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虞婧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地怎麼樣都睡不著,翻過身又嘆了口長氣,看著窗欞外高掛的那輪皎潔明月。
今天沒有機會溜走,明天……她決定了,明天一大早就要離開宸王府!
繼續住下去,就真的會被貼上宸王的標簽了,要被硬逼著上花轎,現在她只能祈求皇帝皇後忘了自己今天在畫舫里說的事情。
玄墨是個好男人、好朋友,但絕對不是她的良配,因此她不能同意這樁賜婚。
門外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叩叩」敲門聲,「婧兒,我有些事想與你談談,你可以開門嗎?」
三更半夜的找她談什麼?不成,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她索性拉上棉被,裝死。
半晌後,那敲門聲戛然而止,虞婧自棉被里探出頭來,重重的喘了口氣,「呼——」
這一口氣還沒吐完,便見到眼前有一雙含笑明亮黑眸正直勾勾的瞅著自己,害她差點被嘴里那口氣給嗆著。
「咳、咳,玄墨你怎麼進來的?」窗子是緊閉的,屋頂每一片瓦片都是完整的。
「別看了,我是從門口正大光明進來的,你房間的門閂我用匕首一挑就進來了。」
她干笑兩聲。「呵呵,是嗎……你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情?」
「失眠睡不著,你跟我去個地方吧。」他也不等她同意,連人帶著棉被的將她抱起,往屋外走去。
「喂,玄墨,你好歹讓我我換件衣服啊!」
「不需要,這麼晚了,除了本王外,沒有人會看見的。」
「玄墨,你究竟是要抱我去哪里?」連鞋都不讓她穿,是怕她逃跑嗎?
他扯出一抹醉惑人心的性感笑容,故作神秘。「到了你就知道。」
他怎麼也不肯說出要帶她去哪里,她只好閉上嘴保持沉默。
愈走感覺愈冷,虞婧將被子拉緊了些,隱約感覺陣陣凍人寒風迎面撲來,她轉過頭擰著眉頭,看到了王府里那座造景十分優美的湖泊。
「玄墨,你大半夜抱我來這里,是想把我淹死嗎?」她驚悚的問著。
懊不會她今天做了大逆不道毆打小皇子的事,皇上回宮後越想越生氣,下了密旨要玄墨暗中解決她?
「婧兒,你腦袋瓜里究竟在胡思亂想什麼。」玄墨沉笑一聲。
他抱著她坐上湖邊的小舟上,將燈籠掛在船尾,拉好她身上的棉被,拿起劃槳將小舟劃向湖心。
夜晚游湖倒也是有一番風情,只是冷了點,不過顯然玄墨早有準備,小舟上備有暖爐,驅散不少寒意。
看著湖底那輪與天上明月相互輝映的倒影,虞婧感覺十分浪漫,尤其眼前劃船的船夫還是個賞心悅目的美男。
玄墨在心底輕笑了聲,這小女人雖然閃躲得很快,但她別以為他沒有看見她偷瞄他時,流光閃動的晶亮眼眸里凝著一絲迷戀的模樣。
他知道,她心里有他,可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為何她想拒絕他?
今天在回程的馬車里,她欲言又止的想向讓他去拒絕皇上賜婚這事,但礙于百里少淵也在馬車內,直問她是用什麼手法救小皇子,才讓她暫時將這事壓下。
「到了。」玄風將小舟停在湖心,收起劃槳。
「到了?」她眨著眼不解的看著他,他把小舟停在湖心究竟要做什麼?
「你低頭看看湖底。」他指著湖底。
順著他的手指往湖底望去,發現湖面下竟然一閃一閃的散發出璀燦的螢光,她睜大眼不可置信的道︰「這……湖面下為什麼會有那些一閃一閃的珠子……那是什麼?」
「夜明珠。」
「夜明珠?!」她愕然的驚呼一聲。
「這些夜明珠是安放在瑩晶石上,透過瑩晶石,它的光亮會擴散放大,因此即使是在幽暗的湖底也能看得到它的光芒。」
「你把夜明珠放在湖底!」老天,這夜明珠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啊,這家伙太敗家了!
