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巧心難產,駙馬府內擠滿了人,御醫與產婆正在搶救她與孩子,但隨著時間一刻刻過去,仍無好消息,人人噤若寒蟬,就怕傳出憾事。
論遠儀憂心妻子,整張臉早已死白;曾子昂吊著一顆心,在產房外來回踱步。
一個時辰後,好不容易等到御醫來報,曾巧心順利產下一子,母子平安,論遠儀立刻迫不及待的沖進產房內去看妻子與孩子了。
曾子昂緊繃了好久,終于松了一口氣,笑了出來,「母後,咱們也一道進去瞧瞧五妹吧。」他本要自己進去瞧曾巧心的,想起呂氏也在,便禮貌邀她一起入內探望。
呂氏坐得都快睡著了,這會打起精神和他入內,其他臣子自然只能在外頭等。
曾子昂與呂氏進去時,曾巧心因經歷大險,已累極睡去,而論遠儀抱著新生兒子坐在床邊看著她入睡,眼中滿滿盡是對妻子的心疼。
曾子昂見狀,十分欣慰,這論遠儀是真心對待自己妹妹的。
「五公主辛苦產子,咱們不如讓她休息,都出去吧,別吵醒她了。」呂氏嫌惡屋內剛生產完血腥味重,不願多聞,一入內就急著離去。
曾子昂與論遠儀不在乎這味道,但體貼曾巧心精疲力竭,曾子昂又看了熟睡的她一眼,便讓論遠儀將孩子交給女乃娘,兩人一起出去。
呂氏捂著鼻子毫不落後,立刻走人。
曾子昂一到外頭,立刻沉下臉孔,「王偉,把那家丁叫來,朕要好好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會害得公主遇險。」
曾巧心母子平安後,他開始算帳了。
在她身後的論遠儀也一臉凝重,想要知道緣由。
「是,奴才這就去領人。」王偉應聲後很快去將那家丁找來。
那家丁彬地後開始說︰「年關將近,公主今日興致好,決定親自上街采買布置府里的彩帶,誰知遇到一個人,是那人傷了公主的。」
曾子昂怒問︰「膽敢傷害巧心的人是誰?」
「啟、啟稟陛下,是國相府的莫小姐!」
一听到是她,曾子昂與論遠儀都十分錯愕了,一時沒出聲。
呂氏也吃了一驚,這都還沒提要讓莫亮珍進宮,莫亮珍就先干出這等事,這下曾子昂還會讓她提嗎?她的臉都綠了。
「陛下、駙馬,這事若與亮珍有關,老臣願意代孫女請罪!」莫負遠也來了,聞言當場彬下。
論遠儀沒有馬上責難,反而冷靜下來,安撫道︰「國相莫急,不如先听家丁說清事情發生的經過,也許這事並非亮珍的錯。」
曾子昂眯起眼角,論遠儀分明在維護莫亮珍。他心下不悅,卻暫且忍住對論遠儀的不滿,讓王偉去扶起莫負遠,「駙馬說得是,國相先起來,咱們弄清一切後再說。」之後嚴肅地對那個家丁道︰「說仔細點,不得有遺漏,若有不實,朕重罰!」
那家丁被天子這一喝,魂都要沒了,嚇得伏在地上趕緊說︰「奴才不敢隱瞞也不敢加油添醋,定據實稟告。公主出門一向低調,不擺公主儀杖,只帶著一個丫頭和奴才就出門了,今早去了久陽街上的彩飾鋪子,進去時,里頭已有幾個小姐、婦人在挑貨,她們沒注意到公主駕到,公主也不讓咱們聲張。
「這幾個女人聊得正開心,偏偏這高談闊論的對象是莫小姐……還說上莫小姐與駙馬過去的那一段往事,公主听見有點惱怒,正想制止她們再胡說八道下去,誰知已有人跳出來,這人正是被她們議論的莫小姐。
