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丫鬟(上) 第十五章 承天府尹找上門(2)
作者︰白裙

听到這里無瑕倒是怔住了,原來唐棣懷疑的不是江天舒,卻是自己!

的確,與紈褲世子一貫的形象比起來,自己更符合刺客的特徵。

怔了片刻之後,無瑕冷笑起來,「好啊,這也成了奴婢的不是了。唐大人,麻煩您去御林軍一個個盤查過去吧,御林軍里的劍術高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們都比奴婢強!另外,奴婢听說皇上也是劍術高手,您是不是也要去皇宮詢問一番?」

唐棣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無瑕大逆不道的發言,繼續說道︰「第四點是這個房間里有血腥味,而且今天早上有人看見你去了書院里的小溪邊洗一件有血跡的衣服……無瑕姑娘,您不會否認吧?」

血腥味?有血跡的衣服?無瑕心中又是一沉,面上卻是絲毫不動,冷冷的道︰「是的,房間里有血腥味,但奴婢因此就有殺人嫌疑嗎?請教唐大人,不知您成親了沒有?」

這與自己成親有關系嗎?唐棣怔了怔,搖頭道︰「沒有,那又如何?」

「有姐妹沒有?」

「沒有,這與此事有何關聯?」

「有母親沒有?有丫鬟侍女沒有?如果沒有,麻煩大人去問問有妻子的下屬,問問他們,他們的妻子是不是每個月身上都會有一點血腥味?若身上有血腥味的女人有殺人嫌疑,唐大人,麻煩您帶著您的鼻子去嗅一嗅,整個京師內外,今天身上有血腥味的女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無瑕氣勢洶洶的將話一串的砸下來,唐棣怔了片刻才想起自己學刑名的時候里面提及的婦科知識,似乎……有這麼一條。

不能怪唐棣沒有見識,實在是他接觸的女人太少太少,而他之前處理刑名案件的時候,根本沒有涉及到相關情況,所以,可以說是學富五車、無所不知、無案不斷的刑名老手唐大人竟然極為難得地臉紅了。

他將聲音放輕了,不好意思的說︰「無瑕姑娘,對不住之至。」

「對不住之至?好了,您的道歉奴婢接受了,接下來若沒事就請您走人吧,我家世子在里面也不知能不能安心看書,您這不速之客這麼一來,可將我們的生活全都打亂了。您走好,恕奴婢不送。」

「不,我只是因為血腥味的事情向你道歉,但不代表你已經洗月兌嫌疑了。」唐棣的神色極其嚴肅認真,「我之所以尋到你這兒還有一個原因。今天凌晨,有書院的人親眼看見你跳牆進來。無瑕姑娘,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半夜出門嗎?」

是哪個多嘴的學生惹來的麻煩!無瑕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暴走,更不能失言將里面的江天舒扯進來,「唐大人,您的眼線可真多。」

唐棣笑了一下,又說道︰「不是眼線的問題,是門房看見你跳牆,而後在茶樓里談論這事兒,我的人就听見了,純屬巧合。無瑕姑娘,你不要告訴我是門房看錯了。」

「奴婢能否認嗎?」

「就在方才,我已經找到了那個門房,取得了口供。他的證詞已經生效,無瑕姑娘。」

「奴婢只能告訴唐大人,昨天奴婢半夜出門的真正原因。」無瑕走到里屋挎出一個包袱,順手砸在唐棣跟前,「昨天半夜,奴婢找了一個理由去了賭坊,大殺四方,弄來了五百兩銀子。唐大人,咱們峻崎國的法律似乎不禁止賭博吧?」

「賭坊?賭博?」听著這兩個詞,唐棣愣了一下,整個人沒有反應過來。

無瑕這種一等侍女,應該要坐在安放著十六扇落地緙絲花開富貴紫檀屏風的屋子里,給斜靠在紫檀瓖金絲楠木雕花軟榻上的貴族公子搖動著描畫著美人圖的細絹團扇……現在竟然半夜跳牆去賭坊里大殺四方?

