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這一覺足足睡了七個時辰,醒來已經是隔天早上,她精神飽滿地起床,一面享用豐富的早餐,一面凝听秀珠和寶珠的「報告」,自然不忘給予獎賞,而錢是最有用的,連同明珠,三個丫鬟都有一份,雖然不多,已經夠讓她們開心了。
「……昨晚千歲來看過夫人,見夫人睡得很熟,連翻身都不曾,便說把家宴延到今天,讓你可以好好休息。」秀珠一面梳發一面說道。
她看著三個丫鬟,想到事前已經交代過,還不能跟元禮透露自己已經有喜的消息,才能達到想要的效果。
「你們沒有說溜嘴吧?」
「奴婢什麼都沒說。」三個丫鬟趕緊保證。
徐敏點了下頭,其實心里也很矛盾,希望是自己猜錯,真的是多心了,可是如果沒有找出答案,永遠不能安心,就是害怕江氏又故技重施,防不勝防。
今天外頭已經沒有下雪,不過寒意很重,世子卻挑這個時候來訪,她趕緊讓丫鬟把人請進廂房來。
「見過世子!」徐敏起身迎接,見他身上只圍了件小披風,擔心那不夠保暖。
「快倒杯熱開水給世子。」
寶珠趕緊倒了杯剛煮開的水,等著遞上。
「世子請坐!」徐敏連忙說。
奕咸解下小披風,坐上椅子。「徐夫人也坐!」
「是。」看著世子接過杯子,好暖暖手心,徐敏橫了在他身邊伺候的婢女一眼。
「這麼冷的天氣怎麼讓世子出來?要是受了風寒怎麼辦?」
婢女被罵得有些委屈。「可是……」
「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要出來的。」奕咸也不想婢女替自己挨罵。「昨日听父王說徐夫人一路上累壞了,人已經在休息,所以等到今天才過來。」
徐敏不免困惑。「世子找奴婢有事?」
「我是來謝謝徐夫人的。」他揚起紅女敕的嘴角說。
她更不明白了。「謝奴婢什麼?」
奕咸笑到眼楮都眯了。「當然是來謝謝徐夫人特地把兩個丫鬟派來照顧我。」
別人對他的善意,他體會得出來。
「世子恐怕是誤會了。」徐敏夸張地嘆了口氣。
「誤會?」他怔怔地問。
徐敏頷了下首。「對,是世子誤會了,奴婢把兩個丫鬟派到世子身邊,可不是為了照顧世子,而是想要監視世子的一舉一動,然後藉機多了解世子,再想辦法巴結討好,讓世子喜歡親近奴婢,也能在千歲面前多說些好話,如此一來,奴婢就不用擔心有朝一日會失寵了。」
听完,奕咸不再像以前那麼容易上當,反而格格地笑著。
「世子不相信?」看來這招沒效了。
他笑盈盈地回道︰「徐夫人總說自己是壞女人,壞女人才不會說這種話。」自己可不會再受騙了。
「這可就難說了,人心是很復雜的,壞人也會有好的一面,而好人也有可能會在一剎那之間變成壞人,所以世子要學會自己判斷。」徐敏給他來個機會教育。
「要學會信任別人,但也不要失去警覺心,如此才能自保。」
奕咸雖然不是很明白,可還是听進去了。「我記住了。」
「趁還沒下雪,世子快點回去吧。」她說。
「那我明天再過來。」奕咸就是很喜歡跟她說話。
徐敏不知該高興還是嘆氣。「要來可以,不過若是下雪,世子就乖乖待在屋里練字,不要出門知道嗎?」
「好!」他又圍上小披風說。
想了一下,徐敏還是去把自己的斗篷取來,披在世子身上,長度都拖地了。
「這樣應該暖和多了。」
他眉眼彎彎地看著徐敏,整個人也溫暖起來,如果徐夫人能做自己的母妃該有多好,真的好想叫她一聲「母妃」。
送走世子之後,她又上床躺了一會兒,不知是因為有喜還是天氣冷的關系,總覺得懶洋洋的,想做什麼都提不起勁,決定再小睡片刻,養精蓄銳,才能應付家宴上可能發生的狀況。
申時。
家宴照例是在前寢宮的一間大廳內舉行,典膳所的大廚房已經許久不曾這麼忙碌,這也是王妃過世之後頭一次家宴,大廚們自然要端出拿手好菜。
徐敏披著她最愛的那件貂毛斗篷前來,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連走個路都很小心,就怕會滑倒。
「妹妹來了!」王氏熱絡地寒暄。
她看向王氏,以及一旁的江氏。「兩位姐姐,好久不見了。」
「是啊,都兩個月不見了,這一趟陪千歲回京朝覲,真是辛苦你了。」王氏手上牽著女兒珍兒,臉上堆著笑說。
「辛苦倒是還好,只是開了不少眼界。」徐敏客氣地回道。
王氏掩嘴輕笑。「說到京城,我也不曾去過,听說非常繁華熱鬧,要是能去一次,該有多好。」
「那麼下一次回京朝覲,就請千歲帶姐姐去好了。」她順水推舟地說。
「妹妹可別真的跟千歲這麼說,能天天和珍兒在一起,我已經很滿足了。」王氏一副有女萬事足的表情說道。
站在一旁的江氏則顯得有些局促,不知該如何搭話。
徐敏主動開口問道︰「姐姐怎麼了?」
「我只是擔心……你不肯跟我說話……」她吶吶地開口。「蜜甘的事,是我的疏忽,真的沒想到會那麼嚴重……」
