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待她?明明傷透她的心,卻又耽心她、夜半來看她……這一切到底為了什麼?
如果龍兒不曾告訴她,那麼她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一切。
「平兒,請妳幫我一個忙。」一夜未眠,一早平兒進房,她便開口。
「小姐,有事您盡避吩咐。」平兒道。
「妳請皇君過來,我有話想對他說。」
平兒屏息。
「妳做不到嗎?他不想見我?」織雲問。
「不是,」平兒遲疑半晌,才回道︰「平兒會為小姐,請示皇君。」
「好,請妳對皇君說,我想親口問他,他說要讓我回織雲城,是不是真話。」她徐聲說。
「是。」
平兒不敢隱瞞,將她的話傳達了,隔日障月到她屋里。
他站在她屋里,用深邃難測的目光看她。
「你說會讓我走,是真話嗎?」她問他。
他凝視她,沉斂的眉眼,沒有透露絲毫情緒。「只要把身子養好,妳就能回去。」
「為什麼?」她回眸,直視他幽晦不明的雙眼。「一旦我回去,你費心設下陷阱,將我騙至索羅的計劃便付諸流水,既然如此,為何讓我回去?」
「一個孱弱的生命,不可能如傳說那般珍貴,既然如此,就沒有利用價值,如此懦弱的能力,我也不需要。」他冷聲對她說殘忍的話︰「既然妳明知道是欺騙,那麼就清楚我對妳並沒有感情,只是利用妳而已,我不必留一個我根本不愛的女人在身邊。」
言語傷人,听到這樣的話,她的心還是痛了。眸子里釀著水霧,她垂下眼輕聲對他說︰「即使最終你沒有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但我終究,對你付出過那麼多。」
她的話,傷了他的表情。
他握緊拳,一動不動,沉冷的俊顏沒有變軟。
「請你,看在一個女子曾經如此痴傻地為你付出的份上,請你答應,」她抬眸,直視他的眼楮。「請你答應,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放過織雲城與織雲城民,不要去侵擾他們。」她認真的眸子帶著懇求。
沉視她的眸,他肅色的眼沒有感情。「我無法答應妳任何事。」他最終道,俊臉仍然冷漠。
她抿唇,淡淡地笑了,眼神卻充滿哀傷。「就算不答應,也請你放在心上。」
她輕聲對他說︰「這是我唯一求你的一件事。」
她迷離的眼眸與飄忽的聲調,都讓他懷疑,但是他沉默,依舊沒有答案。
「我想對你說,就只有這些話。」她對他說,用與過去一樣溫柔的聲音︰「你可以離開了。」
他怔在門前,半晌後,調頭離開她的房間。
見過障月,織雲又交代平兒,請龍兒來看她。龍兒當日就來了。
「妳知道,他為何這麼做的原因嗎?」她問龍兒,因為她想知道原因。
龍兒搖頭。「其實,龍兒也不清楚。」她對織雲說︰「如果姐姐心里有疑惑,何不自己問主上呢?」
「不,他不會告訴我。」她輕聲低喃︰「如果他願意告訴我,就不會命平兒隱瞞我。」
「說的是,龍兒真笨,沒想到這一點。」
「謝謝妳。」織雲說。
「姐姐?」
「無論如何,要謝謝妳,謝謝妳對我說出一切,否則,我的心會一直不能安寧。」她輕聲道出,這段時日積壓在胸口的心事。
「這沒什麼,是龍兒對不起姐姐,龍兒也只是說出實話而已。」
「我想再請妳幫我一個忙。」
「姐姐請盡避說,只要能幫得上忙的,龍兒義不容辭。」
織雲垂下頭凝思,片刻後,她告訴龍兒︰「妳曾經是皇君身邊的女奴,必定有辦法,安排我到他身邊。」
「姐姐?您是想——」
「對,我想接近他。」織雲抬起眸子,沉定地凝視龍兒。「我……我想請妳幫忙,制造我與皇君共寢的機會。」
「姐姐?」龍兒睜大眼楮。「您是認真的嗎?」
「對,我是認真的。」織雲垂下眼眸,彎彎的睫毛映在她雪白的小臉上,成一弧動人的陰影。「我明白這要求對妳來說不公平,妳可以拒絕我。」
「不,姐姐,您別這麼說!」龍兒握住她的手。「其實是龍兒佔了姐姐您的位置,這件事不難,一切包在龍兒身上,龍兒一定幫姐姐的忙。」
「龍兒,真的謝謝妳。」織雲真心感激她。
現在只有這個方法,可以讓她立即知道他的心。
也許,她仍然太天真。
也許,這個方法會賠上她的命……可如今,她又有什麼疑慮呢?她離死亡已如此貼近。生命在這樣迷惑不清的情況下,是沒有辦法延續的,她需要明白他的心,需要獲得真切的勇氣,得到存在的力量。既然是他想要的,那麼她就給他。
她已作好心理準備,她將用她的身、用她的命,去試他的情!
