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子策拿著釣竿,昂首闊步走向那對濃情密意的夫妻,「二哥二嫂,你們可真會挑地方,這兒沒人打擾,夠讓你們倆卿卿我我。」
他仔細打量晨露,美麗如昔,仍舊是老五痴戀的模樣,老五真舍得?
鮑子碧對老七心存警戒,不至于蠢得以為老七只是過來閑話家常,他不著痕跡的捏捏晨露的手,要她提高警覺。
「見二哥和二嫂感情深厚,我實在很為你們開心。」言不由衷的公子策甩竿,擺明要與他們共享垂釣之樂。
「咱們就在這兒優閑垂釣,由著五哥和老八去捉對廝殺。」
「我以為七弟與五弟兄弟情深,向來同進同出,七弟真不打算與五弟攜手贏得比賽?」公子碧話中有話。公子策笑嘻嘻的聳了下肩,「二哥也知道,我成天只愛吃喝玩樂,對這場爭奪一點興致也沒有。」
鮑子碧淡然一笑,不相信心口不一的老七。
「二嫂怎麼都不說話?」公子策將目標轉向晨露,她安靜的教他蹙眉,不住猜想,她究竟在想什麼?她是否看穿他的意圖?她會不會跟老二說些不利于他的話?
又或者正是由她從中穿針引線,反而促使老二和老五結盟?這個女人,他可不能輕忽大意。
晨露文雅的微笑,「我一個女人家什麼都不懂,且瞧夫君與七叔聊得正盡興,怎好插話。」
「二嫂客氣了。」公子策隱隱就是覺得不大對勁,好像他正和隔了層面紗的俞思凡說話。
鮑子封留意到老七接近老二,且正和假的俞思凡說話,他立刻拿起釣竿徐徐走來。公子策眼角瞥見老五的出現,心頭的異樣更是揮之不去。
「看來這兒是垂釣的好地點,你們不介意我也加入吧?」公子封神情淡然的看著他們三人,假思凡與老二看似非常親密,這是好事一樁,可老二是真的被假思凡所迷惑嗎?她在進了老二府中後,所捎來的消息全是報一切安好,事情似乎進行得過于順利,順利到他開始生疑,他該找個機會,和這個女人面對面聊聊才是。
鮑子碧揚起溫文無害的笑容,「當然不介意。」
鮑子封泰然自若的在他們身邊垂釣,公子策錯失打探消息的機會,相當失望,但也因老五的介入,使他腦際靈光一閃,想起每回他一與俞思凡說話,老五就會出現,好像不樂于他和俞思凡多交談,為什麼?
鮑子爵見他們三個湊在一塊兒,也拿著釣竿走過來,語帶譏諷,「你們是不是在密謀什麼不敢讓我知道的事?」
鮑子策鼻孔朝天,嗤笑了聲,「哈,那不正是你和三哥常做的事嗎?」
「我與三哥光明磊落,才不像七哥你滿肚子壞水。」
「老八,你最好別胡說八道。」公子策氣得橫眉豎目。
坐在舫中的大王看見兒子們聚在一塊兒,心情很復雜,他既覺得兒子能和樂相處是好事,偏又擔心他們湊在一起是準備謀反,一想到這,他便黑沉了臉。他的兒子雖然多,偏偏剩下來的沒有一個像樂一樣好掌控,他的王位屬于他所有,任何人都不能奪走。
海妃敏銳的察覺大王神色不對,順著他的目光,發現他正盯著兒子們瞧,心一驚,微笑道︰「大王,您瞧,那兒有水鳥呢。」
大王順著她的指尖望去,見到一群白色水鳥飛掠過湖面,長喙攫住湖里的魚,往岸邊飛翔。他冷哼一聲,
「你瞧這些水鳥群聚便起貪婪之心,把它們全都宰了,它們就不敢覬覦本王湖里的魚兒。」他話里帶著狠意。海妃聞言,心下又是一驚,撫著大王的手臂甜笑,「大王,這群小水鳥吃的是湖里不起眼的小魚,湖里那些 大魚太珍貴,自是留給王獨享,它們哪有膽子起貪婪之心。」
