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听牧場的副管事說,你倆已到了牧場,我擔心牧場天冷,特地過來看看你們。」田春光一身艷粉色春衫,神清氣爽地對著兒子和媳婦說道。
海瀲兒很開心能看到婆婆,霍岳庭可就不怎麼歡迎了,他最不想讓瀲兒見到的人,居然從青睚堡趕過來了!
「娘,雖說是二月,可牧場也寒氣逼人,娘真不必為我們跑這一趟。」霍岳庭似笑非笑地看著臉無一絲皺紋、目露頑皮狡黠的娘親。
娘親算準他們要離開牧場的時間專程前來,肯定沒打什麼好主意,他可不能讓娘破壞了他的計劃。
「我可不是心疼你這個兒子,而是想我家二媳婦了。來,瀲兒,讓我好好看看你,臭小子有沒有欺負你?這三個月還好嗎?路上有沒有吃苦?」田春光挑釁地睇了兒子一眼,笑容可掏地對霍岳庭身邊的海瀲兒招手。
「娘。」海瀲兒微微一笑,正要上前時,腳步卻被一具修長的身子擋住。
她奇怪地看向擋在婆婆與自己中間的霍岳庭。
「娘可不能這麼說,我怎會委屈自己的娘子呢?我跟瀲兒這一路別提有多開心了,在大理更是被姑姑和姑父照顧得妥妥貼貼,說是如神仙般逍遙自在也不為過。」他一派風雅地笑著。
「臭小子,別擋著,讓瀲兒過來跟我話家常,我想听瀲兒說說這一路的趣聞。」依霍巧傳回來的書信看,岳兒可是對瀲兒動了真情,小夫妻志趣相投、情深似海,好得沒話說,哼哼,揭穿兒子編造的假象的時機到了。田春光心里暗想,愛上瀲兒的霍岳庭還會舍下妻子跑去當和尚嗎?騙鬼吧。
「岳哥。」海瀲兒在霍岳庭身後扯扯他的衣裳,她真的很想跟娘親近親近,畢竟剛成親,她就出外游玩,一點也沒有盡到做媳婦的責任。
霍岳庭回身,丟給海瀲兒一個眼神,輕聲道︰「以夫為天,听我的。」
拉扯淡灰錦袍的手松開了,海瀲兒咬咬唇,最終萬般無奈地低下頭,乖乖站到霍岳庭身邊。
「娘,瀲兒很累了,她一路照顧我和小七,三日前還為牧場老少施醫贈藥,身心已極度疲累,需要盡快回到山泉別館好好休養。娘,孩兒為了瀲兒的身體,不得不先走一步,還請娘見諒。」他不疾不徐地牽起海瀲兒的手,推她登上早已備好的舒適馬車。
「呵呵,那為娘也同你們一道回去吧,雪梅,攙我上岳兒的馬車。」她田春光可不是這麼好打發的。
「娘,前日瀲兒為牧場老管事的妻子刮治了一個惡瘡,雖然瘡毒已清,但深受病痛折磨多年的老婆子這幾日都不得不在家休養,做為青睚堡的前堡主夫人,娘是不是該去關照一下?別一來就要走,這樣有失風範,而牧場的幾位女眷也好久沒見娘了,娘是不是也該……岳兒並沒有指使娘親的意思,請娘不要怪罪,只是當家主母在此時應該去體恤體恤民情吧?」霍岳庭笑得滿月復心機。
「你說的對,哈哈,是為娘粗心了。」田春光在心底恨恨地咬牙,表面上卻只能連連點頭。牧場上的僕役管事都格外辛苦,她既然來了,就不能不去關照一下。
「娘,那我就帶著瀲兒先回山泉別館了。」霍岳庭登上馬車,掀開車簾對母親恭敬地揮手。
「瀲兒,要是岳兒公務繁忙,沒時間陪你,你就到堡內找我,咱們婆媳加上你大嫂,大家一起喝茶說話打發時間,婆婆盼著你呢。」當簾子快要隔絕外界目光時,田春光對著馬車里的海瀲兒喊道,話中有話,頗具深意。
「小七,走了。」
依言行事的小七對老夫人恭敬地鞠躬之後,催動拉車的馬兒,飛快消失在田春光的面前。