扁想像這畫面在場眾人覺得實在太違和了,一時反應不過來,全都看著無瑕發愣。

唐棣不可置信地看著無瑕,吃驚的道︰「你一個王府侍女,也不缺吃穿……如何能去那種地方賭博?」

無瑕輕笑了一聲,「王府侍女,不缺吃穿?唐大人,您是真不知情呢,還是故意這麼說話,要我們難堪?雍王府財務困難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我們家世子的身分又十分特殊……住在書院里每個月吃住都是一筆錢,雖然奴婢精打細算,但是我們世子與同窗總要有些交際應酬,這多少要花費銀錢。正因為缺錢,我們世子手下的另外兩名姐妹甚至得在書院外面租鋪子,拋頭露面的幫人做針線!這樣的處境,您還以為我們不缺錢?」

憑良心說,有了老太妃給的五百兩銀子,無瑕最近還真的不大缺錢,但是能幫雍王府「揚名」的事兒她為何不干?隔空打管家的雍王妃一個耳光,感覺挺好的。

听著無瑕說到後來帶著哽咽的告白,周圍的人全都露出「原來如此」的了然神色,心中對無瑕這名侍女的敬佩之情更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進得了廚房,上得了廳堂,添得了書香,贏得了賭坊……全能侍女,這才是真正的全能侍女啊!

唐棣悠悠嘆息了一聲,終于說道︰「原來如此。」

他打開包袱,驗看了一下那些銀子,又拿起來嗅了嗅,神色復雜的說道︰「味道很雜,極有可能果然是賭坊的銀錢。只是即便你能證明你昨天去了賭坊,依然不能證明你去了賭坊後沒有回去京師。依照無瑕姑娘的本事,京城那幾丈高的城牆不是很大的難題。」

無瑕冷冰冰的問道︰「那麼,如何才能洗月兌奴婢的嫌疑?大人現在的這些理由也不過是您的推斷而已,難道沒有真憑實據,只憑猜測,您就想將奴婢帶走?」

唐棣鄭重說道︰「無瑕姑娘,想要洗月兌你的嫌疑也很簡單。根據現場勘查,我們在書房口附近找兩滴血跡,我們認為,王御史的劍已經刺中了刺客,在刺客身上留下傷口。你只要讓我們檢查一下你身上有沒有傷口,你的嫌疑就能洗清。」

「檢查我的身上?」無瑕氣得笑起來,「大人是看著我們世子軟弱無能,所以上門來欺負我們是不是?得了,這案子就是我做的,人就是我殺的,麻煩唐大人立刻拿鏈子將我鎖拿了去,好向天下人交代!」

無瑕吼完,徑直往門外走去,轉頭惡狠狠的說︰「唐大人,走吧,我跟您去大牢里坐著,這案子就是我做的,好,可以結案了!」

唐棣淡淡一笑,「無瑕姑娘息怒,不是我要檢查你的身子,我們承天府有專門的管事婆子,讓她們看一看應該沒關系吧。」

「誰要看本世子的女人?」一個冷厲的聲音響了起來,接著听到腳步聲由遠而近。

听見他的聲音,無瑕心跳加速,忙道︰「世子,沒有什麼大事,您安心看書。」江天舒手上有傷,萬一被唐棣看出破綻……

無瑕不知道事情會往哪邊發展,她只是直覺的想要阻止這件事。

江天舒卻沒有靠近唐棣,他掀開了簾子,靠著門柱,懶懶地站著說道︰「安心看書?人家都欺上門來月兌我家侍女的衣服了,本世子哪還能安心看看書?唐大人,直說了吧,這是兒、就是本世子做的。人家送給我一萬兩銀子,要本世子去殺了那個什麼王的,本世子就花了一點時間往他家走了一趟。沒有想到你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本世子當然不能連累了我的小侍女,得了,本世子就跟你走一趟吧。按照我朝的規矩,我這個世子的金冊能抵一條命,本世子跟你走一趟好歹不至于丟了性命,你又能順利結案,真正兩全其美。」