「原來莫小姐也在鋪子里,听見這群女人說的話,氣得大罵她們吃飽太閑,專搬弄是非,讓她們回家照照鏡子,瞧瞧自己的嘴臉,又說她們天生就是屬核桃的,欠捶!最後要她們閉上血盆大口,不然蒼蠅會飛進去,將這群女人罵得狗血淋頭,顏面無光……」
听到這,曾子昂忍不住想笑,這女人就是得理不鐃人,嘴上絕對不吃虧。正忍笑時,他瞥見論遠儀的嘴角已經揚起,黑陣立刻冷凝下來,哪還有笑意,斥喝道︰「你這奴才廢話真多,講重點!」
家丁一驚,方才皇上不是讓他說得詳細點,現在又讓他挑重點?他不敢嗦,忙再道︰「是,莫小姐正罵著,不知是誰突然發現公主在場,驚呼出聲,因眾人方才言語冒犯了公主,嚇得跪了一地,唯有莫小姐見了公主不但不見禮,還往外走。
「公主有話對她說,喊住她,她卻不理,繼續快步離去,公主只好挺著肚子追出鋪子,而後奴才就見公主拉住她的手,她卻用力甩開,公主沒站穩,奴才與婢女又來不及上前扶人,公主這就摔了——」
有人罵道︰「大膽莫亮珍,平日就目中無人,這回居然連公主也不放在眼底!」
「好個稟性惡劣、無法無天的莫亮珍,陛下非嚴懲不可。」
「沒錯,莫亮珍對駙馬舊情難忘,分明是不甘被駙馬厭棄,忌妒公主,所以故意使壞,實在不知廉恥!」
在一片罵聲中,不知誰突然扯出這事,四下瞬間鴉雀無聲。當著皇帝與駙馬的面,提這不尷尬嗎?
曾子昂神情莫測,目光懾人,「說的沒有錯,莫亮珍若不是還念著駙馬,又怎會見到五妹就跑,她不是心虛就是心頭有怨!」
那日她在益王府讓他將劉瓊收入後宮,而今又公然表現出對論遠儀佘情未了,這女人當真辜負了他的青睞!可恨當太後問他是否還要封她為妃時,他還是點頭,想著她終究會是自己的女人,讓眾人知曉他中意她又何妨,他總會護著她的,可這會他是徹底心寒了。
「老臣教導無方,讓孫女闖禍,老臣有罪,還請陛下重罰,」莫負遠滿面慚愧,再度跪下,自請降罪。
眾人見狀看向曾子昂,就是論遠儀也無話可說了。
呂氏全程黑著臉,隨便曾子昂要做什麼處置。這個莫亮珍實在不成氣候,還沒利用到就先成廢子了!
曾子昂瞧著要替莫亮珍代過的莫負遠,心中無比惱怒莫亮珍干的好事,而後看向論遠儀,「駙馬,這事你怎麼看?」他是巧心的丈夫,有權表達意見。
論遠儀沉靜地說︰「臣認為這中間也許有什麼誤會,亮珍雖然個性沖動,但也不是沒有分寸之人,臣想著,不如找她來問清楚好了。」
曾子昂眉頭緊擰,對于論遠儀過于冷靜、沒有氣憤地追究莫亮珍的行為越發感到不滿,可他說得對,是該找這女人來對質了。他道︰「來人,去將莫亮珍給朕綁來——」
「不用陛下綁,小女子已經在這了。」莫亮珍大步走進來了。
曾巧心出事時,眾人忙著送她回府,沒人有空搭理莫亮珍,總歸是國相爺的孫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怕歹不著,可莫亮珍知曉事關重大,自行跟來駙馬府。
眾人一見到莫亮珍,立即義憤填膺,「你這寡廉鮮恥的,居然不怕死敢自己來!」
莫亮珍不理會眾人的怒氣,只瞧向跪在地上代自己受過的莫負遠,眼眶泛紅了,走過去在他身邊跪下,「孫女不孝,又連累祖父了。」
「別說這麼多,快向陛下、太後娘娘以及駙馬認錯!」莫負遠催促。
莫亮珍跪在地上,並沒有听從莫負遠的話認錯,而是低著頭不說話。
