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聿當然知道他話中含意,皇上想將他留在京城的心思眾人皆知,如今朝廷可以說是三派鼎立——大皇子一派,四皇子一派,還有皇上一派。大皇子佔長,四皇子的生母身分最為尊貴,可是如今不過十歲,至于皇上,態度不明,然而細細琢磨,又隱隱約約可以窺出皇上屬意的人是二皇子。
原本三足鼎立的情況很穩定,可是就在前年,皇上御駕親征討伐北夷,一場勝仗教大周百姓呼皇上威武,然而他一回京就病倒了。
皇上在武藝並非特別有天分,可是為了承繼大統,他只能進入戰場拚搏,身子難免受了虧損,而此次戰役將皇上的舊傷全勾了出來,如今一到冬日,皇上就受不得一點風寒,可是這種情況下,皇上依舊不在立太子一事上表明態度,這使得原本中立的臣子按捺不住想選邊靠攏,三足鼎立漸漸失衡,此時他若待在京城,守在皇上身邊,中立的臣子就不敢輕舉妄動,另外兩派也不會貿然釆取行動。
總之,他留在京城是必然之勢,而且很可能接管禁衛軍,如此一來,他在京中的勢還真的會超過安王。
「沈姑娘何時回京?」
「不清楚,唯一確定的是我們會回京過年。」
「好,在這之前,我會將此事辦妥。
一怔,沈雲錦沒想到齊明聿如此爽快的答應了,他不是喜歡跟她過不去嗎?
「我可以要京城容錦閣的兩成股嗎?鋪子由我提供,與慶豐的容錦閣一樣三是樓,還有,將來你有任何需要,我負責出面處置,如何?」
回過神來,沈雲錦連忙道︰「不急,此事還沒跟我娘商量。」
「你決定了,再知會我一聲。」
「可以給我筆墨紙硯嗎?我先給將食譜交給六爺。」
「這事不急,待你決定了再交出食譜就可以了。」
周皓平連忙點頭附和,「是啊,不急,你又不會跑掉。」
沈雲錦解決了最煩惱的事,心情一好,臉上的笑容變得歡快而燦爛,還起身恭敬的給兩位爺行禮,「謝謝六爺和齊爺相助。」
齊明聿的眼楮一閃,原來這丫頭笑起來可以教百花盡都失色。
沈雲錦的目光不自覺的對上齊明聿,莫名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的就想閃人,便匆匆告辭離開。
「這丫頭太隨興了,老是說走就走。」齊明聿嘀咕了一句,見周皓平沒有反應,才意識到自個兒被人家當成「獵物」盯上了。「六爺有話何妨直說。」
周皓平嘿嘿嘿的一笑,「你何時變得如此好商量?」
「六爺的酒樓我要一半。」齊明聿可是有備而來。
周皓平瞬間變臉,兩眼瞪得像銅鈴似的,「我的酒樓已經是慶豐最頂尖的。」
換言之,無他這位英雄用武之地,這小子怎敢覬覦他的酒樓?
「我會將六爺的酒樓開遍大周,而不是困在慶豐。」
「哼」了一聲,周皓平可不領情,「我很樂于困在慶豐,為何要開遍大周?」
「六嬸有孕了是嗎?」沒有子嗣,安王可以渾渾噩噩過日子,可是有了子嗣,就不能不為孩子尋一條出路。
周皓平驚愕的張著嘴巴。
「我如何知道是嗎?」齊明聿的語氣充滿不屑,「這是因為六爺將六嬸藏得太深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六嬸不宜見人嗎?今日與沈姑娘正式有了合作關系,為了展現誠意和親近之意,六爺不得不讓六嬸出來見人,可是太後去御花園也用不著跟著一串尾巴,見到六嬸的陣杖,我還會猜不出來怎麼回事嗎?」
周皓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皇兄會讓這小子來這兒不是沒有道理。
「六爺放心,我絕對有本事將六爺的酒樓開遍大周。」
「若是你沒本事,西戎的鐵騎豈會忌憚于你。」
「這不過證明我在戰場上有本事。」
「若你只是在戰場上有本事,那一位會將你召回京嗎?」
「六爺信得過我,我們就合作吧。」
周皓平忍不住咬牙切齒,「你也要得太狠了。」
「有了一半我好做事。」他底下有很多傷兵要安排,沒有主導權,他如何安插周皓平從來不是個愛計較的人,一半就一半,可是他突然想到一事,他不是在說沈雲錦的事,為何變成他的酒樓?
「六嬸有孕在身,六爺還是多陪陪她。」齊明聿起身走人。
周皓平頓時呆若木雞,好像被耍了……他突然有一種很深的體會,這小子何止狠,還是一只千年狐狸!
沈雲錦要求容錦閣掌櫃每月都要送客人的資料冊子過來,而她也總是不厭其煩的從頭看一遍,對她來說,感覺很像在看八卦,挺有意思的。沒法子,這時代的娛樂太少了,只能在生活周遭尋找樂趣。
看著看著,沈雲錦的神情轉為凝重,不自覺的舉起手撫著下巴,陷入沉思紫燕端著綠豆湯走進來,見到沈雲錦緊蹙著眉,不由得擔心的問︰「姑娘,怎麼了?」
沈雲錦完全沒有反應,紫燕不禁慌了,放下托盤後用力搖晃著她,「姑娘別嚇我。」
沈雲錦驚嚇的回過神,連忙喊道︰「紫燕,別晃了,你家姑娘骨頭都散了。」
紫燕小心翼翼看著沈雲錦,「姑娘真的沒事?」
「沒事,我只是在想事情。」
松了一口氣,紫燕盛了一碗綠豆湯給沈雲錦,見她喝下,忍不住抱怨道︰「姑娘別亂嚇人,我以為姑娘又回到四年前,當時姑娘都不理人。」
當時剛剛穿越來,她都還沒將腦海中支離破碎的畫面整理出來,哪有心情理人?
