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瓏癱跪在地,胸口涌出的鮮血愈來愈多,浸濕了她的衣。她仰望著天空,感到一陣心痛,不是被簪子刺進的痛,而是對命運無奈以及失望的劇痛。
她不能死啊,已經熬到了現在,她怎麼能死?苟延殘喘至今,為的就是找機會救自己的家人,如果死了,一切希望都沒了。
不能死……她不能死……
她必須……撐到其他人找來,只要告訴他們凶手另有其人,為了抓真正的凶手,他們就得救她……
「喔?你不想死嗎?」
男人悅耳低啞的聲音近在耳邊,彷佛夢境一般。
安玲瓏呆住,在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團黑霧,霧中有一雙邪魅的眼正盯著她,這雙眼璀璨如星,美得似有魔性,彷佛被這雙眼盯住,魂魄就會被吸走似的。
是鬼?是妖?她呆愕得說不出話來,是不是人之將死,才會看到這麼詭異的景象?
那雙魔魅的俊眸邪氣地笑眯著。「我可以讓你活下去。」
她呆呆的看著他。
「你可以求我。」
她還是沒說話,惹得那雙眼眯得像只狐狸眼。
「為何不說話?只要你求我,我可以成全你。」
望著眼前這雙逼視的邪眼,她終于打破了沉默。「跟妖魔打交道,肯定會下地獄吧。」
閃著詭異亮芒的邪眸,似笑又似怒。「呵,膽子夠大啊,竟敢說本公子是妖魔,找死!」
她這不就死了嗎?簪子插進心髒,哪里活得成?她既然快死了,又何必怕這妖怪?
那雙邪氣的恐目瞪了她好一會兒,見她不怕,又吃吃地笑了起來。
「你想死,沒那麼容易!既然咱倆有了血誓,本公子若不允,你連死的機會也沒有!」
血誓?什麼血誓?
她正疑惑間,邪眼突然消失了,男人的聲音也沒了,黑霧突然散開,一切恍如作夢般清明,什麼都沒有。
她怔怔地看著四同,彷佛剛的對話只是一場夢般,而她還活著,胸口的疼痛也沒了,她奇怪地低下頭,這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胸口上的傷沒了,也沒有血,她不敢置信,還扯著自己的衣襟,模著自己的左胸口想要確認,沒有痛楚,沒有傷口,也沒有血跡,只除了衣襟上留著的一個破口子,那是簪子曾經插迸胸口的證明。
這怎麼可能!她明明被那女奴用簪子刺進這里……對了,簪子呢?
她在地上找,果真在地上看到那根蝴蝶簪子,她愣愣地盯著,接著緩緩伸手拾起它。
蝴蝶簪子在陽光下依然閃耀著璀璨的光芒,紅色寶石美艷得就像鮮血一般,簪身光滑干淨,卻是一滴血污也沒沾上。
在她仍處在驚疑中時,獵犬的叫聲讓她猛然回神,狂奔而來的獵犬朝她齜牙咧嘴,一副要將她撕碎的模樣。她一時驚住,連連後退,趕忙拿出匕首護身,但是接下來的情況讓她又驚呆了,這些獵犬忽然像是遇到什麼可怕的動物一樣,一只只嗚嗚的往後退。
安玲瓏順著獵狗害怕的眼神往自己頭上瞧,瞧見那雙妖眼又出現了,就在自己的頭頂上方,飄著一團黑霧,霧中那雙邪魅的妖眼正瞪著獵狗們,它散發出的駭人氣勢,連她都感覺到這股莫名悚人的寒冷。
獵犬被它的氣勢所震懾,紛紛退後,最後居然嚇得夾著尾巴跑了。
「瞧見沒?本公子神通廣大。」妖眸對她睥睨一笑,還閃著詭異的眸光。
安玲瓏仍是呆呆的望著他。在經過這麼多磨難後,她突然感到身心俱疲,好似最後一絲力氣終于被耗盡,軟軟倒在地上,她閉上眼,陷入黑暗里,在失去意識之前,隱約听到那魅惑之音再度傳來——
「嘻,睡吧,睡飽後,咱們好上路。」
疼!
安玲瓏驀地睜開眼,她是被一顆果子敲中頭而蘇醒過來的,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身上覆滿了落葉,彷佛一夜之間,秋意降臨。
落葉掩蓋在她的身上,如同一床溫暖的毯子,將她護著,才沒讓她夜晚受涼。
她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想起之前的一切,她趕忙低下頭檢查胸口。果然沒有傷口,但衣襟上的破口子告訴她這並不是夢,她確實被那女奴用簪子刺進心髒,說到簪子,正躺在她的腿上呢。
她拿起蝴蝶簪子,盯著翅膀上的紋路。是錯覺嗎?她總覺得這紋路像是人的一雙眼楮,令她想起那個眼妖。
不管如何,她沒死,活著就有希望。
思考是要花力氣的,吃東西才能養足精神,她拿起果子啃咬,吃完了果子,她又在原地坐了一會兒,覺得似乎有些力氣了,才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繼續走。
她的口很渴,在逃難期間,雖然有饅頭裹月復,卻沒有水,她只能汲取雨水和清晨的露水解渴。
走了一段路後,她發現了一窪小水潭,卻忍住上前汲水的沖動,因為她覺得這水潭有些怪異,四周居然連一只昆蟲或動物都沒有。
她向來擅于隱忍不發,雙目盯著小水潭半響,直覺告訴她,不可沖動,她想再多等一會兒。
餅了一會兒,有一只鳥兒飛下來,鳥兒在四周望望,她屏住呼吸,沒有驚動鳥兒,就見鳥兒跳到水邊啄水來喝。
下一刻,水潭猛然沖出一張大嘴,將鳥兒狠狠咬住,慢慢的拖入水中,鳥兒奮力拍著翅膀掙扎,卻毫無作用,最後沒入水里,只留下水面上的漣漪,一切又歸于平靜。
安玲瓏心驚肉跳的看著這一切,倘若適才她沒有忍住,急著去喝水,那麼現在被那水中蛇怪拖進去的就是自己了。
「嘻,你很聰明。」
那聲音又出現了!
