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面的落地窗設計可以眺見外頭公園的綠意,早晨柔柔的陽光淡淡的從樹梢篩落,點點金光灑進頗為寬敞的室內。室內的空氣是最新系統的獨立空間循環設計,空調靜得听不到任何噪音,空氣爽冽宜人,完全聞不到一絲醫院該有的消毒藥水味。
單人病房內是原木色和白色,是視覺相當舒適的設計,用兩個原木色高矮櫃隔出兩個空間,一個是病人專屬休息的區域,另一個是會客休憩區。
白色筆電擱在一張簡單的原木色方桌上,深色西裝外套隨意掛在單椅的椅背上頭,西裝的主人卷起襯衫袖子露出一截古銅色手臂,淺藍色細紋襯衫沒系上領帶,解開兩顆扣子給人幾分率性的感覺。
央東承一雙筆直長腿在桌下無限延伸,右耳掛著閃爍著藍光的藍牙耳機,修長的雙手一邊飛快的敲打著鍵盤,一邊用著低沉醇厚宛如催眠曲的嗓音,放低音量跟對方討論公事。
那個對方,是他的秘書梁海寧。
「Grace,晚上的飯局推掉,明天一早和求職網站的初次會議我不出席,讓權俊偉出面搞定……明天下午我會進公司一趟,股東會議我會如期出席。暫時這樣,有什麼變動我會再通知你。」
簡單的交代完畢,收線。
央東承摘下藍芽耳機擱在桌面上,結束電話後,他仍專注在公事上。
他拿起那杯冷掉的咖啡喝一口,然後習慣性的皺起眉頭,偶爾會抬起手捏捏皺起的眉心,有些時候將高大的身體往後一躺,整個寬背靠在黑色沙發上似是閉目養神,也或許是在思考或是思量什麼重大的決策……
巫綺歡穿著醫院的藍色病服,一張移動式的餐桌靠在床邊,桌面上放著豐盛的早餐,有美式起司蛋餅和兩份楓糖可頌,以及一小份水果沙拉和一杯熱牛女乃。
這份早餐是央東承親自幫她張羅的。
事實上,這一整個星期下來,她的生活起居全都是由央東承一手包辦。
包括轉院,指定權威醫師看診治療,住進私人醫院的頭等單人病房,和三餐豐盛多變化又營養的食。
這期間,央東承就像二十四小時看護,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病房里,親自盯著她吃藥打針做檢查,盯著她吃飯睡覺。
他替她做了很多,像嚴酷的牢頭管著她管很寬。
托他的福,她的病情以神速的效果得到好轉。
然而,每每她無意間對他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時,他會挑挑那雙濃眉,接著冷冷的丟來一句「我可不想被你控訴是殺人凶手」,要不就是「把你養得頭好壯壯才能更痛快進行第二階段的報復計畫」雲雲。
他嘴巴就是這麼壞,酷冷的表情眼神更是壞到骨子里,從小到大機車的個性從沒改變過,即便已經是成功人士,卻還是改不了那壞痞子的惡霸作風。
然而,巫綺歡不知情的是,央東承的強勢霸道其實是別扭的體貼,他的壞口氣只是怕被看穿心思的掩飾。
不管如何,這壞男人卻令巫綺歡更加動心。
這幾天相處下來,他讓她的心以光速般淪陷。
這樣一個恨著她的男人,卻會留在她身邊,幾乎二十四小時陪在醫院里,連公司都不進,搞得梁海寧只好抱著資料往這里跑,權俊偉也不時過來報告公事。
每次看到梁海寧跟他站在一起,她就一陣心酸,後來干脆假裝睡覺,眼不見為淨,省得心痛。
「看夠了沒?你盯著我看的眼神好似想把我一口吞下,是說,我比你那份來自五星級主廚制作的早餐還要讓人食指大動?」
一句冷涼的嘲諷鑽進耳里。
正盯著央東承看得專心的巫綺歡驀地回過神來,她眨了眨眼,對上那雙深邃帶著一抹戲譫笑芒的黑色瞳眸,瞬間臉頰浮上熱氣,烘得她尷尬不已。
