七,此一變化,是他們倆始料未及。
鮑子碧面無表情的看著與他拜過堂的俞思凡,對國色天香的她毫無任何感覺,在他眼里,她與一般女人無 異,就只是個女人,可站在他身邊,戴著假臉皮的晨露不一樣,光是聞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都會教他評然心動,在他眼里、心里,她就是獨一無二,全天下最美麗的女人。
冷傲的公子封望著站在老二身邊,與心愛女人一模一樣的女人,乍看之下,假的確實不論身形、容貌或是嗓音,皆與真的如出一轍,但他很清楚,再相似也騙不了他的心。
鮑子封不在乎老二看上假的俞思凡,反正他們各取所需。
在兩個男人互相打量時,兩個女人也看著彼此,她們都不是長袖善舞,會舌粲蓮花試著拉近彼此距離的人,她們如同她們的男人,就算連手反將公子策一軍,仍互相防備。
沉默籠罩在四人之間,身為主人的公子碧終于開口,「看來日後我們像現在私下見面的機會不會少。」公子封冷冷啟唇,傲慢的抬起下巴朝晨露揚了揚,「她把琴學好一點,就不必如此費事。」
鮑子碧可不容有任何人說晨露不好,俊逸的臉龐一沉,下巴也傲慢的朝俞思凡揚了揚,冷笑,「或者讓她一刀斃命,便能永絕後患。」
「你敢!」公子封立即將心愛的女人拉至身後,危險的半眯著眼,隨時準備出手取老二性命。公子碧亦不遑多讓,上前一步,語帶威脅,「要不要試試?」
怒火中燒的兩個男人劍拔弩張,狠瞪對方,大有你敢對我的女人怎樣,我就加倍奉還的意味。
兩個女人可不希望她們的男人在月復背受敵的情況下還撕破臉,晨露挽著公子碧的手,微笑打圓場,「今日我們讓七公子吃癟,想來他會收斂一段時日,這是好事。」
美麗絕倫的俞思凡在他們沒看見的角度,手輕輕撫過護著她的男人的背脊,撫順他的熊熊怒火,柔聲搭腔,
「話雖如此,不過我們對七公子仍舊不可掉以輕心,誰知他是否又在策劃什麼陰謀詭計。」經由俞思凡溫柔的撫觸,公子封總算不再怒發沖冠。
鮑子碧笑睨行事瘋狂,不惜與敵人玉石俱焚的老五被俞思凡撫平怒氣,他記下這點,以便日後善加利用。
「所以我們更該連成一氣。」晨露接著說。
鮑子封目光銳利審視假的俞思凡,幾個月前他發現有刺客針對心愛的女人而來,急著找懂易容術的女人,這個女人就那麼恰巧被高野口中的江湖異士所引見,如今想來,興許他和高野都被騙了,她可真是嗜財如命?依他觀察,她的心是向著老二,再也不會為他所用,他得派高野仔細查明這女人的真正底細,以備不時之需。 公子封不動聲色的笑了,「結盟是好事,往後有勞二哥多多關照。」
鮑子碧回以虛假的笑容,「彼此彼此。」
兩個男人各有盤算,心下清楚,必要時,不過就是置對方于死地。
巡夜的衛兵再次經過公子碧的寢房外,他們有志一同靜默不語,直到衛兵經過,過了好一會兒,公子封才又低沉著聲開口,「我們該走了。」
他的話冰冷疏離,可他手卻是暖熱的與身後的俞思凡十指交勾,俞思凡美麗的唇角微揚—抹絕美笑靨。公子碧巴不得他們快點離開,「不送。」
鮑子封眉一挑,牽著心愛的女人不帶足音走出內室,悄然打開門扉,確認巡夜衛兵已經走遠,便抱著她足不點地,幾個起落,翩然離去。
送走不討喜的老五,公子碧掩上門扉後,將晨露用力擁進懷里。她一愣,「怎麼了?」
他將她抱得好緊好緊,彷佛失而復得般激動,「幸好昨夜我們猜到老七的意圖,我真不敢想像,倘若我們未曾懷疑老七……」話說到這兒,他驚恐得無法再說下去。
他們都會死!晨露明白他想說什麼,他不在乎他自己會有何下場,但非常在乎她的安危。她踮起腳尖親吻了下他的喉結,「但我們發現了,所以我們全都平安無事,如此很好。」
他抬手揭下她的假臉皮,熱燙的目光專注望著他愛了好久好久的女人,指尖愛戀撫著她柔女敕的臉龐,憂慮的低沉著聲,「咱們今日平安過了這一關,往後,還會有更多難關在等著我們,老七他絕不會善罷甘休,我什麼都不怕,只擔心你。」
