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層層厚重的烏雲隱蔽了皎潔的月光,當大地萬物都陷入熟睡之際,一把無名火侵襲了荻原織錦的倉庫,轉眼間就吞沒了整棟木造建築,凶猛的火紅烈焰在黑夜里顯得十分觸目驚心。
听見警報聲響起,住在工廠宿舍內的員工見狀,紛紛七手八腳提來水桶拼命救火。
在祭典前夕,許多批發商和和服店早就向荻原織錦訂購數量龐大的織錦,若是就這麼被火燒掉,荻原織錦賠上的恐怕不僅是商譽,甚至可能就此垮台。
听見員工通報,荻原一郎拖著瞞跚的步伐,從主宅趕至倉庫,當他瞧見陷入火海的倉庫時,回頭驚慌地望著荻原遙,只見她神情鎮靜地指揮眾人救火,態度相當從容。
當大伙兒好不容易控制住火勢,倉庫卻早已燒成了一棟廢墟。
望著付之一炬的倉庫,幾名工廠內的老師傅焦急地哭喊︰「完了!完了!這倉庫里的織錦可全是這陣子祭典前,廠商向工廠訂的貨,這下子全燒光了,該怎麼辦啊?」
听見員工的哭喊,荻原遙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用一股鎮定入心的語氣向眾人喊話。
「各位不用擔心,其實我早在今日之前就派人暗中將所有織錦移往其他地方暫存,現在倉庫里頭存放的只有一些廉價的棉布而已,我們依舊可以如期交貨,請大家放心。」
此話一出,眾人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連聲歡呼鼓掌,慶幸荻原遙有先見之明。
環視著眾人雀躍的神情,荻原遙再度啟唇堅定地宣布,「這陣子辛苦大家了,雖然最近工廠陸續遭到有心人士的惡意挑釁,但是請各位相信,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不允許任何人破壞荻原織錦的商譽,哪怕是荻原家族的人,我也絕不寬待。」
荻原逐這話雖然是對著員工說的,卻也是正式向對方放話迎戰。
之前,她還能對那個孩子的挑釁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眼看他不斷危害荻原織錦的營運,讓她無法坐視不管,若是工廠垮台,眼前這些跟織錦工廠打拼多年的員工該怎麼辦?
而經由這次失火事件,荻原遙也終于能夠肯定,那個孩子對于工廠內的情況了若指掌,才會選在倉庫存放大量織錦時縱火。
說不定那個孩子就混在這些員工里頭,隨時找尋機會摧毀荻原織錦。
想到這里,荻原遙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明白自己必須加緊腳步,盡快查出那名孩子的身份了。
待倉庫失火的處理事宜告一段落,眾人逐漸散去,一夜這樣折騰下來,當荻原遙倦極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是凌晨三點。
她眾衣櫃中拿出干淨的衣物走進浴室,洗淨一身的疲憊與髒污,當她從浴室走出來時,眼前的景象令她嚇得連手中的衣物都掉落在地上。
一身黑色休閑服的傅克行姿態慵懶地躺在她的床上,修長的四肢霸佔了她粉色的柔軟床鋪,在數坪大的室內形成一股不容忽視的強烈壓力。
「你是怎麼進來的?」荻原遙錯愕地瞪著他,想到自己身上只穿著貼身絲質睡衣,連忙抓起一旁的外套遮掩。
「你家的日式平房連扇鐵門鐵窗都沒裝,我只要翻過圍牆再推開窗戶就可以進來了,沒想堂堂荻原織錦的大小姐房間這麼樸實呀!」
暗克行噙著笑容參觀她的閨房,里頭只有幾個柚木書櫃,以及簡單的床鋪,一如她沉靜低調的個性。
「你快點出去!」荻原遙壓抑著音量,不敢驚動隔壁房間的荻原一郎。
暗克行沒有理會她的怒斥,高大的身形從床鋪站了起來,來到她的面前。
「縱火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荻原遙別過臉,不肯透露半點口風。
「你在倉庫失火之前便暗中請我將倉庫內的織錦移往其他地方,不就代表你懷疑有人會對倉庫縱火?既然如此,至少你對對方身份應該也會有個底,怎麼可能不知道?」
暗克行不放過她,語氣犀利地質問。
「傅克行,這是我們荻原家的事,你少管閑事。」
「你們荻原家的事?」
暗克行抓住她的語病反問︰「莫非縱火犯是荻原家族的人?」
他一針見血的分析,讓荻原遙心頭一驚,怒聲打斷他的追問︰「夠了!暗克行,我真的不知道縱火犯是誰,你這樣半夜擅闖我的房間,到底圖的是什麼?」
「我圖的是什麼?若不是因為在乎你,我何必浪費時間幫你?」
暗克行惱火了,他對不重要的人向來不屑浪費時間,若不是擔憂她的安危,他何必放棄自家舒適的名床不睡,半夜來這里攀牆私闖民宅,只為了見她一面。
听見他佔有性的宣言,荻原遙驚喘了一聲,強烈的昏眩感再度向她襲來。
察覺荻原遙潮紅的臉色,傅克行大掌貼上她潔白的額頭,被她身上燙人的溫度嚇了一跳。
「你發燒了,難道不知道嗎?」這女人都不懂如何何照顧自己嗎?