唐棣急忙向江天舒行禮,听完江天舒這樣說話,不禁苦笑道︰「世子,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江天舒懶洋洋的說道︰「唐大人啊,本世子為我家小侍女作證成不成?我家小侍女是有那麼一點三腳貓的功夫,而且也的確幫我贏了幾百兩銀子回來,如果你堅持要將本世子的小侍女帶走,那麼還是將本世子一起帶走吧,本世子已經習慣了這個侍女的服侍,少了她,坐立不安,神魂不定,嚴重影響學習效率。嗯,如果我學不好,等我師父回來的時候檢驗不過關,一怒之下將我逐出師門,那就是你害的。」

對這樣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唐棣只能苦笑,他恭敬的說道︰「世子,下官不是想要將無瑕姑娘帶走,只是想讓無瑕姑娘在我們管事婆子面前換一套衣服而已。」

江天舒冷笑說︰「換衣服?你們要我們無瑕換,我們無瑕就換給你們看?本世子的侍女可是冰清玉潔的好姑娘,平時本世子多看一眼她的手,她都要拿裁衣尺子揍我的,憑啥月兌衣服給你們看?」

江天舒與唐棣糾纏,卻不知無瑕看著兩人對話很是心驚肉跳,忍無可忍之下就打斷了江天舒的話,「世子,您還是進去看書吧,咱們沒有做過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唐大人,世子是愛惜奴婢,不是有意與您過不去。您的人在哪兒?」

無瑕安慰自己,給一個老太婆看看身子,也不算是太委屈,但是那老太婆盯著她胸口那像是一朵雲的胎記看了好一陣子,這個舉動倒是讓無瑕很難受。

經過婆子的驗看,無瑕身上並無傷口,唐棣這才終于帶著人走了。

將唐棣送走後,無瑕就坐在椅子上,高深莫測的看著江天舒。

江天舒伸手撓撓頭,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無瑕盯著江天舒看。

江天舒很迷惘地回看。

看了好半天,無瑕終于忍不住咬牙問道︰「是你殺了王御史?」

江天舒委屈極了,「無瑕啊,我都說了,我昨天只是去賭博啊,與你一樣去賭博的,你怎麼連我也懷疑上了……」

無瑕抬手往桌上一抓,裁衣尺子驀然化為一道閃電,直接刺向江天舒的眼楮!

江天舒叫了一聲「媽呀」,癱倒在椅子上,徒勞地用雙手掩住自己的眼楮,可想像中劇痛沒有到來,江天舒從手指縫里睜開眼楮,見無瑕已經將裁衣尺子放下來了,才心有余悸地將手松開來,害怕的說︰「天呀,無瑕,你干麼拿尺子對著我眼楮戳,可將我嚇壞了。」

卻听見無瑕淡笑了一聲,「世子啊,你這手倒是捂得挺快的,胳膊不疼嗎?」

江天舒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哇哇叫道︰「疼,當然疼!只是你要刺我的眼楮,我一時顧不上啊……」

無瑕猛然一抬腳,踢向江天舒坐著的凳子腳。

「匡當」一聲,凳子翻倒了,接著江天舒的身子直接飛出去,「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床上。

江天舒整個人趴在被子上哀嚎起來,「無瑕……你到底怎麼了?我哪里做得不對你說啊,不要動不動就動手動腳,君子動口不動手……」

無瑕翻了翻白眼,「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還有……你果然不懂武功?」

江天舒點點頭,「我真的不懂武功。」

無瑕點點頭,說︰「好,從明天開始,你跟著我學武功。」

「跟你學武功?」江天舒抬起頭,弱弱地問︰「學你的武功……我會不會變成一個女人?」

無瑕翻翻白眼,不打算理會他。

江天舒的確不像是有武功的樣子,難道……自己真的多疑了?