「妹妹,我也相信她是無心的,不是真的想害珍兒,大家都是姐妹,可別把這件事放在心里。」就連王氏也替江氏說情。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徐敏言笑晏晏地說道︰「我也只是想找出原因,並沒有別的意思,既然千歲都相信姐姐不是有意的,我當然也相信了。」
江氏用巾帕拭著眼角。「那就好,不然我真不知該怎麼面對你們……」
「好了,事情過去就算了,以後多注意就好。」王氏又安慰江氏。
這一切看在徐敏眼里,只希望江氏說的是真心話,否則她真的是太會演戲了。
三個女人又聊了一會兒,就見元禮帶著世子奕咸踏進廳內,連忙各自在自己的位戶上坐下,等待開席。
元禮與徐敏相視一笑,然後舉起右手。「好了!傳膳吧!」
很快地,婢女奴才們一一將今晚的酒菜分別端到每個人面前,可以說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動。
「來!」元禮舉起酒杯,朝她們說。
徐敏也跟著王氏、江氏同時舉杯,然後喝了一口,實際上只是沾了下唇,做做樣子,依她現在的狀況,可不敢真的把酒喝下肚。
「都不要客氣,多吃一點……」元禮對著徐敏她們說。
她們也齊聲回道︰「多謝千歲!」
于是,大家開始享用菜肴,只有徐敏吃得不是很專心,總是抬眼往對面瞧去,看見王氏不忘喂著女兒,母女倆感情很好,然後又看向旁邊的江氏,則是低頭默默地吃著,看了幾眼,然後不經心地望向元禮那一端,見他咧著戲譫的笑意,也在打量自己,便用眼神詢問他什麼事。
元禮挑了挑眉梢,像是在問「你在看什麼?」。
她則搖頭,回了個「沒看什麼」的眼神。
結果他又馬上擠眉弄眼回來,似乎要她快點老實地招來。
徐敏憋住笑意,就是不說。
等到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她也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想著世子和珍兒也在場,該不該先讓他們離開?沒事便罷,要真的有事,也不要讓他們目睹經過。
「……千歲。」她潤過了喉才啟唇。
正看著嫡長子的元禮望了過來。「什麼事?」
「奴婢有件事想說,不過……世子和珍兒在場,可能有所不便,能否請他們先回避一下?」徐敏請求道。
元禮覷了下她,心想她會這麼說,必定有其用意,便按照徐敏的意思說︰「來人!先送世子和珍兒回去休息。」
「孩兒告退!」奕咸先離開了,而珍兒也讓丫鬟帶回東三所。
「好了,可以說了。」元禮很想知道徐敏想說的是什麼事。
徐敏瞥了王氏和江氏一眼,見她們也都在等著自己開口,這才當眾宣布。
「昨天奴婢回到王府,便請良醫正到西三所來把過脈,他很肯定地說……奴婢有喜了。」
這話一出,元禮又驚又喜。「怎麼不早跟我說呢?」
不過徐敏的目光卻是停留在對面,王氏先是愣住,但馬上就恢復過來。
王氏連忙道賀。「真是恭喜妹妹!」
「謝謝姐姐!」徐敏一面回道,一面緊盯江氏的表情,她顯然被這個突然其來的喜訊給震住,江氏臉上那副軟弱的面具瞬間垮了一半。
元禮踏著大步過來,拉起她的小手,欣喜若狂的表情溢于言表,對徐敏的疼惜、寵愛展現無遺。
「回程的路上你都堅持要坐馬車,我還以為你只是累壞了,真該早點想到才對……」
「其實也是累壞了……」她站起身,問著好幾次想把面具重新戴上,但都失敗的江氏。
「姐姐沒事吧?怎麼氣色變得好難看?」
頓時之間,所有人都看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江氏,目光像毒蛇般瞪著元禮那張欣喜的俊美臉孔。
「……為什麼?」江氏口中喃道。
江氏的丫鬟擔憂地問︰「夫人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究竟是為什麼?」她溫弱膽怯的五官早已不復存在,出現的是一直隱藏在面具後頭的猙獰面孔。
「為什麼你這麼快又有孩子了?明明才小產過……為什麼老天爺這麼快就把孩子還給你了?」江氏的嗓音愈來愈大,還透著淒厲,讓坐離她最近的王氏嚇得捂住心口,驚愕地看著她。
徐敏看著被逼出原形的江氏,在心里嘆了口氣,真的被她猜中了。
「那我呢?為何只有我沒有孩子?明明我才是最早入府的,就算有孩子,也應該是我先……不應該是你們……」江氏不禁流下淚來,既哀傷又悲憤地喃道︰「為何老天爺要把該給我的孩子讓給別人?」
「所以你才會設計娘娘,讓她想到用以毒攻毒的方式去除世子臉上的胎記,其實是要害世子毀容?」徐敏戳破她的伎倆。
「還有在糕點中加入甘草,也是故意要處害珍兒生病對不對?」