還有,那什麼瑩晶石一听就知道是很貴的東西,也讓他拿來這樣亂用,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
「你瞧著湖心中央,看瞧到什麼?」
她往下一看,水面下像是有朵徐徐綻放盛開嬌艷的芙蓉花,散放著艷紅色的熒惑光芒,她震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這……好美啊……」
「想要嗎?」
「可以嗎?」她兩眼直盯著湖面下那朵由瑩晶石雕刻而成的芙蓉花。
他解開衣袍,在她還沒來得及阻止之前撲通跳下水。
「玄墨,不要下水,夜深現在又是大冬天,你身體才康復沒多久,不能這樣折騰……'陝上來!」她趕忙對著湖底的他大喊。「玄墨!」
這家伙,明天早上讓人打撈上來不就行了,這樣親自跳下水去撈那朵芙蓉花做什麼,要是他又發生什麼意外,那不叫她心疼死嗎?
玄墨人很快自湖底上來,撐著船沿跳進小舟里。
「喏,看看,喜歡嗎?」
他將那朵發光的芙蓉花交給她,可虞婧根本連看不看地直接無視,拉開自己身上的被子,將濕答答的他也包在一起。
「你瘋了嗎?這種天氣又是半夜的你跳湖,你知不知道湖水有多冰冷,就算是身體十分強健的男子也會受不了,更何況你身體才剛復原多久,這樣很容易落下病謗。」她掄著中衣袖子,一面替他 拭臉上跟頭上濕發滴下的水漬,一面叨叨數落著他。
玄墨靜靜地看著她,任由他幫她擦拭著臉上的水潰。
「讓人明天打撈不行嗎?難道就得非要這樣不愛惜自己身體跳下去撈?」她扯扯他的耳垂,生氣質問。
她這樣關心他的模樣讓他的心都軟了,拿過這朵泛著紅色光芒的芙蓉花,他道︰「看看,喜不喜歡?」
就算她再生氣他這樣不愛惜自己身體,可是一想到是因為她才跳下湖的,她心頓時軟了,氣也消了,接過那朵芙蓉花。
這一細瞧,虞婧不禁對這巧奪天工雕工嘆為觀止,驚艷道︰「好美啊……」
「婧兒,這朵芙蓉花還有個小機關,你托著花底向右轉。」
她按著他說的向右一轉,只見花苞徐徐打開,里面赫然出現是一枚有如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戒指。
這一刻,虞婧真的是震撼得說不出話來,她不知該說什麼,任何詞匯都形容不出她現在心情,驚喜和迷惘交加。
玄墨拿過戒指,單膝下跪,握著她的雙手,誠摯地對她說︰「婧兒,嫁給我。」
他……這是在跟她求婚嗎?
虞婧眼眶紅了,她真的很感動,想拒絕也無法真的狠下心搖頭,只是想點頭也很猶豫。
「婧兒,嫁給我。」他又說了一次。
「你在做什麼啊,你不知道很冷嗎?」她將棉被翻面,用干的那一面包著兩人,藉著這些舉動,逃避他的求婚。
「婧兒,你在怕什麼?或者是逃避什麼?」他凝滿情感的黑眸直勾勾鎖著她逃避的眼神。
她搖頭,「我沒有怕什麼,也沒有逃避什麼。」看著他執拗非逼出一個答案的目光,她咬了咬唇,小聲的問著,「玄墨,我們不能當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好朋友嗎?」
「什麼友達以上,戀人未滿?I他模著她帶著一抹愁色的臉蛋問道。
「就是比一般好朋友更好的好朋友,但卻不是情侶或是夫妻關系。」
「為何?婧兒,我感覺得到你也喜歡我,為什麼要把我們兩人關系只局限于是朋友?」不給她逃避的機會,他雙手捧著她的臉,眼神定定地看著她。
逃避不了,虞婧咬咬牙,把自己的顧慮道出,「是你的身分。」
「身分?」難道她認為他宸王的身分配不上她?