沈雲錦放下手上的冊子,教人模不著頭腦的問︰「我與兩位哥哥感情好嗎?」
「姑娘忘了兩位少爺嗎?」
「不是忘了,只是記憶不全。」
這不就是忘了嗎?紫燕已經習慣了,倒也沒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回道︰「姑娘和兩位少爺的感情很好,特別是二少爺。」
「我親大哥?」
「是,姑娘從小就喜歡黏著二少爺,府里姑娘都喊二少爺‘二哥’,唯有你喜歡喊‘大哥哥’,可能是二少爺年長姑娘八歲,對姑娘很有耐性,听說姑娘的字也是二少爺一筆一畫教的。」
「我們會不會常常關在房里說悄悄話?」
「當然不會,二少爺和姑娘都是最懂規矩禮儀的人。」
沈雲錦不以為然的嘴唇抽動了一下,「這會不會太夸張了?」
「過了七歲之後,男女不宜獨處,即使是兄妹也會盡可能避免。」
「我听娘親說,慶豐靠近南吳,因此民風開放,兄妹關在房里說悄悄活應該不會遭人非議不懂規矩禮伏吧?」
「慶豐確實民風開放,但也只限于男女在園子或林中獨處說活,不會令人大驚小敝,招來閑言閑語,若是刻意關在房里說悄悄話,還是會引人非議。」
「如此說來,若非有不可見人之事,男女不會獨處一室,免得落人話柄,是嗎?」
「這是當然。」
「所以,見到男女刻意關起門來獨處,無論他們是什麼關系,你首先的想到的是——他們必定有不可告人的關系,是嗎?」
「當然,好姑娘不會跟男子獨處一室。」頓了一下,紫燕顯然想到什麼事,緊張的扯住沈雲錦的衣袖,「姑娘可別亂來沈雲錦一時反應不過來,兩眼茫然的看著紫燕,「亂來?」
「齊公子是不是約了姑娘私下見面?」
怔愣了下,沈雲錦驚愕的瞪大眼楮,「什麼?」
「姑娘絕不可以答應跟齊公子私下見面,姑娘一定要小心齊公子。」
沈雲錦覺得腦袋瓜一定被什麼東西砸到了,鬧哄哄的亂成一團,下意識的月兌口問︰「為何?」
「齊公子對姑娘心懷不軌。」
沈雲錦眨了眨眼楮,接著爆笑出聲,哈哈哈……她笑得雙手抱著吐子。
見狀,紫燕不悅的嘟著嘴,「姑娘,我不是在說笑,難道姑娘感覺不出來嗎?齊公子對姑娘的態度與別人不同。」
沈雲錦趕緊收起笑聲,很認真的想了又想,點頭道︰「確實不同,特別刁難,根本是看我不順眼。但是我倒是可以理解,尋常的姑娘見到他肯定怕得要死,而我完全沒將他放在眠里,他能夠不嘔嗎?見到我當然是絞盡腦汁地跟我過不去。」
紫燕用力頭,「不是,齊公子總是冷冰冰的不可攀,可是面對姑娘時,就會變得特別有生氣。」
「他哪有冷冰冰的不可攀,他根本是個沒表情的人好嗎?」套一句她在現代听過的名詞,他應該是「面癱」吧。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齊公子一見到姑娘,就好像死人突然活過來……」
「這個形容真是太貼切了!」沈雲錦贊賞的豎起大拇指,不過,她還是有話要說,「可是,這不是因為他對我心懷不軌,而是因為我有激怒他的本事。」
「不是……」
沈雲錦索性伸手堵住紫燕的嘴巴,「你別擔心,他絕不是登徒子。」
不知道六爺的身分之前,她就猜想過他們應該是京中權貴子弟,如今更確定了,齊爺絕對是非凡人物,要不他不會在六爺面前如此隨心所欲。
總之,一個局商在上的貴公子看不上她這樣的野丫頭。
紫燕也認同齊爺不是登徒子,然而,他對姑娘心懷不軌也是事實。拉開主子的手,她不厭其煩的重申道︰「姑娘還是小心一點。」
「好好好,我會小心,若是他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就一腳踢扁他!」
為了證明自個兒不是隨便說說,沈雲錦舉起右腳踹了出去,紫燕見了兩眼暴凸。
「姑娘!」
沈雲錦不好意思的笑笑,「別緊張,我只是想表達自己不會傻傻的被他牽著鼻子走,你家姑娘可是千金之軀,當然不會做出如此粗鄙的舉動。」
泵娘剛剛不就做出這樣的舉動嗎?紫燕決定不浪費口舌在這上頭,這會兒姑娘答應自己,事到臨頭的時候她什麼都忘了,全憑感情用事。
「姑娘要時時記住自個兒是千金之軀前面那句就夠了,干麼還補上後面那一句?沈雲錦沒好氣的撇了撇嘴,「你就不能對你家姑娘有點信心嗎?我看起來是那麼笨的人嗎?」
「姑娘是聰明人,可是夫人常說,聰明人往往被聰明誤。」
半晌,沈雲錦悶悶的擠出一句,「這句話你記得可真清楚。」
「夫人的話對姑娘最管用了。」
沈雲錦乖乖閉上嘴巴,說真格的,有時候她挺怕這個丫頭,對于堅持的事,她的固執程度遠遠在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