曾子昂自她出現就緊盯著她,見她頑劣,犯錯不認錯,怒氣再度升高,「莫亮珍,你沒話說嗎?」
她依舊沉默。
論遠儀見了,溫和地勸道︰「亮珍,這是你的機會,若有誤會便說清楚,不然不只你有罪,也會牽連國相。」
她這才抬頭迎向他的目光,眼神除了復雜還是復雜,最後嘆了口氣,終于開口,「我確實與公主有所拉扯,可我沒有推她,是她自己跌倒的。」
「胡說,奴才明明見您甩開公主的手,公主才跌倒的。」那家丁馬上反駁她的話。
「不,你看錯了,是她甩開我的手,不是我甩開她,等公主醒來,你們就知我所言非虛。」
見他們各說各話,曾子昂沉聲問︰「到底怎麼回事?」
她大聲的說︰「公主由彩飾鋪子追出來,是想告訴小女子她不信小女子與駙馬之間的那些傳聞,小女子則告訴她,那些是真的,她一時激動才甩開了我。」
曾子昂渾身一震,其他的人也全愣住。
莫亮珍說這種話,當真不想活了!
論遠儀則看著她,眼神深遠,已不知在想什麼了。
曾子昂心頭宛若冰中火,火中冰,又心寒又憤怒。
呂氏哪想到莫亮珍離譜至此,怒道︰「簡直亂七八糟,陛下,莫亮珍太荒唐,連駙馬也敢覬覦,不治罪不行,看要砍頭還是下獄,陛下拿個主意吧。」既已是廢子,那就盡快丟棄,反正莫家的女兒死不足惜。
「陛下,亮珍的錯就是老臣的錯,讓老臣——」
曾子昂眉頭一擰,打斷莫負遠的話,「國相不用再說了,該怎麼懲治莫亮珍,朕自有決斷。
「陛下,亮珍並非蓄意傷人,只是言語冒犯造成意外,所幸巧心與孩子都平安,臣認為亮珍固然有錯,可罪不至于重罰。」論遠儀不顧妻小,公然說情。
曾子昂目光含霜,心火大熾,逼問道︰「好你個論遠儀!妻子與孩子差點不保,你倒寬宏大量,既往不究?莫非你對莫亮珍也舊情依依?」
論遠儀臉色變了,「陛下誤會——」
曾子昂怒極,口不擇言,「既然你與莫亮珍兩情斷不了,朕不如成全你倆,讓莫亮珍入駙馬府為妾!」
原本沉靜地跪著的莫亮珍霎時睜大眼楮,不敢相信他剛才說了什麼。
論遠儀也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呂氏愕然,問道︰「陛下是玩笑話吧?」他不是很疼曾巧心這個妹妹嗎,怎麼會將狐狸精送給妹妹的男人?那豈不破壞妹妹的幸福。
不只呂氏,在場的人全嚇到說不出話來,無論要怎麼治莫亮珍,他們都不會想到讓她給駙馬做姿,陛下這到底什麼意思?
「陛下,請三思啊!」聞鶴原先一直未出聲,因為這是皇家的家事,由曾子昂與論遠儀去解決,他無權也無須過問,只是先前曾子昂出宮回來突然決定封麗嬪時,他不解之下問了一同出宮的王偉事情原委,這才多少明白自家陛下喜歡莫亮珍之事,怕自家陛下將來後悔,趕忙出面提醒。
「是啊,陛下,您這是……為難誰?」馬松也急了,在場的除了王偉,就他和聞鶴知道陛下對莫亮珍是什麼心思,陛下將喜歡的人送人,這為難的是他自己吧!
曾子昂的臉冷得像塊寒冰,「這事朕已決定,一個月後莫亮珍進駙馬府服侍公主。」他心意已決。
莫亮珍激動的道︰「不,我不給論遠儀當妾!」
他劍眉揚起,兩道目光似箭,凌厲地射向她,「不當也得當,這是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