「玄墨,你知道我是孤兒。」不只是說原主符蓉,上一世在現代時也是。
看著玄墨等著她繼續說下去,她將自己的前世與符蓉的遭遇融合,緩緩道出。
「可是我很幸運被一對老夫妻收養,他們讓我叫他們爺爺、女乃女乃,讓我體會到家的溫暖,他們一點一滴教會我醫術。
「爺爺跟女乃女乃感情很好,即使女乃女乃沒有為爺爺生下一兒半女,爺爺還是疼女乃女乃一如往昔,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插足他們之間,破壞他們的感情,兩人到老依舊相知相伴。
「你知道嗎?他們到七十好幾了,感情還是非常好,不管做什麼事總是手牽著手一起出門,有時我都覺得他們這對老人放閃得太過分。我羨慕他們那純粹沒有任何雜質的愛情,在感情的世界里就就只有彼此,我向往那樣的感情。」
她一口氣將話說完,也不管說的詞匯玄墨听不听得懂,深吸口氣後,她定定看著玄墨,將自己心底最無法接受他的理由緩緩說出。「你是王爺,生來就是能三妻四妾的富貴命,不可能只跟我相知相惜,牽手到老。」
她遺憾的說著,「玄墨,在感情的世界里我的心眼很小,我做不到大度,我不可能答應與別的女人共享你,所以我不能答應你的求婚,也不可能因為喜歡你就妥協,日後委屈了自己的感情,同意你迎進一個又一個的女人。」
嗚、嗚、嗚,這鴿子蛋就這樣拒絕,她的心好疼,拒絕了玄墨這個天菜級男人的求婚,她更是心痛。
「你向往著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沉重點頭,「是的。」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
玄墨撩開垂落額前濕發,如釋重負的吁口氣,再次問道︰「婧兒,你想要純粹的愛情,這就是你拒絕我的原因?」
她神色愁郁的咬著下唇點頭。「玄墨,你是這世上除了爺爺女乃女乃外對我最好的人,我不想騙你。」
他捧著她的臉,低下頭輕吮著已經快被她自己咬破的唇瓣。「正好我們兩人的想法相同,這一點根本不成問題。婧兒,你可以放心點頭的答應嫁給我,除了你,我不會再迎娶其他女子入門。」
虞楮怔愣地看著他,空口說白話,他是騙她的吧?!
看著她不信的表情,玄墨將她冰冷的身子摟進懷中,下顎抵在她頭上問道︰「婧兒,你以為我為何到了二十五歲還不肯成親?」
她眨著冒著問號的翦水秋眸,「我怎麼會知道。」
是啊,像玄墨這種品種優良、外貌出色的王爺,肯定有一大堆女人搶著要嫁他,他怎麼還會到了二十五歲未成親?
「本王身體健康並無隱疾,長得也還算差強人意,容貌在京城里的美男子前十名排還是排得上號的,你難道就不好奇為何我至今未婚?」
虞婧眼尾抖了抖,暗忖——辰王,您還真是客氣謙虛了,您這長相別說在京城,就算是全白澤國,你說你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要不然你那天涯四美位居榜首的封號哪里來的?要不然當初黃茹玉看到臉那麼黑的你,怎麼仍是一見就鐘情?
虞婧忍不住腦洞大開,「你到現在未婚,是有些奇怪,除非……」一張臉孔竄進腦海,她詫異地驚呼一聲,「你喜歡的是男人!你喜歡百里少淵,你們兩個是真愛!」
玄墨臉色瞬間變得比鍋底還要黑,在她耳邊怒喝,「婧兒,我與少淵只有兄弟情誼,其他的感情全部沒有,你的腦袋瓜子里趕緊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給本王丟掉!」
「這又不是丟臉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追求真愛的權力,男人喜歡男人也不是罪過……」
即使是半夜,照明不太充足,但她還是看得出他那張俊臉已經烏雲密布,頭頂有打雷閃電征兆,她心虛的扯了扯嘴角,改口道︰「那你說,為什麼你二十五歲了還不成親?」
玄墨目光幽遠的望著平靜無波的湖面,「本王及冠之時,父皇許了我一個能力所及的心願,我便同父皇求得一道聖旨,日後婚姻自主,任何人不得干預,即便是皇上,本王的宸王妃必須是我親自挑選,而這人必須是我所愛之人,不論身分貴賤。」
因為看厭了後宮的爾虞我詐,他向父皇求了這道聖旨,現在他突然有點慶幸自己當日的睿智。
她瞪大眼,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真的假的?」
「聖旨還在本王書房里穩妥的收藏著,婧兒要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