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里,海瀲兒蹙起濃淡適中的秀眉,心底升起一陣古怪的感覺,方才岳哥見到婆婆,笑得……好奇怪喲。
「瀲兒來,該累了吧,小睡一會兒,我們大概傍晚就能回到山泉別館了。那二十名奴僕我已吩咐夜雪帶他們先行回到山泉別館打理事務,到時候回去你只管好好歇息,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操心。」他圈住她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一貼近他溫暖的身子,海瀲兒眼底浮起了睡意,她伸手掩住一個哈欠,困意十足地道︰「五更天才起身,怎麼又困了……岳哥,你是不是不願意我與娘親近呀?」她總覺得有古怪。
「傻瀲兒,哪有這回事,我是心疼你呀!想到你這幾日的勞碌,我就恨自己這麼多年為什麼就沒有學一點醫術,我要是有學一點瘍醫之術,就能幫到我的瀲兒,瀲兒,我實在不想讓你受到任何勞累,眼下,你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覺,補回精力,好嗎?」
「瀲兒明白了。」壓下心中的疑慮,海瀲兒睡眼蒙朧地笑了,「岳哥,你對我……最好了。」她語音漸低,最終沉沉睡去。
摟著單薄的小身子,霍岳庭大掌摩挲著海瀲兒順滑的頭發。
「娘,你棋差一著。」
上等潔淨的瓷盤內盛著充滿香氣的肉粥,還有早已備在內室、裝滿溫水的浴桶,屋內的屏風上還掛著娘子為他準備的淡色錦袍,耳朵里听到的是熟悉的話語——
「鵲兒,去把那套汝窯天青釉茶具拿來,一會我要給岳哥沏珠蘭香片,還有珠兒,去跟小七說記得把馬車清掃干淨,還得喂飽馬兒,岳哥等會乘馬車出去辦事才不會有誤。」海瀲兒探出花廳的門外,瞧了瞧烏雲密布的天空,又吩咐下人,「珠兒,從倉房里取把油紙傘傍小七,今日恐怕路上有雨。」
「是,二少女乃女乃。」大理國帶回來的勤快丫頭們餃命而去。
罩在桃粉衣裙下的單薄身子一轉,海瀲兒立即眼楮一亮的發現窗戶外站著的男人。
四更天時,離開山泉別館前往青睚堡內操練護城精兵的霍岳庭正站在屋檐下,溫柔地對著妻子微笑。
「岳哥,你回來了。」
霍岳庭點點頭。
「讓我伺候你沐浴包衣吧。」
他大步走到妻子身畔擁住她,輕聲地說︰「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了。」
只離開她身邊一個時辰,他卻覺得如隔三秋,抱抱她、嗅著她身上清淡的藥香,他才能一解思念。自大理返回別館後,瀲兒越發賢良,他的衣衫鞋襪、飲食起居,無一不是瀲兒親手打理,而且每日忙完公務,身心疲憊之時,有瀲兒在旁噓寒問暖,他就覺得無比幸福。
沒想到成親是這樣快樂愉悅的一件事。霍岳庭欣慰地想著。
「熱水浴桶我都替你準備好了,你快去吧。」
霍岳庭模模海瀲兒的粉臉,鑽進內室里沐浴。
洗完一身的疲憊,才從木桶里站起來,海瀲兒便及時拿來寬大的布巾,為他擦拭精壯身軀。
她忙碌的小手拿著布巾擦過平滑的胸口,健碩的臂膀,擦著擦著,兩人的呼吸變快,再接著,兩人緊緊吻住了彼此,的火光四濺,益發難受,春色溢滿室中,兩人回到床榻間,褪盡衣衫,攪起粉紅煙雨。
等這場旖旎的雲雨停住,早膳已變成午膳。
用過午膳,海瀲兒送霍岳庭到山泉別館門口。
