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母親打了一巴掌,臉頰還熱著。該習慣的,但還是會難過。
生長在這種重男輕女的家庭,大家關注的焦點永遠是她同齡堂弟和剛上小班的表弟;即使她還有個姊姊,但怎麼說姊姊都是爺爺女乃女乃的第一個孫,在那些親友心里,姊姊在這個家庭還是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她雖在爺爺女乃女乃與雙親的期待下出生,卻不是他們想要的男孩;十天後堂弟出生,自此爺爺女乃女乃的眼里只有堂弟。女乃女乃讓管家為母親做月子,自己親手下廚為嬸嬸調養身體,母親怨她害她這個長媳的地位遠不如二媳,父親對她還算照顧,但轉過身又在外頭養了情婦生下一對兒女,她的親姊見她不招人疼,對她也少有好臉色……在這個家族里,她很渺小,也習慣渺小。
「咚」一聲,她愣半秒,低首看著地板上滾來的胖橘,抬臉看向門口,少年似笑非笑地倚在門邊,挑眉問︰「還沒哭夠?」
她戒備地看著他。他走進她房里,掩上門板,將手中提袋擱她書桌上。「去便利商店買的,知道你沒吃飽。」轉身看她時,他又道︰「不知道你愛吃什麼,給你買了關東煮和便當,還有面包和泡面,便當已經微波過了。」
她不講話,盯著他瞧。他笑一下,走了幾步彎身拾起那顆橘,臀抵書桌桌緣剝起橘子皮。「剛剛吃到一半去廁所時,不小心听見你媽罵你,好奇偷看,又看見她打你。在我看來-‘說話小聲’只是小事,慢慢調整就好,她實在沒必要用這麼激烈的方式對你,好歹你已上大學了,應該為你留點面子,而不是罰你不準吃飯。夸張的是你們那家人沒人幫你說句公道話。」
不期待她回應,他又開口︰「看來有錢人家的生活也不怎樣。」剝了瓣橘片入口,咀嚼後道︰「回來幾次,每次看你都像隱形人,你媽只關心你姊有沒有吃飽,你爺爺女乃女乃眼里只有那兩個金孫,你在這里不痛苦嗎?」
他也不看她,盯著手中愈來愈少的橘瓣。「我要是你,要嘛離家出走,要嘛把所有一切搶過來,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對我刮目相看。你認為呢?」
她依舊不說話。他把橘子嗑光,果皮扔進角落垃圾桶,道︰「便當和關東煮趁熱吃,味道比不上餐桌那些,但總比餓肚子好,除夕夜餓肚子也太淒涼。」轉身就要走。
「你去哪?」她開口,聲量照舊又細又小。
「你講話要大聲點。話要是不中听,起碼氣勢要贏人。」他手握門把,回身看她。「既然吃飽了,紅包也拿了,我當然是回家。」
「這里……這里是你的家。」她突然這麼說,連她自己也感到意外。「這是我的家?」他先是笑兩聲,斂去笑容後才說︰「這世界上哪里都可以是我的家,獨獨這里不會是,永遠都不會。我沒你這麼好脾氣,任人搓圓揉扁外加精神虐待還能忍得下。」
離去前,他對她笑一下。「好好思考一下你的人生。」
「想不想向他們證明你的實力?」
她看著面前男人。當年的少年已長得如此偉岸挺拔,那雙似能窺進她內心世界的眼楮同樣深沉如海,笑著,卻沒有溫度。「你想做什麼?」
「沒做什麼。」他看了看她的辦公桌面,拿起筆筒在手上轉了圈,擱下時,看著她道︰「把他們拉下來。」他挪開文件,坐上桌面。
「我需要你的幫忙。」把那些人拉下來……她輕聲說︰「我這樣是背叛。」
他暢笑出聲。「小姐,你是還沒睡醒?腦袋這麼不清楚啊。從來沒人將你當一分子,何來背叛?」
他總能戳中她痛處,她低眼不說話。
瞧她又是那副小媳婦模樣,他道︰「那年除夕我對你說過,要嘛離開,要嘛把一切掌握在手中,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兩個都沒選,還是這麼沒長進啊,難怪那些人看扁你。」他轉眸看她,「你一輩子就這樣了嗎?」
一輩子就這樣了嗎?I輩子就這樣了嗎?一輩子就這樣了嗎?他的話如雨滴落在平靜湖面上,漣漪不斷向外擴大再擴大。她一輩子真就這樣而已?
他收回目光,隨手抓起一份文件夾翻開一看,居然是會議紀錄。他笑,「人家決定銷路、訂單、合約,你就做做會議紀錄?」他躍下,轉身將文件夾拋在她面前,雙手撐桌面看她。「相不相信我能讓你高高在上,讓那些人後悔他們對你做過的一切?」
她對上他視線,有些迷惘。
「信我,就跟我合作。」他直勾勾看她。
蠢蠢欲動,心癢難耐。數秒後,她問︰「可以成功?」
他笑了。「不試,永遠不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