「你只要快點消失在我眼前,我的病就會馬上好了。」荻原遙沒好氣地嘟囔,她本來就打算好好休息,是這男人硬要來打擾她的。
听見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傅克行喉間傳來,荻原遙抬頭瞪他,「你笑什麼?」
「我是笑你這女人又倔強又固執,真的很不可愛!」傅克行寵溺地捏了捏她秀氣的俏鼻,「不過……我喜歡!」
被傅克行這麼一逗弄,荻原遙這才發現自己竟破他摟在懷里,她想馬上推開他,卻又力不從心。
他的擁抱好暖和,給人一股強烈的安心感,讓荻原遙有些舍不得推開。
多年來,她一直戰戰兢兢地經營著工廠內的大小事務,但她也只是一個弱女子,面對這一連串的難題,她還是不免充滿濃厚的無力感,只是她一直隱藏得很好,不願讓人知道她的心事。
但是依偎著傅克行寬厚的胸膛,讓她內心最脆弱的那一環有了依靠。
就連自己也理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
想著想著,強烈的昏沉再度掌控了她的意志,荻原遙再也無力探究。
算了,今天她就放縱自己一次,不再勉強自己抗拒他的懷抱。
察覺到荻原遙的態度軟化,傅克行雖不明白,但仍是體貼地將她抱列床上,蓋上暖和的棉被。
「你還要繼續待在這里?」發現他沒有離開的打算,荻原遙忍不住出聲。
「乖,等你睡著我就會離開了。」傅克行用著跟小孩子說話的語氣誘哄道。
「可是……」被他這樣盯著,她怎麼睡得著?
「別可是了,我傅克行還不至于對一個病懨懨的女人下手。」他保證道。
「你……」算了,跟他爭辯根本爭不贏,荻原遙直接放棄。
加上腦袋重得令她無力再多費唇舌,隨著眼皮越來越沉,她的意識也逐漸模糊,緩緩地走入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當荻原遙從夢中醒來時,房內早已空無一人,幾許細碎的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灑進室內,讓她明白現在已是白晝。
沒瞧見傅克行的身影,荻原遙心底莫名地涌出沒來由的惆悵,她疲憊地想掀被起身,卻在瞧見傅克行從一旁浴室走出時,嚇得再次坐回床上。
「你、你、你還沒走?」荻原遙驚愕不已,難不成他在這里看她睡覺看了一整晚?
瞧見荻原遙語無倫次的窘態,傅克行勾起唇角,「遙,本來我是打算等你睡著就離開的,但是你昨晚一直拉著我的手不放,我怎麼舍得走呢?」
「騙人,我不可能做這種事!」荻原遙怒斥。
腦海卻隱約浮現昨夜半夢半醒之際,依稀有雙大掌溫柔地幫她拭去額頭的熱汗,當大掌的主人準備收手離開時,她固執地伸手牢牢握住他的手腕,不肯放他離開……
越想,她的表情就越加困窘,羞得想挖個地洞躲起來。