大王的目光又移回到兒子們身上,神色不善。「是嗎?」
海妃從容道︰「縱使水鳥群里有幾只起了貪念,妾身認為它們絕對瞞不過神通廣大的王,且明察秋毫的王,會知誰是好,誰是壞。」
大王沉著臉細想哪個兒子最有可能密謀造反,每個都看似不可能,也每個都看似可能。
蘭妃听他們談論水鳥,完全不感興趣,她不喜歡大王不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嬌嗔道︰「大王,這湖面好不平靜,晃得妾身頭好暈哪。」她順勢倚入大王懷中撒嬌。
大王不快的皺眉,只覺蘭妃太過黏膩,他推開她不耐煩道︰「就這麼點晃你也承受不住?下舫去!」蘭妃沒料到大王竟會口氣凶惡,她嚇了一跳,瞬間說不出話。
大王怒瞪腦袋空無一物,成天只會嬌嗔抱怨的蘭妃,當初他怎會看上她?受到驚嚇的蘭妃唇瓣抖顫,泫然欲泣。
海妃冷睨吃癟的蘭妃,最好大王別認定碧兒有意奪取王位,否則將會招來殺身之禍。
「大王……」蘭妃楚楚可憐,淚花于眼眶中亂轉。大王惡聲惡氣,「你要哭哭啼啼,就滾一邊去!」
蘭妃萬萬沒想到,她委屈的模樣竟打動不了大王,她立即收起眼淚,擠出討好的笑容。
「哼!」大王重重甩袖起身,雙手負在身後,穿過飛揚的金紗,霸氣走向舫尾,懶得再看蘭妃不再討喜的臉龐。
唯恐榮寵不再的蘭妃急急起身要跟上。
優雅起身的海妃冷冷道︰「莫非你還不懂大王不想看到你的臉?」
蘭妃尷尬僵住,在高貴的海妃面前抬不起頭來,本以為她會母憑子貴,傲視後宮,卻怎麼也沒想到大王根本不如她以為的在意她。
海妃冷笑,儀態萬千的步向船尾。
位于船尾的公子碧等人發現大王到來,正色整冠,連愛斗嘴的公子策與公子爵都閉上嘴,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兒臣參見父王。」兄弟們齊聲行禮。
「媳婦參見父王。」晨露盈盈一拜,視線盯著舫板,盡量不看教她仇視的大王。大王笑著擺手,「來到離宮,無須多禮。」
「謝父王。」公子碧等人這才直起身。
海妃這時也來到大王身側,不著痕跡的瞄了兒子一眼,示意。
鮑子碧眼尖留意到母妃的目光帶著警告,他牽起晨露的手,暗示她步步為營。
大王銳利的目光落在他們夫妻倆交握的手上,緊繃的面容緩和不少,「碧兒與媳婦兒的感情一如既往,好到令人稱羨。」
海妃微笑的搭腔,「可不是,他們倆好到我這當母妃的都忍不住吃味,從前妾身要與古籍爭取碧兒的注意
力,眼下瞧來,成堆的古籍已萬萬不如媳婦珍貴,碧兒眼里,恐怕只看得見媳婦。」
鮑子碧自母妃話里听出端倪,他揚起單純微笑,「兒臣三生有幸才能與思凡共結連理,每天無限歡喜……」晨露故作嬌羞,含情脈脈的與他四目相接。
「大王,你瞧,碧兒沉醉在幸福里,已開心到說不出話來。」海妃刻意營造公子碧眼里只有美人的假象。大王很是滿意二兒子眼里唯有媳婦,他頷首道︰「夫妻感情和睦是好事,相信很快碧兒就會有孩子了。」話說完,大王轉向其他公子,「你們呢?可有任何收獲?」
鮑子封雙手一揖,「兒臣不善釣魚,目前一無所獲。」
鮑子策笑嘻嘻,雙手一攤,「父王,像二嫂這等如花美眷,咱們楠國上下也就她一人,兒臣豈會有所收獲。」