必于未來局勢,他不會有太多美好想像,老七將是個大問題,明日過後,他將加快速度要求方義德父子整軍操練,殺老七一個措手不及。
她沮喪的垂下雙肩,「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公子碧彎腰啄吻她的唇,「你不是。」
「我就是。」她不開心嘟嘴。
「我可沒听過有哪個累贅能為她的夫君帶來一支訓練有素,隨時可以上場廝殺的軍隊。」晨露笑彎了眼兒,伸臂環住他精壯的腰,「所以你和方爺爺處得不錯。」
「我敬重他是條漢子,也看重他領兵打仗的長才,是的,我們處得不錯。」一直以來他都很感激方義德當年救走他的心,他的靈魂,他的女人。
「方爺爺他也喜歡你。」
「怎麼說?」
「倘若他不喜歡你,早就離開了,一如當年,他頭也不回的離開王城。」
「或許他是愛烏及屋。」
「這樣不好嗎?」
「這樣很好,我喜歡所有喜歡你的人。」他暖暖微笑,又愛戀的吻了下她的唇,今天白天她躲起來,由方啟山、小憶和敏兒保護,不教人發現有兩個俞思凡,在宴席上,他表面鎮定,實則擔心會有所遺漏,讓她遭遇危險。
看見他湛藍的眼瞳蒙上一層陰影,她便明白,他又在為她提心吊膽,她滿眼愛意,嬌聲安慰,「碧,你只要想著,此時此刻,我人就安然無恙的待在你懷里,此時此刻,不管天是否會塌下來,我的心就是義無反顧的深愛你。」
真摯的愛語,消除了他的恐懼,不再讓他感到無時不刻都與她身處危崖,「不論天崩或是地裂,沒有任何事可以拆散我們,我們就是會在一起,不論是生或是死。」
她充滿愛意仰望他,「是的,不論生或死,我們都會在一起。」
「白晨露。」他忽地表情嚴肅喚著她的名。她疑惑仰望,屏氣凝神。
「我在此向你起誓,待百年之後,你與我會死而同穴,墳上會清楚刻鑿你的名——晨露。」她笑了,笑得好柔,好美,眼兒浮上一層薄霧,哽咽道︰「好。」
鮑子碧與她十指交扣,貼在心上,彎身吻去她不小心落下的淚,「這是好事,所以,別哭。」
「我是太開心了。」她又哭又笑,「碧,我不知道我們的未來會如何,也不知道白府上下一百三十一口人的血海深仇何時能夠得報,我唯一知道的是,不論最後結果是什麼,你和我,永不分離。」
最終,他會成王或是敗寇,他不知道,倒是他的人馬已經陸續準備妥當,真要打起來,他比其他兄弟佔有更多勝算,有她進駐他的心,他不恐懼也不憂慮,甚至期待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湛藍的眼瞳,因不久即將到來的權力斗爭,散發熠熠光彩,使得向來溫文的臉龐增添難得的狂野氣息。
晨露笑盈盈望著深愛的男人,因他散發的純男性光彩而心跳加速,她挪動他的手,移至頰畔輕輕磨蹭。「你讓我覺得好幸福,好快樂。」
幸福感鼓脹滿溢,就算現在死了,她都覺得無比滿足。純粹的幸福笑靨使他動情,沉著聲,「上馬。」
「呃?」她一怔,一時間無法意會,待發覺他眸底炙熱的眸光,立即了解,嬌羞的逸出一串愉悅的笑聲,她往上跳,修長美腿環在他的腰間,隔著衣物感受到他的悸動,心兒激動拍擊,不論何時何地,只消他一記火熱的眼神,便會使她雙膝發軟。
鮑子碧大掌托住她的臀往床畔快速移動,他的唇須臾離不開她,于她的唇,她的臉,她的頸印下一個接一個濕熱的親吻。
……
現在,直到永遠,未來不論會如何,他們的命運早在他們相遇的那一刻,便緊緊相系。
未來不論會如何,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他的墳里有她,她的墳里也會有他,就算是化為白骨,也沒有任何人能將他們拆散。
她就是他公子碧的妻,白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