接連著三天,無瑕睡得並不安穩,每天晚上無瑕都要在江天舒的窗台設置重重機關,又在外間大門口設置了重重陷阱,並等到半夜時分確定江天舒沒動靜,才沉沉睡去。

四更時分,無瑕輕手輕腳的起來,打算去盥洗,又想起江天舒,于是掀開簾子,往屋子里面看一眼。

一瞬間,她的臉色鐵青!

床上被子掀開,人已經不知去向!

看見眼前的場景,無瑕不由得手足發軟,急忙撲到窗戶前。

卻見窗戶上各種陷阱全都完好如初,沒有人動過!

再去看大門,各種機關也還保持原樣,沒有人動過!

無瑕只覺得渾身沒有力氣,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對著這樣的場景,再強悍的姑娘也會覺得軟弱,她含著眼淚,低聲咒罵,「該死的江天舒!」

卻听見「嗤」的一聲輕笑,正是江天舒的笑聲!

無瑕猛然跳起來,一邊叫道︰「江天舒,你在哪兒?」

她這才听見床底下似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一陣笑聲跟著爆發出來,震動得灰塵都簌敕往下掉。

無瑕終于弄明白了,她抓起掃把就往床底下捅,「我打死你這個大老鼠!」

江天舒狼狽不堪的往床底深處躲閃,「慢慢慢……無瑕啊,我不是大老鼠,我只是想要感受一下在床底睡覺的滋味……」

「好好的床上不睡,躲在床底下……你真的當自己是老鼠?」

「不是……我只是想要看看你著急的樣子……」江天舒終于說實話了,聲音听起來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

「你當自己是三歲小孩,還玩捉迷藏嗎?」無瑕真正怒了,拎著江天舒的耳朵,將他從床底下揪出來,「你身上這件是上好的蜀錦,就這麼被你磨壞了!」

無瑕吼了一聲,因為紈褲世子的暴殄天物化身恐怖妖魔,殺傷力非常驚人。

等收拾好了江天舒,無瑕便去了書院的馬廄。

大黑和大白就寄養在書院的馬廄里,由書院養馬的僕人楊伯照看著,基本上只要定時給糧食就好。

無瑕也與大黑馬和楊伯說明白,每天晚上隨便兩匹馬自己出去溜一圈,照樣在大黑馬的身上掛錢袋,隨便它去哪兒買吃的,只要它們每天半夜以前回來就好。

但無瑕還是隔三差五過來看看,與兩匹馬聯絡聯絡感情。

只是今天卻有些奇怪,大黑馬身上竟然是濕答答的,滿是汗水。

無瑕忍不住拍著大黑馬的脊背,批評起來,「大黑,你昨天去哪兒閑逛了?居然弄得滿身大汗,你要知道,你回來晚了,楊伯要擔心的!」

大黑馬高高揚起腦袋,嘶鳴了一聲,挺驕傲的樣子。

楊伯提著小麥過來,倒進馬槽里,笑著說道︰「昨天也真奇怪,兩匹馬是一起出去的,結果三更時分大白先回來了,我要出去尋大黑,大白卻扯著我的衣服不讓我出去。見狀我就不著急了,結果直到天亮大黑還沒回來,這下我急壞了,就想著要去找姑娘說一說,還好大黑後來就回來了,只是滿身大汗,也不知做什麼去了。」

無瑕皺了皺眉,「大黑啊,做一個男人呢,要對得起自己的老婆;作為一匹馬呢,你要對得起跟著你私奔的大白!現在大白已經是孕婦了,你能不能乖乖做一個好丈夫?你是不是看中誰家的母馬了?我告訴你,你如果背著大白再和其他母馬亂來,我就閹了你!」

大黑不服氣的胡亂嘶鳴了一陣,鬧了一會兒後,被無瑕那殺人般的目光狠狠掃過才安靜下來,低頭吃麥子,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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