她要藉此看清他的意念、厘清他的真心,她要知道到頭來,他是否終究只是一心想利用她。
她從龍兒那里,拿到一套女奴的衣裳、以及一瓶香油。
「我安排的女奴,會將藥水滴在主上沐浴的浴池里,我家鄉的老嬤嬤是著名的索羅藥師,那藥水是遠古傳下,供給歷代皇君的靈藥,主上雖從未使用過,也應當靈驗,待夜晚一到,主上浸過滴入藥水的浴池,屆時姐姐只要接近主上,就能達到目的了。」她低聲交代織雲︰「今夜我會讓食房的女奴用藥,讓平兒與辛兒發困熟睡,您先用這瓶香油將膚色涂深,之後姐姐再換妥衣服,到屋外就會看見香兒,她
會帶您到紫宵殿,到了紫宵殿,您就跟隨在香兒身邊,主上沐浴後,她會喚您進去守夜,之後香兒會離開,留下您與皇君,待藥效發作姐姐就能作主了。」
織雲謹記龍兒的話。晚間,她果然沒等到平兒端來晚膳,悄悄走出房門,也不見辛兒,于是她回房在身上涂滿香油,再換上女奴的衣物,走出屋外。
「是織雲小姐嗎?」一名陌生女奴的聲音在叫喚她。
「我就是。」
「我是香兒。」香兒從陰影處走出來,「是龍妃交代我來的,請您隨我來。從現在起,我就喚您雨兒,以免泄露了您的身分。」
「好。」
「跟我來吧,雨兒。」香兒道。
「是。」織雲隨她前往紫宵殿。
紫宵殿內燈火通明,金燦光華,富麗堂皇。
「妳在殿廊上,與其它女奴一起守著,待我喚妳,妳再進來。」香兒回身交代。
「是。」
香兒走入殿內,織雲在殿外等待,廊下不知何處飄來的紫煙裊裊,不一會兒夜幕就低垂了……那妖異的天火已不復盛燃,淡成藍色幽微的光影,織雲驚奇地凝視著天幕的變化,驚異于穹蒼幕色擅遞,如此詭譎不可思議。
「雨兒?雨兒?」香兒出來喚她。
「是。」織雲應答。
「主上已沐畢,妳進來守夜。」香兒道。
「是。」織雲跟隨香兒進入紫宵殿。
她原想問香兒,她剛到王衛城時見到天空一片焰色,但現在只剩一片淡藍,不知王衛城天幕為何如此?但現在不是問話的時機,她沒有開口,垂著頸子,沉默地隨香兒上殿。
她在殿上看到障月。
他倚靠在龍床上,肩上隨意披了件錦袍,看來剛淨身完畢,他靠在床頭,手托著額,正在閱讀一份卷宗。
他忽然抬眸,冷肅的眼眸,正對上織雲的眼楮。
織雲斂下眸子,避開他的眼神,更不敢直視他魁梧精壯的身體。
「她是誰?」
「主上,這是今日守夜的女奴,名喚雨兒。」香兒稟道,有些緊張。
障月沉眼看她。織雲低垂著頸子,香油掩蓋了她嬌白的膚色,陰暗的燭火也映照不出她絕色的容貌。
他別開眼,對香兒說︰「我要歇息了。」
「是。」
香兒示意織雲退到門邊。
織雲退開。
待主上放下卷宗安歇後,屋內的燭火便一一被吹熄……
「我離開了。」香兒悄聲交代她。
「請等一下。」織雲喚住她。
香兒將她拉到廊下說話。「什麼事?」
「我必須先沐浴。」她需要洗掉身上的香油。
香兒瞪大眼。「這、這怎麼行?」
「一定得如此,否則,我只好回屋苑。」她柔聲堅持。
他必須認出她,他必須知道她是誰,倘若他對她有情,那麼必定不會責怪女奴,倘若他對她無情,那麼他也已得到他想要的,既然如此,更不必遷怒了。