「呀,我又忘了,岳哥,等我一會兒。」海瀲兒轉身跑回寢房,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封信。
「這是?」
「這是寄給上官攸攸的信,不知道她那邊怎麼樣了,她一直都沒有回我的信,不知道是不是生氣了。」海瀲兒心情低落地說。
「你不是說上官攸攸和她的姊妹都愛四處游歷嗎?興許她們都身在江湖中,未回上官山莊也說不定。」
「但願如此,我真的挺想念她的,請岳哥再幫我送出這封書信,讓她們不要忘了我。」海瀲兒扁嘴。
霍岳庭收下那封信,很體貼地道︰「你放心吧,這封信我一定讓他們快馬加鞭送去,絕不耽擱。」
海瀲兒感激地握了握霍岳庭的手,孤單的她還有他做為依靠,也是一件欣慰的事。
看了看小七趕的馬車,海瀲兒腦中閃出一個念頭,她很高興地向霍岳庭說︰「相公,我們回到別館也有一個半月了,我想趁機到紫溪城走走,听說大嫂還在城里開了一間很有名的食肆,客似雲來,我想去瞧瞧。
「娘也說過,我可以隨時去青睚堡看看她,我有好多話想跟她說呢。哎呀,干脆我跟你一同下山吧。」思及婆婆和大嫂,海瀲兒的臉亮了起來,其實她並不孤單呀,娘疼愛她,大嫂大氣能干,都是她喜歡的人呢。
霍岳庭目光漸漸變得深邃,面含笑意,「瀲兒,春季是紫溪城最繁忙的時刻,大嫂每日要照看她的芙蓉坊、訓練廚子、安排待客的宴席,最最重要的是,她還要照顧我大哥,縱使你找到她,她也沒有時間陪你呀。至于娘那里,等我回來再同你一道去,好嗎?」
「可是……」
「瀲兒,以夫為天喲,還是我的話你不想听了?」霍岳庭滿臉失望地說道。
深吸幾口氣,海瀲兒皺著小臉道︰「沒有,我不去找娘和大嫂了,我去東院種紫草,熬紫草膏,岳哥早點回來用晚膳。」可憐巴巴的小臉越垂越低。
「嗯,好好在別館等我回來。」霍岳庭拿了海瀲兒的信,坐上馬車下了山。
半道上,馬車停了下來,不一會兒,神出鬼沒的夜雪飛身而來,半跪在馬車前。
「夜雪,把這信處理掉。」他才不會給瀲兒機會聯系上那幫女俠,到時候上官攸攸拉著他的小妻子去江湖上打打殺殺,若出了意外,他的心可要碎了,再說金國世子也不知道暗地里在玩什麼花樣,他哪里能放心讓瀲兒離開紫溪城呢?
「屬下領命。」夜雪接住主子丟來的信件,收進懷里。
「最近上官山莊那幾個毛丫頭有什麼動靜嗎?」
「她們分別寄了二十多封書信,催二少女乃女乃跟她們去抓采花賊,還有屠氏姊妹也寫來不少信,要二少女乃女乃去看她們踢信家武館的招牌。」
霍岳庭越听越頭大。
「二少爺,除了信,還有件事更為棘手,上官攸攸未見二少女乃女乃回信,十天前已從上官山莊出發,準備到紫溪城來找二少女乃女乃理論。」
「什麼?在她沒到紫溪城內前阻止她,不論用什麼辦法。」
「屬下明白。」
「夜照那邊呢?」
「壽王世子最近並無什麼大動向,他大多時候都在處理軍務,偶爾派人到蒙古幾個部落和吐蕃諸部間走動。」
霍岳庭沉思,那個人在打什麼算盤呢?他在金國培植的勢力,可不是輕易就能對付的,他得好好琢磨怎麼收拾掉這個壽王世子。
霍岳庭垂眼望著車外的夜雪,腦中靈光一閃,「夜雪,去辦正事吧,之後我有大事交給你去做。」
「屬下明白,屬下告退。」一身黑衣,面無波瀾的夜雪迅速消失在山道間的濃蔭處。
「小七,走,回堡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