「若是換作其他人,早就恨不得立刻上前去掬水喝了,你卻能忍得住,不錯不錯。」
那團黑霧又出現了,霧中那雙邪魅的俊眸詭亮如寶石,卻又墨黑得深不見底,便如那水潭一般,透著一股魔性,正邪笑的盯著她。
「本公子討厭笨女人,你讓我很滿意,我很高興這次血誓的對象是個有腦子的。」
安玲瓏警覺的看著那雙眼。「眼妖,你到底想干什麼?」
「放肆!本公子說了吾非妖魔!」
「如果你不是妖怪,為何只有一雙眼楮?」
「哼!本公子的尊容,豈是你一介小小凡女能隨便窺看的!」
她根本沒想看,明明是他自己跑出來嚇人的好嗎?
不過,既然眼妖救了她,想必是不會傷她的,所以她也毋須害怕;既然他不承認是妖,她也覺得沒必要惹怒他,于是識時務的改口。
「不知神仙公子如何稱呼?」
「哼,听好,本公子的大名是何關。」
何關?這妖怪還真的有名字呢。
「何關公子,你剛才說……我是你的血誓對象?那是什麼意思?」
「你獻上鮮血予本公子,不就是與我血誓了?」
她愣住,獻上鮮血?忽然想到什麼,她拿出蝴蝶簪子,指著它說︰「這根簪子是公子的?」
「嘻,跟聰明人說話,果然省事不少。沒錯,這根簪子是本公子的,你用鮮血祭獻于我,咱們的血誓就結下了。」
原來簪子插入她的心髒,便喚出了這只妖怪。師父曾說,她這一生有奇遇,難不成是指這個眼妖?
「結下血誓會如何?」她好奇地問。
「本公子便助你完成心願。」
「助我完成心願?」
「不錯,從結下血誓的這一刻起,這根簪子便屬于你了。」
安玲瓏低頭打量簪子,蝴蝶翅膀是用寶石所綴飾而成,莫說它美得無與倫比,光看就知道它價值連城。她現在無依無靠,又在逃命,帶著這根簪子,要是被人瞧見了,恐怕會招來殺人奪財……
似是瞧出了她的想法,那悅耳迷人的嗓音又在她耳邊響起。
「放心吧,它既然跟了你,別人是搶不走的,就算你不小心把簪子丟失了,它也會自己跑回來。」
她恍然大悟。難怪當時那女奴如何用力也撥不走簪子,原來那時候簪子就已經認了她。
她抬頭,雙目放光,對眼妖說道︰「如果我把簪子拿去當鋪,收了銀子後,它是不是也會自己跑回來?」
「你敢?」妖眼瞬間瞳孔放大,威脅地瞪著她。
「我就是好奇問問、問問而已。」她趕忙改口。這眼妖脾氣大哪,自尊心也挺強。
她把簪子收好,並且討好的對眼妖說︰「何關公子,我現在又渴又餓,可有吃的喝的?」既然要幫助她,總能變出食物先解決她的小心願吧?
「听好,往東邊走兩刻鐘,那里有吃的和喝的,自己去找。」
說完這些話,何關便消失了,留下安玲瓏呆愣在原地。
原來還是要她自己去找啊?還以為他多神奇,可以變出食物呢。
這些話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最後還是決定照眼妖指的方向走去。不管他是鬼怪也好、妖魔也罷,若要殺她,毋須如此麻煩,目前先解渴填飽肚子弄說。
安玲瓏向來不是鑽牛角尖的人,想清楚後便會立刻付諸行動。她照何關說的方向,往東蹣跚步行了兩刻鐘後,以為會看到小河或是食物,但是她看了半天,也沒見到任何水源或食物。
難道她被騙了?眼妖的話不可信?
正疑惑時,身後無聲無息的伸出一雙手,下一刻,猝不及防地捂住她的嘴,將她往後頭帶。
這是男人的手,大而厚實有力,手上沾了血,在捂住她的嘴巴時,那濃烈的血腥味也傳了過來,而男人的另一只手,則是扣著她的頸子,暗啞低沉的男人氣息,拂著她的耳——「敢出聲,就扭斷你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