香兒抿住下唇,遲疑了好一會兒,發現織雲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她只好同意︰「好吧!那麼我叫人來替您守門,您快些往浴房沐浴,把身上的香油洗淨,記得,要在半個時辰內快些回來,屆時主上就會醒來,主上已浴了藥水,那不是普通藥水,必定會需要您伺候。」
織雲屏息,臉頰排紅。「我明白。」
香兒吩咐候在廊外的女奴,進殿內看守著。
「還好,夜里殿內連微火也不剩,記住了,只要妳不開口,主上定認不出妳。對了,還有一件事,」香兒從懷中取出一只白色香瓶︰「沐浴後,記得在頸窩處抹上這瓶香水,這一來,主上便嗅不出您的味。」
織雲有些怔愣,但她仍遵照香兒的指示,收下香瓶。
「我記住了。」
「那麼,您隨我來吧!」香兒說。
香兒將織雲領到紫宵殿的浴房後,就離開了。
織雲在這奢華富麗的浴房內怔立片刻,才慢慢月兌下衣物,走入熱泉中。
浴房內的水,應該是從熱泉引來的天然泉水,從前,她經常在聖山沐浴,因此能立即分辨熱泉涌出的天然泉水,與煮燃的沸水,之間的不同。從前,那好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過了今夜,她的命運就會決定,能回到過去,或者就此與過往告別……她已有心理準備。
未耽擱太久,織雲從浴池內起來,穿上衣物,遵照香兒的指示打開香瓶、在頸窩抹上香水後,才走回寢宮。
待守門女奴離開後,她凝立在門前,然後慢慢走近他床邊,坐在他床沿。
黑暗中,他的眸子照照發亮。
他醒了,他已睜開眼,眸中燃著一簇紫色的焰光……
織雲怔怔地看著他,在黑暗中,他的眼像兩團幽火,映照出微弱的紫光,但殿內明明沒有燭火——
男人將她扯落床榻,那力道蠻暴卻又溫柔,是一種控制的、強盛的、火熱的卻又溫存的力量。
她嚶嚀一聲,隨即閉緊嘴。
他停頓了會兒。
她屏息,以為他已察覺異狀。也許是藥水的神效令他失卻心智,令他的欲念強盛過理智,他俯首吮住她的唇,洗練的舌舌忝吸她軟女敕的唇,吮吸她童稚的純真。熟悉的暈眩感又襲來,然那暈眩感還不強烈時,他的吻已經一路烙下,隨即,那令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激情,就此淹沒、襲卷了她!
她身上單薄的紗衣早已被男人扯落,矜持不被容許,玉潔冰清的身子如落入黑墨的一匹白緞,在今夜失去了潔淨,身子已沒有一處清白,烙遍了他的吻與他蹂躪下的痕跡……
直至那撕扯的劇痛,幾乎將她撕裂,織雲終于忍不住啜泣出聲!
然而下一刻,一股黑色漩渦忽然出現在她眼前,她開始感覺到比過去還要更強烈的暈眩!
漩渦在擴大,彷佛黑暗的天幕與大地在旋轉……
他強壯的身影在黑暗中模糊,那兩團灼著烈火的眼眸,迸出紫色的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