大王白了眼愛耍嘴皮子的公子策,指著他的鼻尖輕斥,「本王是同你說釣了幾條魚,你竟扯到你二嫂身上,可見你老是心不在焉。」
鮑子策傻氣搔頭,嘿嘿干笑兩聲。
大王再將目光放在公子爵身上,下巴揚了揚,「你呢?」
「回父王,兒臣也一無所獲。」公子爵背脊發涼,回得小心翼翼。
大王指著他們道︰「你們四個狩獵倒還行,怎地一遇水就束手無策?」
「論狩獵,兒臣也萬萬不及父王。」公子封贊美著。
大王听了龍心大悅,「可不是,你們四個都還有得學,別像不肖子孫淨想有的沒的。」最後一句帶著嚴重警告,他也當過公子,很清楚他曾背著父王策劃過多少陰謀詭計,對手足有多凶殘,他不會忘記曾經發生過的事,所以他一直小心提防舊事重演。
眾公子恭敬齊聲,「兒臣遵命。」
晨露壓抑情緒,听大王教訓兒子們,他們全都在作戲,各自防著,沒一個真心,她著實覺得大王既可恨又可悲。
大王繼續叨叨絮絮,「有些人就是貪得無厭……」
一艘傳來樂曲聲的畫舫緩緩朝他們靠近,畫舫上的舞伎隨著樂伎彈奏的音樂翩翩起舞。
順著音樂,叨絮的大王住了嘴,心醉神馳的望著舞姿曼妙,身上薄紗迎風飛揚的美麗舞伎。公子爵與公子策也看得目不轉楮,緊盯容貌嬌艷的舞伎。
「跳得真好。」大王唇角揚笑,視線在一個又一個年輕貌美的舞伎身上流轉。
一旁的海妃看穿大王的心思,大王的妃子,沒有誰是無可取代,既然最受寵愛的妃子會一個換一個,她不如當最善體人意的那一個。她在旁敲邊鼓,「大王若是天天欣賞這些年輕舞伎曼妙舞姿,再多煩心事,也會一掃而空。」
大王贊賞她的聰慧,笑咧嘴的指著海妃,「所有嬪妃里,就屬公主你最溫柔貼心。」海妃盈盈淺笑,「妾身所思所想,除了大王以外,再無其他。」
大王听了渾身舒爽,朗聲大笑,「本王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光彩奪目的海妃漾滿一臉幸福笑容。
听海妃說得情真意切,若非了解海妃,晨露真會誤以為海妃心里唯有大王一人。公子封心底不以為然的冷笑,謊話說久了,假的也會似真。
舞伎甩動水袖,隨著樂曲越跳越快,她們是展翅飛翔的彩蝶,她們躍上舫首,迎風旋舞。
「好!」大王擊掌,雙眸滿布,瞅望為首翩然起舞的舞伎,心下決定,今夜便由她侍寢。于舫首旋轉舞動的舞伎,朝大王嫣然一笑,嫵媚動人。
大王看得如痴如醉,壓根兒移不開眼,身旁的人皆已明白大王心思。
那名舞伎將大王迷了魂,覆在身上的薄紗因舞動滑下右側香肩,她又一個舞動,順勢拉回薄紗,遮掩香肩。
「可惜。」大王失望感嘆,已被撩得心癢難耐。
晨露渾身不自在,大王的目光過于婬邪,就算不是看著她,也教她打從心里感到不舒服,她再次慶幸當初沒有為了復仇,而犧牲色相勾引大王。
嬌艷的舞伎魅惑一笑,翩翩躍上王舫,在她身後的舞伎跟著躍上來,在大王身畔翩翩起舞,迷人的香氣繚繞。
紅衫衛兵見狀,駭了一跳,急忙趕過來,但見大王陶醉在舞伎迷人的舞姿里,不住叫好拍手,並示意他們退下,他們這才听令退到後方。
大王所看中的舞伎一個甩袖,一陣香風襲面,長長的薄紗便纏上他痴迷的臉龐,舞伎于薄紗下和大王面對面,近到分享彼此的呼息,她嬌媚的朝大王眨眼,賣弄風情。
大王伸臂攬住她的縴腰,就要親上她勾魂的小嘴兒。海妃見狀,刻意轉移視線。