她低頭垂下小臉,拿起可頌咬一口,食不知味。
央東承放下工作走了過來,很自然的挨在她身邊落坐,伸手拿起另一塊楓糖可頌放進嘴里,叉起一片美式蛋餅大口吃下肚。
巫綺歡變身雕像,僵著動作看他將剩下的幾片蛋餅一掃而空,用著她使用過的餐具。
「你還沒吃飽?」
她呆怔的表情令人發噱,央東承忍俊不禁的出聲逗她。
他把最後一口蛋餅送進她張開的嘴巴里,她吞下蛋餅,瞠目結舌瞪著他手上的叉子,臉頰爆紅一片,熱氣再次從臉頰往腦門沖,尷尬到頭頂都冒煙了。
「好吃嗎?」
她因吞咽過急而猛烈的咳嗽起來。「咳咳——」
「想吃早點說,我不會跟你搶食。」
大手自然而然拍上她弱的背脊,倘若他真的還心存報復念頭的話,他大可趁機報復的用力拍打,把她打到內傷。
但他卻很精確的拿捏力道,拱起手掌心輕輕拍撫著,溫柔體貼的舉措和那張利嘴吐出來的嘲諷語氣完全大相徑庭。
「咳,我沒事。」巫綺歡起身走進浴室,將他的關心關在門外。
他不知道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切有多讓人動心嗎?她只好逃跑,免得自己厚顏無恥的開口要求復合。
一旦她沖動開口,鐵定會換來他的冷嘲熱諷,那她會窘死到想撞牆去。
央東承的手在半空中凍住,眯眼看著她逃往浴室里那帶著幾分疏離的背影,俊容驀地下沉,心頭浮上不快的疙瘩。
為何她一再拒絕他的接近?
難不成她心里還眷戀著大哥?
他凜著臉色走上前,不去想這件讓人抓狂的事實。他站在門前,勾指敲敲浴室門扇。「我去辦理出院手續,你盡快把東西整理好,我載你回去。」
浴室里的水聲乍停,她遲疑揚聲,「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自己可以搭車回家,不用勞煩你。」
「你想落跑?抱歉,我可沒笨到給你這個機會逃掉。」他不爽的哼了哼。「別忘了,豆漿住在我的別墅里,你敢落跑,一輩子都別想見到豆漿。」
話畢,他走出病房辦手續去。
巫綺歡對著鏡子掩面哀嚎,「對吼,我的豆漿被他帶走了。」這下可好了,她想盡早掙月兌他的勢力範圍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還得繼續跟他耗下去。
她怕,怕自己會管束不住對他的愛戀向他告白。
她更怕面對他嘲諷似的訕笑。
「巫綺歡,這是你的報應啊!」
全黑色的基調,低調奢華的裝潢,的確很有央東承個人的品味。
巫綺歡在一樓繞了一圈,欣賞著這間比樣品屋還要樣品,幾乎到一塵不染的別墅。住在這種色調冷冰冰的房子里,感覺壓力好大喔。
推開落地窗踏出室外,迎面而來是冷涼的風,但卻比室內溫曖了幾分。
她信步來到那日狼狽落水的游泳池,佇立在池畔,她抬頭看著冬日陽光又低頭欣賞著池面上的波光粼粼,山區吹起的風卷起她的長發和衣擺。
一件夾克蓋在她的頭頂上,遮去她一半的視線。
「感冒剛好又吹風,你是嫌住院住得不過癇嗎?」
明明是出自關心,可從他嘴巴吐出來的永遠都是嘲諷的語氣,高傲的自尊讓他無法主動示弱表現關心,只能用惡聲惡氣轉移焦點。
巫綺歡扯下夾克套在身上攏著,仰頭看著沐浴在冬日暖暖光暈下高大的他。
「你私底下也是用這種讓人氣結的語氣跟梁海寧說話嗎?我真懷疑梁海寧怎麼受得了你。」
央東承微微挑眉,心里揚起一陣小小疑惑。「Grace?」
她的話似是透著某種奇特的訊息。
他跟梁海寧除了公事外,私底下幾乎沒任何互動,可她似乎對他和梁海寧私下往來起了計較和好奇。
為什麼?
