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秋天的倫敦不若四季不明顯的台灣,清晨的城市被籠罩在白霧里,有著明顯的涼意。
穿著短袖運動服的東方男人從大霧中奔出,他皮膚黝黑,有著濃眉大眼和濃密的黑發,和這座古城一點也不會不協調,他優雅的繞著公園外圍慢跑,一些在公園晨跑的英國女性看見他,忍不住回頭多看兩眼。
這時,連接著運動專用的耳機,別在手臂上的智慧型手機發出今天訓練量足夠的提示聲。
他緩緩減速,調整跑步節奏,離開公園,往住處方向奔去,就在他出公園時,猛地被人超過,那人在越過他時,還挑釁的用力撞了下他。
那一撞沒有將他撞得腳步踉蹌,只將他耳上的耳機撞了出去。
「媽的!」失去音樂便失去跑步的節奏,歐陽烈日看向前方超車的身影,破口大罵,「上官青風,給拎杯站住!」
罷才還舉止優雅的青年,立刻變身成為凶暴的幼稚鬼,追著前方挑釁的家伙,兩人在街頭你追我跑,互相打鬧,你踢我一腳、我揮你一拳,非常孩子氣的打斗。
沒形象的打斗持續到一棟有著門僮的高級公寓前,不客氣的互相攻擊瞬間消失。
「兩位日安。」熟悉兩位住戶的葡裔門僮巴布向兩人道早,恭謹的拉開華麗大門。
罷才還滿口拎杯的青年一踏進這座倫敦知名的高級公寓,立刻又變身為優雅的貴公子。
「巴布,早。」歐陽烈日淡淡的微笑,帶著距離的輕輕點頭示意。
「巴布九點下班吧?正好,你兒子向我借大學的微積分筆記,我出門前拿給你。」上官青風親切溫和,溫柔的語調令人如沐春風,他順手拿了信箱中的早報,
朝巴布招了招手,踏進電梯。
「謝謝了。」巴布贊嘆著,這兩位先生舉止優雅,想必自小受過嚴厲的禮儀指導,即使一身汗濕的運動服,也不掩兩位青年散發出來的英挺貴氣。
「說他們是王子也不為過,難怪莎賓娜小姐迷戀不已。」巴布每天看見兩人,都會如是想,他以帶著祟敬的眼光目送他們進電梯,思忖著住在十樓的子爵千金常借口請教功課上門拜訪兩人,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可巴布每天看著的「王子」們,在電梯門闔上的那一瞬間,便閃電般朝對方出手——
歐陽烈日側身、弓肘化掉上官青風的攻擊,再伸腿掃他下盤,試圖絆倒他。
「靠,你這陰險鬼!」上官青風被掃到,沒站穩頭撞到電梯門板,火大不已。
「你竟然動腳!」
「浩哥說過,只要能贏,手段不重要。」歐陽烈日對他咧開嘴笑。
「晴姐沒教你?」他堂姐耍起手段來,他們兩人加起來也不夠死!
「混帳!」上官青風拳頭捏緊。
兩人四目在空中交會一秒鐘,下一瞬間又扭打在一起。
「叮——」電梯在九樓停下,兩人打出電梯,半分技巧也無,就像他們小學時打的第一場架那般。
捏臉、戳鼻孔……用這種搞笑的打架方式,顯示他們根本沒有正經要分個勝負,目的只在于讓對方出丑罷了。
啦。他們打斗的門前,傳來門鎖從內開啟的聲音。
不好!警覺性讓上官青風欲收手,但歐陽烈日動作比他更快,他迅速收手,讓出力較多的上官青風將他壓制在地上。
大門在這同時被打開。
「……青風,你又欺負烈日。」一個年過五十的中年美婦聞聲出來,看兒/眼前情況,也沒問清案情,直接宣判。
「我沒有!」上官青風深覺被陰了,他火大的瞪著被他壓制在地上的死對頭,在他耳邊以兩人能听見的聲音再罵一次,「靠,你這個陰險鬼!」爬起身,他朝他伸出手。
那個陰險鬼笑得狡詐,握著他的手站起來。「跟你學的。」輕聲在死對頭耳邊說,煽風點火一番之後也不鳥他,上前扶住那名溫柔的中年婦女往屋內走。
「上官媽媽,怎麼這麼早起床,不多睡一會兒?你才到沒多久……我聞到早餐的味道了,上官媽媽你這麼早起幫我們做早餐,太辛苦了。」
「知道你們工作、學業兩頭忙,一定沒有好好吃東西,我才不時要來看你們,烈日你瘦了吧?真是的,我下午烤巧克力餅干送到你公司,給你當下午茶,好不好?」
「真的?我最愛上官媽媽的巧克力餅干了,好好吃,謝謝你。」歐陽烈日開心擁抱住她,略顯靦腆的神情讓他看起來像個大男孩,帥哥露出這種可愛的表情,師女乃們哪有招架之力?