鮑子們也別開臉,當作沒瞧見父王孟浪的行為。
鮑子碧將晨露帶開,以防父王出現更多教人蹙眉的舉止。
正當大王要吻住舞伎的唇那一瞬間,面帶笑容的舞伎倏地眼神變得狠,掌心出現一把如薄葉般的刀刃刺向大王。
大王眼角瞥見銀光閃耀,驚呼一聲,將懷中的舞伎用力推開,可他的動作仍不夠快,掌心遭刀鋒劃過,皮開肉綻。
他心驚大吼︰「護駕!」
所有舞伎瞬間變成刺客,掌心都多了如薄葉的刀刃,見人就殺。
畫舫上的樂師則取出暗藏于樂器中的兵器躍上王舫,加入刺殺行列。
此一轉變,公子們馬上反應過來,紅衫衛兵也急急拔出兵器沖上前廝殺,保護大王。女刺客見到海妃,揮刀刺去。
猝不及防的海妃急忙往後退,偏偏裙長絆腿,使她不小心摔倒,又一名女刺客自後方殺過來,兩人夾擊,欲置她于死地,慌亂中海妃拔下頭上鳳簪,射向前方的女刺客。
鮑子碧驚見母妃陷入危險,對晨露喊道︰「你先小心退開!」他搶過護衛的佩刀,縱身一躍,揚刀俐落殺掉海妃後方的女刺客。
晨露點頭,「你小心點。」
她驚見他刷刷刷擋住又殺上來的刺客,忽然間所有刺客自懷中掏出一包東西,往空一撒,白色粉末隨風飄散吹向各處。
鮑子碧機警揚聲,「粉末有毒,大家閉氣!」
等大伙兒驚覺粉末有毒,已經來不及了,他們或多或少都已吸入,登時渾身無力,雙腿發軟,跌跪在地。
「軟筋散!懊死!」公子封低咒,在一名刺客沖來時,及時在地上打了個滾,躲過致命一擊。王舫上刀光劍影,刺客殺紅了眼,慘叫聲不絕于耳。
蘭妃在女刺客沖向她時,盡避害怕,仍是端著架子,壯膽怒斥,「放肆!見到本宮還不下跪?!」她身後的宮女內侍見狀,嚇得魂飛魄散,立即撇下她,紛紛做鳥獸散。
「此時該下跪求饒的是你才對。」女刺客獰笑,掌心的飛刀凌厲射出。「去死吧。」驚恐的蘭妃瞪大雙眼,飛刀見血封喉,她軟軟癱在椅中,氣絕身亡。
尾隨在王舫後方的王公大臣及公子們的僕役見狀,趕忙指示船夫劃過來,急著救駕。吸進軟筋散的海妃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刺客面容猙獰,揚刀就要朝她砍來。
同樣吸進毒粉末的公子碧嚇出一身冷汗,縱然雙腿虛軟,仍是搶先擋在她身前,與刺客刀劍相擊,震得他雙臂生疼,他長腿一掃,將刺客掃倒,然後他踉蹌躍起,刀鋒精準的刺進刺客心窩。
他目光森冷的對虛軟無力的衛兵大喝,「還不快護駕!」衛兵們勉強撐起雙腿,沖向大王。
大王被刺客殺得抱頭鼠竄,不住喊道︰「大膽逆賊!竟敢弒君!」
雙腿微軟的晨露眼見大王被殺得無處可逃,衛兵們幾乎無力護駕,此刻是她復仇最好的時機,一旦錯過,她將終生懊悔。
殺掉大王,一切就都結束了,她不再為惡夢所苦,不再覺得活下來的自己對不起所有人,她要大王血債血還是多年來的心願,不論今日刺客受何人主使,她都要感謝這難得的好機會。
她目露殺機,拖著沉重的步伐,朝可憎的大王靠近,她終于要討回屬于她的公道。
「救駕!快來救駕!」慌亂的大王迫切呼救。
四周亂成一團,殺聲四起,華麗的王舫到處是鮮血以及尸體,這場景,這聲浪,听在晨露耳里,是她即將獲得解月兌的樂曲。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