「梁海寧不在乎嗎?」又是一句明顯泛著酸意的疑問。
「我跟Grace相處向來十分融洽。」在公司里,他下達命令,梁海寧從來不敢違抗,再大的難題她也能解決,從來不敢抱怨。「怎麼,你嫉妒?」
銳目落在她臉蛋上,注意著她表情變化和眼神的閃動。
「我哪有?」巫綺歡反駁道。
她眼神閃爍著,擺明說謊。
「沒有?」看著她別扭的別開臉,他薄削有型的嘴唇微微往上一勾,整個上午不怎麼愉悅的情緒奇異的得到解月兌。
「我、我該回去了。」她生硬的轉移話題,左右張望找著豆漿的身影。「豆漿呢?」
苞他回到山上獨居的別墅是為了接豆漿回家,剛剛他消失了約莫二十分鐘,她以為他是去把豆漿帶出來。
可是,她怎麼找就是找不到豆漿的身影。
「豆漿被送去寵物店做美容,晚上才會回來。」
「哪家寵物店?你把店名地址給我,我直接去接豆漿回家。」
他的回答是轉身走進屋內,沒有答腔。
巫綺歡追上前。「央東承,你如果記不得店名地址,好歹也給我電話號碼,我打電話去問——」
他倏地停住腳步,她一個反應不及,硬生生撞上他寬闊堅實的背。
他的背是鐵打的嗎?好痛!
她撫著撞疼的俏鼻和額頭,眨著無辜的大眼楮對上他驀地回頭迅速欺近的酷臉。
「看來你的智商一點長進都沒有。」他露出暖陽般的笑容。
什麼……意思?
瞪著他的笑,巫綺歡心里沒有一絲踏實的感覺,反倒浮上強烈不妙的預感。哎呀,他這笑意跟顧亞牧算計人時一樣。
「這一個星期來的住院醫療費用,外加五星級主廚準備的三餐,去掉零頭算你一百萬元。」
嚇!她就知道,大大不妙!
「我私下問過護士,單人病房一天費用是一萬五千元,七天加總差不多十萬左右,醫療費用大部分是健保給付,吃七天的五星級主廚三餐頂多上萬元吧?所以要一百萬……央東承,你別想唬我。」她不笨,早就探听好了。
哼哼,果然派上用場。
這雞腸小肚的男人果然用了爛招,想壓榨她,門都沒有。
「這陣子是誰盡心盡力守在病榻邊照顧你的?是我,異奇集團創辦人央東承,你該對我的身價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吧,我的收入以分鐘計價,看在青梅竹馬的分上,我給你相當優惠的折扣,要不以實價來算,你起碼得付我上千萬元看護費用。」
他說的一點都不夸張,他的時間寶貴,這七天來他幾乎都待在病房里照顧她,進公司的時間少得可憐,讓權俊偉都跳出來抗議,他還充當跑腿幫她張羅三餐,對她可說是呵護備至吶。
「一百萬,可是佛心來著的超級優惠價。」
什麼佛心來著?根本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
她瞪著那招搖的笑臉,頓時垮下肩,一整個啞口無言。
「你說吧,你到底想怎樣?」他強勢的主導全局設了陷阱,她無知的跳進陷阱里,後悔莫及。
「我想想看。」
「央東承,做人痛快一些,要殺要剮快點說出來,別老是讓人提心吊膽。」
「嘖,我沒那麼血腥。」看她一副慷慨赴義的表情,實在可愛。「別墅的佣人辭職不做了,你留下來頂替她的工作,一個月五萬,另外若有臨時要務需要你跑腿配合還可加倍扣抵,直到償還完一百萬為止。」
他老早算計好,打算將她緊緊綁在自己身邊。
這樣的報復方式對她而言是種凌遲,她不是怕做家務,而是怕跟他獨處。「我可以拒絕嗎?」跟他同住,對她而言就是一種大考驗。
「不行。」
「我每天還有工作,顧總編不可能接受我臨時提出辭呈,而且雜志社現在記者短缺。」她說謊,顧亞牧巴不得想把一事無成的她一腳踢開。
「白天的工作照舊,你一樣可以到雜志社上班,不過不準加班,每天七點前準時回來這里,我七點半下班,你負責準備晚餐,家務可以留著晚上做。」
這麼好康,讓她不得不懷疑他的目的了。「央東承,你為什麼非得把我留在你身邊不可?」她是反應遲鈍了點,又不是笨蛋,從他身上強烈輻射過來的眷戀之情,她就算神經再大條也感受得到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