江氏冷冷一笑。「要不是出手太重,會引起懷疑,早就成功了……」
「你竟敢做出這種事?」元禮不敢置信地吼道。
「千歲不明白這種一天等過一天、一夜等過一夜的滋味有多苦……」她倏地從座椅上站起身,如癲如狂地從案桌後方走出來。
「看著世子和珍兒慢慢長大,我什麼也沒有……如今就連徐氏都有喜了……那麼我呢?只能看著她們有孩子承歡膝下……自己則躲在被窩里流淚……為什麼是我?為什麼?難道我這輩子讓得還不夠多嗎?從小家里只要有可以吃的東西……爹娘就要我讓給哥哥弟弟……而我只能挨餓,只能光靠喝水來填飽肚子……就因為我是沒用的女兒……」
她又哭又笑,拍著自己的胸口。「哈哈……後來把我賣給人家當養女……總算可以吃飽……還有幸被選進王府來伺候千歲……以為生下兒子之後,下半輩子就有依靠……可我不像王氏會說話……就是不得娘娘的喜愛……千歲更是很少來找我,夜夜在床上輾轉反側……心就像有幾百根針在扎,鮮血汩汩地流出來……想著等它流光的那一天,就不會再痛了……」
江氏將積壓在心中數年的苦悶、委屈、憤恨統統都宣泄出來,有了疏通的出口,原本猙獰的表情漸漸地平靜緩和。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那麼喜愛孩子……世子和珍兒又那麼小……可是看著他們,胸口卻像有一把熊熊大火在燒著……燒到腦子一片空白……便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過錯……」她軟軟地跪倒在地,仿佛全身虛月兌一般。
「千歲就殺了奴婢吧……奴婢早就不想活了……」江氏面如死灰,了無生趣地抱住元禮的大腿說。
雖然打敗「怪物」,但是徐敏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只有悲哀。
听江氏坦承所有罪行,元禮握緊雙拳,下顎抽緊,想到兩個孩子所受的罪,全都出自她之手,確實很想殺了她。
「你的確該死!」他從齒縫中迸出聲音來。「方才那些話若能早點說,就不會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
想到自己並不喜歡妻妾成群,可還是同意讓她們進門,進門之後又把她們丟著不管,才會發生這種事,但他絕不會饒恕傷害自己孩子的凶手。
聞言,江氏不禁啜泣不已。
「李嬤嬤!」元禮喚著不知何時也來到廳內的婦人。「她就先交由你來看管,直到我想出如何處置的決定再說。」
李嬤嬤找了兩名婢女把江氏帶了下去,出去之前,不禁看了徐敏一眼,終于明白她的目的,也虧她能想出這個法子。
「真是沒想到她心里藏了這麼多事……」跟江氏走得最近的王氏不由得心牛感慨。「可是她也很可憐……每次看著珍兒偎在奴婢懷中,總是一臉羨慕……」
元禮低哼一聲。「難道要我就這麼原諒她,繼續留她在王府里頭嗎?」那麼就輪到自己無法寬心了。
「奴婢沒這個意思。」她連忙把話吞回去。
他擺了下手。「好了,你也回東三所吧。」
王氏不敢多言,趕緊退下。
「還有你!」元禮轉身瞪著徐敏。
看丈夫橫眉豎目的,她只好先裝傻。「我怎麼了?」
「你是故意選在家宴上宣布有喜的事對不對?就為了讓江氏說出實話,這麼大的事,應該先跟我商量才對。」他不喜歡被蒙在鼓里。
徐敏陪笑地說︰「生氣了?我保證下次不敢了。」
「沒有下次了!」元禮氣呼呼地說。
她忙不迭地應著是。「這是最後一次,我可以發誓。」
「良醫正居然沒把你有喜的事告訴我,有失職守,看我怎麼罰他……」
「是我要他先別說出去的,你就饒了良醫正這一次。」徐敏代為求情。
元禮一臉惱怒,可又舍不得罵她。「你真是……」
「千歲……」她親熱地挽住元禮的手臂,趕緊撒嬌。
他哼了哼,當真成了繞指柔。「這次就饒了他!」
「多謝千歲。」徐敏笑盈盈地說。
「我先送你回西三所,這回可得好好的安胎。」他可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和差錯發生。
「還有,我明天就命人把金寶送回養馬場,免得你哪一天突然技癢,又跑去騎馬,我一定會先掐死你。」
徐敏自然乖乖地遵命,只要能安這個男人的心,就算要她在床上躺到臨盆那一天,也都願意。
至于江氏的去留和懲處,就讓元禮自己去決定,她不想插手,也不該多管,眼前只要保護好肚子里的寶寶就夠了。
半個月後,元禮終究還是殺不了她,最後命人送江氏到尼姑庵,用她的下半輩子向菩薩懺悔,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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