「……媽,我的早餐呢?」被親生母親忽略的上官青風,一臉不屑的看著歐陽烈日,覺得這家伙很惡心。
上官、歐陽兩家纏斗幾世紀的關系,到了他們一代,兩家的繼承人上官常浩與歐陽晴,如羅蜜歐與茱麗葉般相戀了,但未像那部世界名劇以悲劇收場,上官常浩強勢領著戰神集團將兩家人打得落花流水,逼迫兩家人盡釋前嫌。
兩大家族放下仇恨之後,便是人才交流,因此才會有歐陽烈日被送到英國念書的舉措。
倫敦是上官常浩的大本營,也因為這位領導者的決定,兩個從小打到大的死對頭來到英國便啥同一所學校、住同一間屋子、一起生活、一起被操,也被勒令一起想辦法解決難題,久而久之便演變成這種敵不敵、友不友的奇妙關系。
「桌上很多啊,沒看見嗎?快點吃,你要上班了吧?」紀璃兒拿了個盤子給兒子,讓他自己去夾菜,六人桌上像是感恩節般,擺了滿滿的食物。她嘴里催促著,「吃完快出門了。」
接著她轉身又拿了個盤子,親自夾了一堆吃的端到歐陽烈日面前,溫柔叮嚀,「烈日,多吃一點,你需要營養。」
「謝謝上官媽媽。」歐陽烈日向紀璃兒道謝,還傾身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我會吃很多的。」
紀璃兒慈愛的看著他,伸手模模他的臉,微笑離開,去忙著幫兒子打掃房間了。
「……你無恥。」上官青風無法制止自己粗口連連,他捏著夾子本要夾個金黃香酥的可頌,但他現在想用它去夾歐陽烈日小人得志的鼻子、嘴巴、眼楮、耳朵,夾爆他們!「那是我媽!」
兩大家族中年紀最小的兩名少爺被送出國,當媽媽的自然會擔心,紀璃兒不時來探望,照料自己兒子的生活起居時,發現了歐陽烈日只有一個人,沒有家人陪同,頂多那位讓上官常浩失常的歐陽家小姐來時會拎他去賣場買些東西,除此之外,這孩子來英國之後一直都只有一個人。
熟稔之後得知歐陽烈日一出生就沒有媽媽,父親無法面對妻子難產生下的獨子,對他態度冷淡,當下讓紀璃兒的心軟了。
「第一次見到上官音風是小一時,那時我很難過自己只有一個人,他拿你做的餅干給我吃,我好羨慕,也好嫉妒上官青風有媽媽,我那時候很不懂事,明明很喜歡偏要說反話,我丟掉你做的餅干,還踩碎,再揍他,之後的每次挑釁也都是因為嫉妒,上官媽媽,對不起,我不應該糟蹋你的心意,請原諒我當年的不懂事,和這幾年的不會想。」
罷來英國那年,歐陽烈日對紀璃兒懺悔、吐實,不只讓紀璃兒原諒他多年跟上官青風打架生事的莽撞,更媽媽魂燃燒,像照顧自己兒子一樣照顧他。
歐陽烈日這個嘴巴很笨拙的家伙不知道吃了什麼藥,來英國之後變成了師女乃殺手,上官家那些婆婆媽媽們不知道有多疼他,他嘴甜,加上沒有媽媽這一點,老擺出那副渴望又憂郁的模樣,讓那些師女乃們心軟,母愛大泛濫。
上官青風邊瞪他邊想,挑了自己要吃的早餐,坐在歐陽烈日面前,他吃著媽媽特制的歐姆蛋,一邊瞪著眼前變了個人的死對頭,忍不住問出口。
「浩哥到底教了你什麼?」怎麼把沖動的智障教成了討厭鬼?還是個越來越聰明的討厭鬼。
這些年,浩哥、晴姐給他們的「功課」,他是越來越難贏這個家伙了。
歐陽烈日咧開嘴笑。「你說對長輩的應對?這不是浩哥教的。」
「那是誰?」那人是是他上官青風的敵人,把討厭鬼教成了超級討厭鬼。
歐陽烈日正要回答,紀璃兒輕柔的嗓音傳來——
「小風。」紀璃兒笑咪咪走來,輕柔的喊著兒子的小名。
「shit!」上官青風暗暗叫糟,每當媽媽這樣喊他,就代表他有麻煩了。
紀璃兒笑得溫柔,從洗衣籃里拎出一條剛從上官青風床底下找到的紅色蕾絲丁字褲,神準的丟到他餐盤旁。
「這、是、什、麼?」她一字一句,問得咬牙切齒。
「不是我的。」他眼眨也不眨的否認。「歐陽烈日,你上星期借我房間就是搞這個?」立刻推給別人。
「我會去你房間?」歐陽烈日眉一挑,覺得上官青風被媽媽抓包,措手不及,變笨蛋了。「我有女朋友,我們感情很穩定。」
他聞言嗤笑一聲。「十年沒見面,你確定你們感情很穩定?」
從小苞這家伙斗到大,他當然知道歐陽烈日口中的女朋友是什麼人,不巧得很,那女孩也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學呢,雖然同班的時間非常短暫就是。
兩人正要唇槍舌劍一番,上官青風就被紀璃兒敲了頭。
「烈日為了要被調回台灣跟女朋友見面,努力念書、工作,想讓常浩認可,原本剛來英國時,你的功課比烈日好,現在烈日要調回台灣了,你呢?!小晴覺得你可以了沒有?你還好意思講別人?現在又把女生帶回來過夜!神了,怎麼會有女生離開連內褲都忘了穿……」
因為那女的找不到自己的內褲,穿了他的內褲走。上官青風當然不會蠢到說出來,肯定被訓得更慘。
「我還不想當阿嬤,你給我小心一點!」紀璃兒火力全開,邊念邊揪兒子耳朵。
「啊,媽、媽,會痛啦!」上官青風哀哀叫。
經紀璃兒一提,歐陽烈日才想到,浩哥準他回台灣了。
上官青風和歐陽烈日來英國十年,每次只要達成了兄姐定下的目標,就能得到旅行放松的機會,只有回家這件事情,上官常浩以及歐陽晴夫妻對兩人下了禁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